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微這會兒和姜嫻同步想著：要是會讀心就好了。

他想知道姜嫻在想點什麽。

明明面對面, 他卻半點不知道她在想點什麽。

“嗯, 一起吃。”姜嫻回答了這個問題。

龍族的眼眸裏帶著光線波紋的圖案, 同樣又非常的清透。要是從側面來看，能透過姜嫻眼眸上那外圈的透明看到另一側。

她終於緩慢眨動了自己的眼睛，伸出龍爪子碰觸向餘微。

尖銳的龍爪尖端能夠輕易刺破肌膚，在其它生靈脆弱的皮膚上留下一道傷口。她將龍尾巴甩動了一下。龍尾甩出了大量的水波, 濺起了大量的水花。

餘微垂下眼看向自己面前的龍爪，靜等著姜嫻下一步的動作。

姜嫻將龍爪點到了餘微的胸口。

餘微的衣服很普通，普通到沒有任何的防禦力。姜嫻一用力，就能戳穿這衣服的。可她沒有戳穿，在接近到觸碰的那一點點距離停下了。

她和餘微說：“我想起了一點以前的事。”

餘微認真聽著。

“有一回我受了傷，在水邊處理傷口。你就這樣站在我邊上，低頭看我。”姜嫻講起了那會兒的事情。

可餘微不記得姜嫻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他記憶裏沒有這麽一件事情。

那怕是太過久遠了, 久遠到他連記錄下來的機會都沒有。而姜嫻從未在過往的談話裏說起過那時的事情。或許是因為姜嫻覺得受傷很丟臉。

姜嫻很少說自己受傷或者不開心的過往事情。因為對於姜嫻而言，過去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而今後的日子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當然, 餘微卻沒那麽覺得。

會失憶這件事讓他知道一點——過去每一刻的記憶都是彌足珍貴的。他想記得每一刻的記憶，尤其是和姜嫻在一起時候的記憶。

姜嫻並沒有收回自己的爪子, 而是將爪子展開了。

看上去很恐怖。

這一爪子下去，可以將餘微大半個身子抓到爪子下面。

可餘微卻輕笑了一聲。她的動作其實就相當於人類對一只小倉鼠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招呼握爪一下。從這個角度來說，很可愛。

姜嫻聽到笑聲後, 總算收起了自己的爪子。

她重新變化成了人，濕漉漉站在泳池邊沿，站在了餘微的身前。頭發全部貼在了脖子上和身上, 額頭前的那些則是被她相當順手捋到了腦後。

動作自然，神情輕松，半點沒覺得自己現在這個姿態有什麽不對。

可她沒穿衣服。

餘微擡手送了幾個小火球到姜嫻身邊，用火球的熱量烘烤著姜嫻：“不要弄得那麽濕噠噠的。”

他聲音稍沈，眼神沒有半點轉移或者不對勁的地方，表現得相當平靜：“我給你去拿毛巾和衣服？”

姜嫻點點頭。

餘微轉身就去拿毛巾和幹凈的衣服。

腳步速度正常，心跳也正常。

姜嫻微微挑眉，看著餘微的背影很快消失到屋子裏，覺得想要搞明白餘微的想法實在是……太有難度了。天崩於餘微面前，這家夥都能面不改色笑出來。

被認為相當具有自控能力的餘微消失在屋子裏後，腳步確實並沒有停下，一步步穩重得很，可從耳後根蔓延上來的紅色逐漸遍布到臉上，還染紅了眼眶。

他擡起手捂住了自己臉：龍族也沒穿衣服，可關鍵部位都被龍鱗遮掩住了。剛才人族姿態可是全無遮掩！

太過分了。

怎麽可以這樣！

餘微走到房間裏，將姜嫻的衣服拿了出來，還專挑厚實的那些個拿。天氣本來就冷了，就該多穿一點衣服的。龍族怎麽了！龍族變成人也要多穿衣服。

他又快速取了一條浴巾，隨後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狀態。

面紅耳赤，眼眸子都發紅了。

餘微心中飄乎乎，頭腦有點發脹。這個軀體實在是不太好控制。毛細血管太過脆皮，稍微有點事情就紅成這樣。

很麻煩。

他想了下，選了個能夠看見泳池的房間，進門打開窗戶。

把手裏的浴巾當成了飛毯，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了這上面，徑直朝著姜嫻拋了過去。

姜嫻擡眼，還沒看見餘微的身影，就見房子那兒迎面投過來一堆的衣服和浴巾，還全朝著她腦袋來的。速度飛快，還伴隨著餘微的一句：“我去看看中午家裏能吃點什麽。”

姜嫻把東西全部抓到手裏，擡眼看向房子那兒。

窗口早沒了餘微身影，就剩下個半開的窗戶，還有隨著風飄出窗外的窗簾。

姜嫻：“……”

