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趨跟在姜嫻身後的餘微看著前面披著白布活蹦亂跳的龍。

陽光透過綠植灑落到人型姿態的少女身上, 朦朧到如同甘甜虛幻的夢境。

空氣裏充斥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還有木頭樁子和野花的味道。隨著他們逐漸靠近水域, 濕度上升，這些個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新的氣息。

姜嫻撒歡一樣沖入了水中，整條龍紮入水中再冒出, 全部濕透回頭招呼餘微：“餘微，洗澡。”

餘微朝著她點點頭。

他很喜歡水，比姜嫻更喜歡。

畢竟原本他是一條魚，天天都生活在水中。當然，是淡水。

他這會兒頭發很長，原本暗棕色紅色的頭發在太陽下，竟然漂亮得如同換了一個發色。明亮的紅棕色卷曲著, 色彩比那些個花花草草都好看。

姜嫻等不及餘微這麽折騰，上前很輕易拽住了少年就往水裏拉。

“噗通”的入水聲和“噗通”的心臟跳動聲同步。

餘微感受著眼前一片水霧, 聽著姜嫻咯咯的笑聲，情不自禁跟著笑起來。他跟著她走哪裏, 哪裏都會變得有趣起來。不管是在龍族還是在這完全陌生的世界中。

姜嫻有了龍一起玩水，悄然化為一條龍，在水中洗刷起自己的龍鱗，嘴裏低聲吐露著覆雜的龍語：“身上真是都滾得臟兮兮的。哎, 有小魚在啄我的鱗片！”

餘微本沒有化作龍。

他低下頭，確實看到了清澈透底的水中有一小群細小透明的魚群，這會兒正努力啄著姜嫻。

要是他是魚的……

餘微猛然回過神, 耳根子紅成一片，轉眼就一樣化成了龍。他蜷曲在那兒勾著自己的爪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姿態更加妥當。

面紅耳赤面前靠著冰涼的水來降溫。

姜嫻用爪子玩著魚，一臉好奇：“很小很小時候的餘微也長這個樣子麽？好可愛。”

品種不一樣的。

餘微心裏面這樣想著，嘴裏卻說著：“我不記得了。”

姜嫻嘆氣：“哎，你又不記得了。我可擔心你了。這也記不得了，那也記不得了。萬一以後出門受了欺負可怎麽辦啊。轉頭把那些欺負你的家夥都給忘了。”

餘微覺得自己或許可能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他睜著龍眸，認真望著姜嫻：“我會一直跟著殿下的。”

姜嫻湊到餘微腦袋邊上，用自己的龍角碰觸了一下餘微的龍角：“我接受你所有的忠誠，也會給你帶來一切你應得的榮耀。”

餘微僵在了水中。

姜嫻說完這話，看餘微完全不動，別扭極了：“父王就是這樣接受下屬的忠心的！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餘微搞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想的，龍腦袋回蹭了一下姜嫻，用龍角對著姜嫻龍角：“謝過殿下。”

姜嫻傻乎乎想著：父王的下屬好像沒有這樣的回饋。

就，嗯，一定是餘微比那些下屬都出眾。

……

餘微看著這些記載的記憶，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臉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紅。

單方面碰觸龍角是恩賜，雙方面碰觸龍角可就有了別的意味。那時候的他們都完全不知道，畢竟龍族教授課程，再怎麽快馬加鞭地教，也會將一些特殊教育留到年紀差不多時候再考慮教。

誰想到姜嫻會選擇離家出走。

餘微想著，要不是被人說穿，他可能就算知道了這個別的意味，也一輩子不會戳穿。

他繼續翻看著下面的冊子，硬是將看“德檔的事”變成了看“我和殿下過去的種種”。

年少青蔥無所畏懼的闖蕩歲月裏，誰都無法替代他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直到姜嫻身後跟隨的物種越來越多，被稱為“小弟”的數量越來越龐大。

看到足夠久後，意識到這點的餘微笑容漸漸淡去。

他將德檔那部分記載整理在了一堆，按照時間排布放好，還在所有德檔對他不友善的內頁上貼上了小紙條。不管當時是真的發生了，還是說被餘微用春秋筆法重點寫了德檔的過錯，隱蔽了自己的過錯，反正……

餘微輕微“嘖”了一聲。

這一聲是姜嫻都稀少聽到的。

餘微將這些整理好，意念一轉，註意到了另外一本擱置在最上方的冊子。

冊子上用著很重的筆跡，誇張寫了一個“段文府”的名字。

是龍族的語言，不是人類的語言。這字體不是他的，也不是姜嫻的，而是屬於區區人類的“段文府”。身為生命極其有限的人類，餘微一直覺得這個種族和龍族比起來，就像人類所說的那樣“夏蟲不可語於冰”。

