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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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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越來越慢,越來越低,最後它再也跳不動了,站在那裏看了公子忽一眼,倒在大風的頭骨上。

夜色降臨了,月光如此的淒冷,照在巨鳥的屍骨上,還有森然白骨上一只小小的綠鸚鵡。寒冷的風像是從每個人的胸口裏吹過,公子忽和門客們看著忽忽和那架巨大的鳥骨一起,緩緩的沈入了大海。有人說是平生第一次看見公子忽的眼角濕潤了,而後有淚水滑落。

昏迷的尚老人在第三天的時候睜開了眼睛,眼睛還是很亮,卻沒了那股瘋狂的氣勢。他請人叫來公子忽,在床上握住了公子忽的手。

"公子。我就要死了,我還有三句話要告訴公子。"

公子忽知道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也只能點頭。

"第一,公子喜歡冒險。是自以為富可敵國,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公子也看見了,大風那樣的巨鳥也有死去的一天,何況公子?公子真的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什麽麽?"

"第二,公子有才華。可是人一生能有多少青春和精力?年輕時候的揮霍是晚年的悲哀,集中精力做一件事,人都可以以小搏大。可是付出的過多,其實是耗損了自己的壽命,就像忽忽的一擊可以殺死大風,但是它是把自己的命去換回的。"

"第三,我很感激公子的收容,我想忽忽也願意報答公子的恩情,我們並無後悔。"

尚老人合上眼睛之前,悠然的笑了笑:"其實我知道公子所以喜歡忽忽,不過是為了令我和這只可憐的鳥兒在府中能有身份,不至於受其他門客的欺淩。微賤的人鳥也只能這樣報答公子的深恩了,從此風逐世家大概再也沒有傳人了吧。"

一個月後,公子忽在宛州登岸。他親手擡著尚老人的屍骨,門客們都穿白衣。

從此以後,公子忽就變了,他再也不游獵,只是一人靜靜的在書房中讀書,直到深夜,他在街頭和貧民家的孩子說話,嘴角微微帶著笑意,他種了很多的花,久久的看它們。

又兩年後,他忽然下令門客們把所有的藏金都割成小錠贈給白水城的百姓,據說那筆黃金之大,足夠任何一個中等之家三年不愁衣食。黃金被連夜送到每個人手裏,人人都知道公子忽要走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商客終於還是要遠去。

公子忽離開的那天,感激他的白水城百姓都在府門前等候。公子忽從府裏出來,只穿了一件白衣,就像他最初來到白水的樣子,騎著一匹毛色斑駁的小驢。不知道為什麽,人們都覺得公子忽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揮斥千金的豪客,卻更顯得高不可攀。

公子忽只是對眾人微笑,大家就閃開了一條路讓他離去。他跨在小驢上吹著他的笛子,那調子是所有人都不曾聽過的,高寒而悠遠,忽然間很多人都有一種感覺, 就是公子忽再也不會回到白水了。沒有人上來跟他說話,他的笛聲令每個人都茫然,似乎自己的一生曾經錯了太多太多,可是偏偏想不清錯在那裏。

最後人們擁上城頭,看見春天新碧的山路上,公子忽的小驢消失在山野間。

"他......就這麽走了?"薛北客搖了搖頭。

老人笑了笑:"這還不算結束,關於公子忽的結局,還有個更加神奇的傳說。那時候公子忽掌握了宛州商業的大局,燮王也對公子忽的勢力頗為倚重,天啟城聽說 公子忽散盡家產出走的消息,生怕沒有了他宛州商業的局勢會陷入混亂。於是燮王下旨,令內監奉著公侯的服飾封賞公子忽,務必留下他繼續經營白水。內監緊趕慢 趕,趕到白水城外的平水驛的時候聽到了公子忽的笛聲。這時他心裏才放下大石,於是在平水驛排下依仗迎候公子忽。不過一群人等著等著,聽著那笛聲就在遠山間 回蕩,卻是越來越遠。"

"怎麽會越來越遠?"薛北客瞪大了眼睛,"白水城到平水驛只有五裏,只有一條山路啊!"

"是啊,這 就是不可思議之處。後來笛聲就消失了,公子忽再也沒有到過平水驛。無論是白水城的人,還是在平水驛恭候的內監,都聽見那笛聲越去越遠。白水城的人以為他去 向平水驛,平水驛的內監以為他轉回了白水城。而公子忽自己,卻在那只有五裏的山路上永遠的消失了,人們找去的時候,只看見那只雜毛的小驢在路邊吃草,而公 子忽一直吹奏的那只翡翠笛子,就掛在驢背上的革囊中。"

茅舍中安靜起來,老人看著沈思的薛北客,挑了挑燈芯:"薛先生......"