真是，氣死龍了。

畫那麽多畫，結果給自己送個衣服還不肯給自己穿，要這樣飛過來！

姜嫻氣鼓鼓將自己衣服穿上，整個龍氣成一團，雙頰和含了糖一樣。

她動作半點不客氣，腳下步子重了兩分：中午吃什麽吃，就知道吃。果然是魚，給點糧食就知道吃吃吃，不斷糧就不知道停。到時候把自己撐著了，還表情怯怯木木不敢說話！

一生氣起來，姜嫻都開始翻舊賬了。

這還是餘微剛變成龍那會兒，什麽記憶都不知道，給東西就傻乎乎吃，給多少吃多少，根本沒有一點點的自我判斷能力。她說什麽，他就聽什麽。她讓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魚腦子，魚腦子，魚腦子！

姜嫻手一揮，滅掉了自己周邊所有的小火球，憋著一股怒氣往房子裏走去。

屋子裏空蕩蕩，餘微這會兒確實是去了廚房，開著冰箱降溫，試圖思考要吃什麽才好。

冰箱被打開超出了正常時間，發出了“嘀嘀”提醒聲音。

餘微半點沒有要將冰箱關閉的意思。

姜嫻順著聲音走到廚房門口：“中午吃什麽？”

她憋著氣問餘微。

餘微將冰箱裏的肉拿出來，轉頭像是沒事龍一樣對著姜嫻笑了下：“吃什麽都行。要不烤點肉？我這裏有炭火烤爐，也有電烤盤。”

姜嫻看著餘微，忽然就消氣了。

餘微耳廓微紅，臉上倒是看不出一點問題，只是那雙眼睛實在水潤，眼眶還有一點點的泛紅。

他對最早的事情都不太記得，她總是盡可能避免去提起那點事情，省得這家夥多想。看，這才說了那麽一句，他就成了這模樣。

說不定她不在的這些年，他還會偷偷躲起來哭。

她可是見過餘微掉眼淚的。

當然，餘微也見過她掉眼淚。

姜嫻在心裏悄悄汙蔑了一番餘微，總算是心滿意足，不再想剛才那點事情，而是也將註意力放到了吃上：“電烤盤，方便點。”

餘微應了一聲，繼續在冰箱裏拿肉。

姜嫻走到他身邊探頭探腦：“有什麽肉？”

餘微查看庫存：“什麽肉都有。要是有特別想吃的，我可以叫人去買了送過來。”

姜嫻：“那太麻煩了。”

麻煩倒是還好，找個跑腿是方便的。這年代有錢幹什麽都方便。

餘微總算放過了不停叫喚的冰箱，將要吃的那些個肉全拿了出來。解凍的解凍，切片的切片。他還拿出了電烤盤，拿出了黃油塊，拿出了一堆的調料粉。

再過了半小時，兩條龍就湊在桌上一起吃起了肉。

姜嫻想著畫室的畫，給自己手裏的肉刷著醬汁，考慮著要怎麽和餘微說破這件事。餘微很聰明。她要是隱晦的提，那餘微三兩下就能猜到她為什麽會問。

說破了也就說破了，可餘微給出的答案，她又覺得十有八丨九不是自己想聽的。

她想聽自己想聽到的。

“最近你們都辛苦了。”姜嫻吃著肉，尋思著不如從小弟那兒切入，“下回節目表演地方決定了麽？”

餘微應了一聲：“決定了。為了不降低格調，決定直接去音樂節參加表演，給後面的前輩熱個場子。”

那可真是熱鬧。

姜嫻點頭，其實心思根本不在下回哪裏表演上，於是很快又切換了一個話題：“最近你們都比較忙。我聽珂珂說段文府現在就穩定每天睡四個小時。他本質軀體是人類，萬一扛不住就麻煩了。”

餘微給姜嫻夾了幾塊肉，並不想聽關於段文府的事情。

姜嫻說起了段文府，就自然提起了另外幾個小弟：“楊琰看著不怎麽主動處理事情，其實也想幫大家忙。這段時間和段文府很熟絡了。”

餘微又給姜嫻夾了幾片生菜，希望姜嫻能把嘴給堵住。

然而姜嫻要提就全提：“德檔和白家雙胞胎都在聯系族人，他們以後可能會是大助力。”

事實如此。

在人類無法解決竊運者的情況下，非人類數量最多的精怪和逐漸在恢覆力量的獸人一族確實可以幫很大忙。

餘微問姜嫻：“我去倒點冰牛奶？”

姜嫻眨眨眼：“哦。”

餘微去冰箱裏拿冰牛奶，出來給自己和姜嫻分別倒了兩杯。

他現下連耳廓都不紅了，語氣很平靜：“你總想著他們。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現在確實很需要別的小弟。

等竊運者解決了，他可以再深入研究一下這個世界融合的問題，把那些小弟全部都給踢出這個世界。沒有哪個世界需要那麽多大氣運者。

可姜嫻聽著餘微這話，總覺得話裏帶著點別的意思。她看著自己面前那杯牛奶，又想想那些個畫，再……斟酌了自己的語言，試探改了自己的話：“我每回最想的是你。可對著你總不能老說你。”

她看向餘微笑了笑：“不然會怪怪的。”

“不會。”餘微頓了頓，“我再去拿點水果。”

他重新回到廚房，再一次打開了冰箱。

姜嫻盯著冰箱，陷入了疑惑：家裏什麽時候把水果放冰箱裏了？不是在旁邊的櫃架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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