天光城外有座屏禹山，像一座翠綠的屏風，將四四方方的天光誠拱衛在其中。屏禹山上靈氣極是濃郁，陶紫轉了三五日，便收獲了不少靈植。

這一日，她在山下的一個村落歇了腳，以一支銀釵，賃了三間草屋。太陽還沒下山，房東寡婦的兒子便來送飯，他進來的時候，陶紫正在整理今日收獲的靈植筆記。

自從在魔方域習慣了用紙筆記錄植物後，她便將這個習慣保留了下來。今日上山，又發現了兩株混雜在野草中的植物，其形貌同簡寧師叔曾經給自己的中描述的兩種靈植極為相似，陶紫自然不會放過。

房東的兒子走進房門，便看到陶紫坐在臨窗的桌子上，認真的在桑皮紙上描繪，他視力極好，不過一掃，就看到那紙上不僅有圖畫，還有文字。

這還得了？驚得他當即便放下了手中的提籃，轉身就跑！

陶紫神識外放，自是知道他來送飯，可自己也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他這般驚慌又是何故？

收起紙筆，她隱去身形，躲在了隔壁房東寡婦家的房梁之上。

“娘，我……我剛才看到那郎中會寫字！那筆雖然看不出什麽材料，但那紙細膩又厚實……”寡婦的兒子有些緊張的。

徐寡婦將他拉到桌前，扶他坐下，才開口道：“怕個甚，怎的和你那短命的老子一樣沒種。不過是個走街串巷的鈴醫，叫他郎中都是擡舉。這房子也只賃了一個月，我們收錢他走人，與我們有甚妨礙？”

看自己兒子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她又繼續道：“裝作沒看見便罷了，以後老娘親自去送飯。”

她兒子嚷道：“娘，哪裏是我沒種，我是擔心……這郎中萬一是出逃的貴族可如何是好？我們光國可只有貴族和法師們才識字啊！”

“若是這般，那些官兵遲早會找上門來的吧……”寡婦兒子依舊有些擔心。

良久，那寡婦拍板道：“民不與官鬥，好不容易能輕松賺點銀子，沒想到又是個不長久的。”他拍拍自己兒子的肩膀，將陶紫抵給她的銀簪子取出，緩和道：“好了大龍，明天你早些去城中，將這簪子當了，無論多少銀錢，我們留一半還給那郎中，便請他去吧。”

大龍忙點頭應是。

陶紫沒想到，光國的百姓竟然不能識字。便是等級森嚴，也不該到這般地步。難不成是當權者想要愚民？可愚民雖然短期看上去沒有什麽害處，但長久下去，弊端必然會顯露，對民生社稷百害而無一利。

愚民有什麽好處呢？

陶紫有些想不通，在草屋打坐一夜，第二日天剛亮，她便離開了村子，直接去往城門前，排隊進城。

城中車水馬龍、人潮湧動，隨便一條街上，都有吆喝的販，待陶紫走到最繁華的寶華街上，更是被眼前的富麗堂皇晃了眼。

街道寬敞，可供兩個方向六輛馬車並行，街邊樓閣林立，樓裏金碧輝煌，無論何種商鋪，家家迎來送往，生意興隆。陶紫當年走遍了中州十二國，也沒有一處能與這繁華的天光城想比。

因為沒有掩藏修為的法門，她木隱術便不敢停。想了想，她尋了處人聲鼎沸的茶肆坐了下來。

二殷勤的湊上前來，陶紫點了壺茶，又要了兩碟點心，便有茶博士上前為她斟茶。

陶紫點點頭，並不飲茶，只專心的聽書人的故事：

“卻那日，智德法師親自將榮郡主接回青和宮，皇帝陛下又親自相迎，我等百姓無一不想瞻仰那郡主和法師風采。如此這般，榮郡主可算賺足了裏子面子，皇帝陛下更已經搬下詔諭，不日便會封榮郡主為公主。”

“嘖嘖嘖，這有什麽稀奇，不過是個落難郡主，入了法師和陛下的眼罷了。”

“就是就是，趙老頭，你這書越越無趣了啊，就這還想要我們的賞錢？”

“可不是麽，這事還用拿出來道，像是還有誰不知道似的。”

……

陶紫吃了塊點心，她就不知道。

再去看那書的趙老頭卻面色不改，只含笑任人喝著倒彩，等周圍安靜下來，他才繼續道：“諸位客官，可比老兒還要著急。老兒接下來要的這一樁，保證大家還不知道。”

他賣一個關子，刻意道：“諸位客官可知，德高望重的智德法師和我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為何對這榮郡主這般禮遇？”

見眾人的興致終於被調動起來，他壓低聲音緩緩道：“我們光國可是有十數年沒有聖女了啊！聽，榮郡主被加封公主後，還將成為我們遼闊疆域裏，受萬民瞻仰膜拜的聖女！”

“當真？”一個二十出頭的錦衣男子眼光迸射出光芒，可轉而又道：“這等機密要事，本王都不知道，你又如何得知？”

他臉色隨即一凜，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妖惑眾，來人，將這老叟押進天牢！”話音剛落，從四面八方便竄出八名侍衛，將那拼死掙紮的老趙頭捉了起來。

陶紫掩飾的啜了口茶，將眼眸垂下。

聖女？聽起來越來越有趣了，那位王爺竟然有煉氣一層的修為。

茶肆裏一時間噤若寒蟬，那自稱王爺的人冷冷的掃視四周，才帶著護衛離開。餘下的眾人也做鳥獸散去。

見天色尚早，陶紫便又回到繁華的街上，閑逛。

她停在一家叫做“文光書閣”書肆前，假裝毫無所覺的進去，果然被店中夥計攔住了去路：“客官有禮，還請您出示閱覽令牌。”

陶紫臉上閃過紅暈，撓頭道：“今日出門匆忙，竟是沒有帶在身上，叨擾了，某明日再來。”

夥計點點頭，陶紫忙不疊的離開。

看書買書都需要令牌，百姓不能識字便也不難理解了。剛才她神識所到之處，已經將那書閣之中的藏書大概掃了個遍。

這裏的書多為手抄本，字同辰華界並沒有太大出入，只與辰華界慣用的字體有些不同。書的內容也多是春花秋月的婉約詩集和歌功頌德的官樣書籍，竟是連本山水地理志都沒有。

陶紫轉過頭去，預備找家客棧投宿，可還沒找到客棧，便見街上原本如織的行人沸騰起來：“燒邪書了，燒邪書了，是智明法師主持的，大家去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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