但事實上人類中確實擁有著可以說“冰”的存在。

身為人類一樣可以學會龍族的語言，還帶領那個世界的人類走上了一個極為誇張的高度——相對耕種文明而言極為誇張的高度。

他將這本本子拿過來，隨手翻看了兩頁，隨後又放了回去。

人類的壽命太過短暫，在戰鬥力上也十分弱小，但，依舊能驚艷世界。

如果這樣一個人還活著，那可真是讓龍都覺得有點麻煩。

第一小弟的位置岌岌可危。餘微眼眸深邃了一些，這是他想得到更多的東西的天敵頂端人物。

“忙乎”了一個晚上，餘微洗漱下樓，專程到廚房去準備了點早飯。

以往家裏只有自己一個，懶的時候就不怎麽折騰了。

如今家裏多了一條龍，那要做的事情猛然就多了起來。

從冰箱裏取出了速凍的豬皮餃子，再從冰箱門裏拿出了雞蛋和芝士。作為一條平日裏不怎麽動廚房的龍，餘微不算是廚房殺手，短時間內也靠著說明書上簡單的步驟完成了煮一大鍋餃子和做成了一大份的芝士雞蛋。

他再取了一盒大容量的脫脂牛奶，拿了兩個杯子。

餘微將東西全搬到桌上，覺得量可能少了一點，又打開手機尋思著要不要叫個外賣。

只是早餐外賣大多靠近正常居民區，餘微住得實在有點偏僻。

他翻看了一下竟沒翻找出什麽有意思的外賣，於是又回到廚房，看看能不能拿出來點什麽折騰一下再燒些。

樓上忽然驚醒的姜嫻從床上爬起來，對著自己面前的雜志迷瞪瞪看了會兒。

回過神，她搜尋了一下手機，看了眼時間。

！

她匆床上爬起來，打開房門下意識嗅了嗅空中的氣味。很香甜的氣味。

姜嫻關上房門去學著人類的樣子，簡單洗漱了一下，隨後快速沖下了樓，坐在了餐桌邊上。

桌上不管是餃子還是雞蛋都香噴噴的，唯一缺少的是餘微。

她疑惑張望了一下，喊了一聲：“餘微？”

正在廚房裏的餘微看著自己面前不小心煎失敗的炭黑雞塊，默默將這一袋子生雞塊放去了微波爐。他應該要相信人類的科技，而不是相信自己長久不下廚，意外翻車的手藝。

廚藝如同畫畫，一日不精進，自己知道，一年不動手，外行知道。

聽到外面姜嫻的喊聲，他不得不回了一聲：“你先吃。”

他必須要將炭黑雞塊毀屍滅跡。

在外頭的姜嫻以為餘微還在做飯，安穩穩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飛快解決掉桌上的一半食物，姜嫻等到了餘微端出來的香噴噴雞塊，又心滿意足吃起了雞塊。早上是墊肚子的，中午再出門去吃大餐。

她咕嘟嘟喝了一大杯的冰牛奶，拍了拍自己龍族無所畏懼的鐵胃：“好喝。”

嘴角上綴著了一點牛奶，她自我感受到，伸出舌頭舔了舔，隨後還是扯過了餐巾紙給自己擦了擦：“今天拍雜志麽！”

餘微註視著姜嫻的嘴角，半響移開目光，對上了姜嫻的雙眸：“嗯，下午開拍，我們上午就要將發型和妝造折騰一下。”

姜嫻搖了搖自己的淡青紫色小麻花辮：“這種造型不好看麽？”

餘微笑起來：“好看的。但人類時常會有一些奇思妙想。”

姜嫻想想也是。

兩條龍解決完了早飯，又隨意閑聊了兩句。一條半句不提昨天晚上翻看了大半個晚上雜志，另一條也半句不提晚上翻看了一整晚的筆記本。

他們等朱助理開車來接人，走到屋子門口聊起了人類裝扮。

朱助理一大早心驚肉跳收到了來自德檔又一度通宵學習的消息，連勸了幾輪讓德檔一定要好好睡覺。這趕到餘微這裏，又在餘微門口看到了餘微和姜嫻這會兒正勾勾搭搭不知道在做什麽。

姜嫻幾乎快要將臉湊到餘微臉上去了。

他操碎了一顆老母親的心，將車停好，搖下車窗，盯著外面兩位開口：“你們能解釋一下，你們現在正在幹什麽麽？萬一有狗仔呢？”就差親上了！

這會兒的姜嫻還在努力睜大眼睛給餘微看自己的眸色。她側頭用金眸看向朱助理，璀璨的眸色嚇了朱助理一跳。

朱助理一時間被驚到失聲。

姜嫻手指頭撓了撓臉：“我剛才試了一下眼睛顏色。紅色、藍色、綠色、橙色、粉色……好像還是金色好看。是我看習慣了麽？”

餘微幾乎全身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他不動聲色笑了笑：“金色確實最好看。”

朱助理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這金色美瞳確實很好看。先上車。你們不要大庭廣眾太親昵，不然公關部那邊不好交代。”

姜嫻看看餘微，再看看朱助理：“親昵？”

她腦袋裏冒出了一個問號。

他們連碰都沒有碰到，哪裏來的親昵？親昵不應該至少……咳。

人類可真是容易產生一些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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