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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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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鋒一轉。

黛玉自從吃下辣條後, 味蕾鮮活,只覺得口感通暢,做事也麻利許多。

桂花糯米藕是南方著名的甜食, 甜膩的口感今人陶醉。

黛玉因為父親的緣故, 從小偏好鹹食, 一開始百般嫌棄, 偶然食之嘗味,則感覺舌尖縈繞著甜酥酥的香蜜, 便從此愛上。

她手指纖細,輕輕捏著銀筷子夾起切塊的蓮藕,蓮藕已經被煮的柔嫩無比,稍微一用力,便嵌入了香軟可口的粘糯米。

黛玉失敗了多次, 無非是由於煮得過老、糯米洩露、或是蓮藕未熟,咬來生硬無比。

她便琢磨出來幾個套路, 仔細的記在宣紙上,以便查看。例如,下鍋煮制時間要夠,火候適量, 才能保證糯米的粘稠程度和蓮藕的軟爛感。

亦或者對蓮藕的形狀要十分挑剔, 需要兩頭完好,才能保證糯米不會外露。

若是蓮藕有缺口,則會在下鍋後,從煮甜品變成煮大米粥, 那多失興。

濃郁且芬芳的桂花隨著悠悠的空氣鉆入口鼻, 又在其中放入適量紅曲米調味,等粘稠的紅糖汁發漲, 糯米藕軟爛有勁道,外圈顏色紅亮,黛玉便用大勺子將其舀出鍋盛放在盤子中。

再撒下甜香的糖桂花,那美味的菜肴便做成了。

黛玉十分欣喜,等到那詩宴上給眾人品嘗,支線任務也算做得了。

雪雁拿著雞毛撣子在一旁打掃書櫃,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木桌上的菜盤子,沒註意前方,一不留神就撞在了書架上。

書架上的書劈裏啪啦的倒下來,她瞬間被砸了一頭包。

紫鵑和黛玉哭笑不得,叫了幾個小廝把她扶起來,又手忙腳亂的把書擺回原處。

黛玉執起手帕輕笑:“你個小蹄子,饞蟲托生的罷。若你真心想吃,我便考考你學問,若通過了,那便都依你。若不通過,可是要罰的。”

雪雁委屈的撇著嘴,“咱們姑娘真是精明,明知道我不通文墨,還要考我學問,就是有意想要罰我,直說便是了。何苦說這一遭!”

紫鵑笑著奪走雞毛撣子,“啪”的一聲打在她的頭上,“你個小王八犢子,姑娘考你那是看得上你,題能有多難?別不知好賴,快謝恩才是。”

雪雁揉著腦袋,聲音嬌小:“姑娘若要考,那便考罷。只是有一樣,我學的不好,你們都不許笑話我。”

二人都笑著點頭,“不笑話你便是了,怕甚麽。”

黛玉彎腰撿起一本韻律書,輕柔的翻頁,“你既然想吃這桂花糯米藕,那便以五言詩為由,以‘桂花糯米藕’五字做頂針,押不押韻兩說,你做便是了。”

雪雁看了眼桌上飄香的糕點,細想了想,狠心道:“我這便有一出,姑娘學識文博,可不許笑話。

我曾記得一本古書上,講陳後主為愛妃張麗華親制“桂宮”,立於庭院,植桂一株,樹下則放置藥杵臼,又另愛妃張氏馴養一只白兔,時時與之獨步於中,謂之‘月宮’。那我便借此典故起詩,姑娘聽好了:

桂月有妃華,

花枝漸冷香。

糯語酒正酣,

米香馥雅濃。

藕…藕…”

雪雁卡了詞,黛玉笑道:“這言語清麗,典故新穎,無謂是個好詞。只你講出最後一句,我便把今日糕點全送與你,吃與不吃,全在於你。”

雪雁急得跳腳,想了半晌,急得一身汗,又怕那糕點涼透便失了味道,情急之下便道:“姑娘我有了! 糯語酒正酣,米香馥雅濃。藕…藕新味濃饞煞人!”

黛玉、紫鵑二人展顏大笑,肚子笑的發疼。

“你個小蹄子…”

“也真是難為了你,想出這種詩詞,不怕人笑話。若再不給你吃,只怕饞壞了,傳了出去外人只道我這姑娘不通人情。

別人都是把丫頭熬出病或是氣出病,偏我這兒,是生生饞出個病秧子。”

雪雁吐了下小舌頭,湊過去端走桌上的盤子,出了門子去下房自己享受美味。

紫鵑沒去,她年紀也比雪雁稍微大了些,自從上回被訓,也慣會做人。

去燒了熱水幫黛玉洗手,又拿了一個圍裙來替她換上。

寶玉的聲音忽然在外間響起:“林妹妹可在?”