薛北客忽的擡起頭來,猛地拍擊在小桌上:"我明白了。你不過是借這個故事勸說於我!可是這種道聽途說的故事又怎能讓人信服,公子忽?誰有知道這人到底有多少家產,又為何離開白水?這種陳年的舊事,不必再說,返還商鋪的事情更是不用提起!"

老人並無詫異,靜靜的聽他說完,溫然道:"舍下簡陋,特意買了新瓷招待貴客,現在倒是沒有新的器皿了。"

老人扭頭對著廚下的妻子喊,"把舊年那些碗盞拿一個出來為貴客盛酒吧。"

老人的妻子在圍裙上擦著雙手走出來,抱怨道:"都滿是灰塵,許久不洗的東西,一時怎麽好拿出來?"

"叫你拿你就拿,我還是一家之主不是?"老人有些怒氣。

妻子無奈,起身去了後面的柴房,許久取回一只滿是灰塵的酒盞,去廚下洗刷了。片刻,老人的妻子將洗好的酒盞奉在薛北客的面前。當他伸手去拿那酒盞的時 候,手卻像被電了一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忽然發現那酒盞竟然是翡翠的,玉色和自己手上的戒指一般無二,龍血翡翠的玉色!

"貴客見諒,只買了幾件新瓷,只好拿這只舊器皿充數了,"老人的妻子並不退下,卻在一旁靜靜的說。

她在廚下忙碌的時候就像一個鄉間的農婦,可是此時薛北客猛一擡頭,卻覺得這個年老色衰本又其貌不揚的老婦卻有一種王妃般母儀天下的氣度,不施脂粉的眉宇間自有一份華貴的氣宇。

"龍血翡翠,薛先生所說的就是這種吧?"老人淡淡的說,"先生那枚戒指我不曾見過,不過當初我請玉工磨制這套舊器皿的時候,還有些散碎的玉料,被那個小人偷走了。有一些流落在燮王宮中,或者也有一些被磨制成了戒面。"

薛北客再看老人,還是那件葛布的長衣,老人整個人卻完全的不同了。

"先生......你,你,難道你就是公子......"此時的薛北客和那個看見龍血翡翠戒指的老朝奉一樣,完全止不住聲音的顫抖。

老人微微的笑:"我哪裏有他的豪闊,不過年輕時候也賺過一些錢而已。"

老人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拿起一枚鐵筷子,將龍血翡翠的酒盞敲得粉碎。

"不要!"薛北客要去阻擋,卻已經遲了。

老人拿起自己的粗瓷杯飲了一口,悠然嘆了一口氣:"年輕的時候喜歡金玉古董這樣的東西,一心只是要賺錢,要富比王侯,攬盡至寶。直到有一天我看見鏡子裏 的自己白發蒼顏,而我收集的金玉古董卻還依舊,我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傻子。再過許多年我化成一具枯骨,這些金玉還是依然故我,到底是金玉歸我所有,還是我 為金玉所有呢?我短短一生的數十年,盡數都耗費在這些沒有生機的死物上面了。"

老人看了看薛北客目瞪口呆的模樣,微微搖頭:"世人說翡翠珍貴,可這種不可穿不可食的東西。在我看來用來做便器也不為過,何況是作為盤盞?你覺得可惜,不過是還未真正擁有不可計數的金玉珍玩,更不曾領會那富有天下背後的孤獨而已。"

"人能活幾何?你要做什麽?你可真的清楚麽?你的志向和抱負?開國的羽烈王從一介布衣而有天下,卻自謂平生所錯其實太多,你的志向和抱負,敢和他相比 麽?"老人起身撣了撣袍子,攜著妻子的手緩步走向門邊,"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他的不容易處,別人一生的積累,你何苦要奪之而後快呢?"

油燈忽的滅了,老人、婦人和薛北客靜靜的坐在黑暗中,薛北客雙手抱住了頭,無力的靠在了小桌上。

薛北客根本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和老人辭別,又如何回到府中的。等他回到宅邸,隨從已經來通報,說是有人送上巨額的黃金,要求買回薛北客強行收購的所有小商 鋪。薛北客一生都不曾見過如此多的黃金堆在一起,誇父族的男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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