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不願意？”坐在上首的少女梳著精巧的飛仙髻，約莫十四五歲左右年紀，語間透著一股不屑以及上位者掌控全局的自信。

“我憑什麽願意？”跪在地上的女孩只有七八歲年紀，一身粗布衣裳還打了兩個補丁，可是即使如此，挺直的背就像一株小松，跪而不折。

“呵，就要你不願意，如果你心甘情願還有什麽意思呢？”少女看她這股倔強的樣子也不生氣，仍然是一幅漫不經心的態度。

女孩雙眼能噴出火來，指甲嵌進肉裏都不自知。

“喲，瞧瞧，二妹妹這生氣的小模樣也是這麽美麗可人，肯定能討得到張三少爺的喜歡。“少女款款的從椅子上起來，來到陶紫面前，用手指勾著堂妹的下巴道：”姐姐這可是為你好，我們陶府窮酸的很，哪裏比得上張府勢大，妹妹得了寵可別忘記了姐姐喲。”

“好了，多說無益。將她剝洗幹凈，給張三少爺送過去。”上首另一端主座上的中年男人似是有些不耐煩，又有些尷尬，畢竟把親侄女送過去給人糟蹋，這種行為比殺人還讓人戳脊梁骨，可是他有什麽辦法，張三少爺看上了青兒，那是他的親女兒啊，也才堪堪只有七歲，送她過去不是等於親手殺了女兒麽？

所以不得已才同意了長女的提議，讓侄女替女兒去張府，畢竟這些年二弟去後，他們孤兒寡母的還不都是吃他喝他的，現在也是時候回報一二了。

而且張府不比陶府的勢微，要是伺候的好，張三少爺賞賜下來珍貴的丹藥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候……

想到這裏，心裏那一點的尷尬也消失殆盡。

“趕緊來人，帶下去！”話剛落下就有利索的小廝上來將跪著的人拖了出去。

這下廳堂只剩下上首的兩人。

“朱兒，這次回來能否多住幾日？”陶鎮山一反剛才的不耐煩，滿臉慈愛的詢問愛女。

原本他就寵愛長女，現在長女已經煉氣七層，並拜入天樞宮錦嵐真人門下，築基可待，所以更加喜愛非常，除了喜愛，胸中還有一股自豪，這般天才的女兒可是他生的。

可是他的女兒態度卻不像對長輩那麽恭敬，只見她不耐煩的從椅子上起身，“爹爹，說了對少遍，叫我淩華。還有妹妹的名字也順道改了吧，去青為菁，就叫菁菁吧。”

仙姿縹緲，淩然其華，在她重生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改了名字，今生，她不要再做陶朱。總有一天，她也會站在這個界面的頂端，聽那個人這般評價她！

而她口中的妹妹，從來只有一個人，就是她的親妹妹陶青。至於剛才跪著的那個，自然本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好好，那青兒以後，哦不，青青以後就叫陶菁菁了，是個好名字！”陶鎮山一點也不在意長女的態度。

“給你。”陶淩華從儲物袋中拿出兩瓶培元丹，一瓶沖元丹，不在意的甩給陶鎮山。

陶鎮山連忙接過，這可是沖元丹！

千金難買的沖元丹，僅次於築基丹的沖元丹！有了這瓶沖元丹，他築基會更有把握。早知道這丹藥這麽容易，當初也不必……

“爹，你在發什麽呆啊，我回房修煉了，你也別耽擱盡快築基。還有我這次回來也就三個月的時間，師尊只給了這麽多時間。”話音剛落，陶淩華就消失在了廳堂。

她這次並不是因為知曉妹妹的事特意回來，而是為了另一件事。

算算時間，前世這個時候，那個人應該也在留仙鎮。

長女打斷了陶鎮山的思緒，也打斷了他僅存的那點愧疚。血脈親人又怎樣，殺了親弟弟又怎樣，修真一途本就殘酷艱辛，他根本就沒做錯什麽。

··················

一間不起眼的廂房裏，陶紫正在被兩個中年仆婦搓洗身體。

她抱著膝蓋坐在浴桶裏，呆呆的一團。

麻木又茫然。

“唉喲，造孽喲！”李嬸一邊給陶紫擦洗後背一邊小聲嘟囔。她是陶家雇的長工，來陶家已經三年多了，所以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難免對只有七歲的陶紫多有憐惜。

“誰說不是呢？這麽小的孩子，偏偏生的玉人一般，尤其這一雙桃花眼，恐怕少不得……”劉嬸顧慮到陶紫還是個孩子，終究把“糟蹋”二字咽下，只是心裏卻明白，二姑娘怕是活不了幾天了。

留仙鎮上，誰不知道張三少爺是個什麽貨色，十三歲上，就睡遍了張府上下的大小丫鬟，現在也不過弱冠之年，竟然又迷上了六七歲的幼女。這半年來，已經不知道從張府的後門裏擡出來多少具幼女屍體了。

偏偏這在留仙鎮上張府算是一霸，畢竟張家是有位金丹老祖的，盡管這位老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回過留仙鎮了，但是只要他在一天，這鎮上就沒人敢拿張府怎麽樣。

聽著兩人的嘟囔和嘆息，陶紫恨得的嘴唇咬出血來，卻一點感覺不到痛。

洗了有大半個時辰，兩個仆婦終於覺得妥當了，李嬸起身將瘦小的陶紫抱起，劉嬸拿起早準備好的粗布給陶紫擦幹。

這時，門突然開了，是陶家二姑娘，也就是剛改名為陶菁菁身邊的丫鬟采蓮。

“兩位嬸子，盡快拾掇了，馬車已在二門候著了。”采蓮頗為倨傲，催促之意明確，將一套淡紫衣裙遞給李嬸，睇了一眼陶紫就裊娜的離開了廂房。

李嬸和劉嬸不敢再耽擱，手腳麻利的給陶紫穿戴妥當了，至於二姑娘自己的行李細軟，只餘一個洗得發白的荷包，上面秀了兩串葡萄，洗澡前二姑娘就攥著不放，她二人也不去探看，一把塞到二姑娘的衣袋裏，然後就快步把人抱到了二門外。

陶紫一路都沒有掙紮，還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樣子，李嬸一度懷疑二姑娘是嚇傻了。

二門外是一輛華蓋四輪紅漆木馬車，帷裳上還綴著珍珠，華麗非常，是陶府最好的馬車。

小一點的時候，她也曾鬧著要乘坐這樣的馬車去郊外踏青，後來才知道這一向是陶朱和陶青的專屬馬車。

七天前，陶府二姑娘陶青就是乘坐這輛馬車去郊外踏青，遇到了張府三少爺，路上明搶不成，就放話到陶府，限陶府半月之內將陶青送到張府，否則後果自負。

原本陶鎮山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自己的小女兒盡管比不上長女，但是也是千寵萬愛的長大的，這怎麽會舍得？可是他們沒有底氣和張家作對。還是後來長女回來，出了這個李代桃僵的主意，才有了今日之事。

看著華麗的馬車，陶紫諷刺的彎了彎嘴角。

沒想到第一次坐上這輛馬車竟然是這般模樣！

車輪咕嚕咕嚕的前進，太陽已經下山，黑暗就四面八方的湧了過來。陶紫覺得像溺水的魚兒，喘不過氣來，摸一把臉，原來是淚水。

終究還是低估了人心的自私與無恥。

擦幹了淚，摩挲著手裏發舊的荷包，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是什麽樣子。

陶淩華問她是不是不願意，她不願意，不願意叫他們如意，也不願意這麽屈辱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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