黛玉一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面粉和灰塵,有些不能入目。

雖然她如今並不在意寶玉的看法,但一個大家閨秀,這樣見男總是不好的。

也幸虧,寶玉最近在她這裏老是吃閉門羹,也學會了聰明討人喜歡。進屋懂得先叫門,不再冒冒失失的闖進來。

這樣黛玉心裏還是寬慰了些,原來以為他是個呆傻的,不曾想還是有點智商。

最近黛玉看了些話本子,那些古代的大家族趣事,若是府裏出現個出生帶有異象的公子哥,誰家不是遮遮掩掩的怕宮裏人知道。

從古至今的皇帝,都是喜歡大權在握,不喜歡有人能同他並肩。

若是得知有位出生異象的公子哥,定要表面上給與金銀貴器,背地裏暗刀子弄死才好。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人的奇異代表什麽,皇上又一貫多心眼,萬一這人是來搶皇位的呢?

若是女子,那便大不相同。家裏人便會請神佛道士來算命,無論是真是假,都會傳出“若娶此女,便能掌握天下疆土”的流言。

一旦一個人身上攜帶了可利用的價值,那她的身價就會變得金貴無比,連賜死也要考慮上半天。

那女子一旦到了年紀,皇上和想謀反篡位的人都會蜂擁而上,娶她為妻。

黛玉不由得在心裏細想,為何偏偏到了榮府裏,就變了樣?

家裏姐姐妹妹都沒有,來了個天仙似的黛玉妹妹也沒有,只有寶玉神奇的“攜玉而生”,會被眾人吹捧到天上去,也不怕當權者得知?

賈母偏疼寶玉,也曾言寶玉的“玉”是個命根子,舍棄了金銀卻獨獨不能拋下它。

黛玉偶然去怡紅院找寶玉聊天解悶,便看見襲人和秋紋等拿著那玉當做至尊寶貝,為寶玉貼身收著。

晚上臨睡,還要以錦綢包裹,放入枕頭下暖著。

若是白天起來,玉仍是冰涼的,則會責罵眾人,冷到了寶二爺這個萬人嬌寵的富貴少爺。

黛玉雖無比聰慧,卻看不明白眾人的用意在何處。

這樣大肆宣揚寶玉的好、寶玉的妙,就不怕龍顏震怒?若是賈政等人在朝堂的仕途受損,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日子越久,黛玉看的越真切,這宣揚寶二爺的特殊,大抵源於王夫人的謀劃,和賈母等人的推波助瀾。

黛玉平時想聊一聊這些,以解煩悶,又不能找丫頭們聊,只能在家中女眷找些知己。

府裏幾個姐妹,元春她沒見過幾次,只有元春省親時匆忙一面,談不上感情;迎春性格軟弱,也不多言,府裏丫頭都稱她為“二木頭姑娘”,黛玉與她搭不上邊話;惜春年幼,心思略為單純,平日作詩吃酒,倒是個好伴兒,聊天卻不在一處。

史湘雲性格爽快大氣,與黛玉倒是能聊得來。

只可惜她不能常住府中,自己家裏事物一團亂麻,好好的小姐穿戴還不如丫頭,還需要自己縫制荷包和納鞋底,沒什麽功夫與姊妹調笑。

黛玉只能與探春交好,性格雖有些不同,但宅內日子漫長,終究是個玩伴。

探春又是個敢說敢做的,看不慣的東西喜歡直言不諱。黛玉也喜歡她,最厭惡那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暗地裏謾罵的小人。

探春曾私下裏言明,王夫人此舉,是有意為之。

曾經她的大兒子賈珠在世時,她在榮府還有一席之地。自從賈珠過世,王熙鳳嫁進來當家,管家大權便全部落入了熙鳳手中,竟不留一絲漏洞給王夫人和邢氏。

熙鳳說起來還是王夫人的內侄女兒,若說她不嫉妒,那是假的。若說嫉妒,總不能明面上表達出來。

更何況還有個眼前的小蒼蠅——趙姨娘,一直嗡嗡的搗亂,王夫人自然要想一些對策,來提高自己的身價。

那麽“銜玉而生”這一神奇之事,委實給趙姨娘和熙鳳、邢夫人等狠狠的一擊。

在這府中,丫頭婆媳們尚且要認個幹爹或是養個厲害的幹兒子。更別提年輕媳婦,在榮府裏是沒有什麽地位可言。

可惜這世道,女人們心裏唯有“母以子貴”、“夫貴妻榮”的念想。鳳姐性格再厲害,做人愈發強勢,卻終究不能給賈璉生兒子,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因此當寶玉降生後,王夫人將這奇聞散布於眾,可謂驚倒眾人。

這種奇異的事情所造成的影響極大,短時間內傳為賈府之美談。

熙鳳抱著巧姐兒,話語含酸:“恁他是個什麽貨色,長大了才曉得。雖是攜玉而生天底罕見,但若一貫的寵溺下去,早晚便會養廢。”

這等話,府裏不是沒人說。只是不能傳入王夫人耳裏,各自當做茶餘飯後的笑談罷了。

但是與黛玉相比,寶玉還算幸運,至少父母健在,親人疼愛。

黛玉自父母親接連去世,曾感觸自己孑然一身在外親家,將來婚姻大事無父母做主,且一旦賈母大安,她在這裏可謂是孤苦伶仃,再無人可依。

到那時,誰會用真心來待她?

縱使王夫人和熙鳳不痛不癢的安慰她幾句,也是話語間帶著憐憫。

這種可憐式的撫慰,黛玉一個冰清玉潔的妙人,寧可不要,也不願委屈自己的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麽麽,正文已經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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