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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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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便是宴會。

雖說武容這邊節節敗退,但是越是在這種緊要關頭,越是不能放松。武容邀請了各地割據稱王的首領,商量結盟的事。順便舉辦了一場宴會。

席上,自然是觥籌交錯,酒過三巡,浙大都督道:“此間樂,未有歌舞助興。我兒善舞,不如讓他為武將軍獻舞一曲,以助興。則何如?”

浙大都督年過知天命之年,常年兵戎生涯養得她黧黑面皮,洪亮嗓門,在武容眼裏看來,倒是有幾分像神武將軍。

武容回過神來,看向折文靜。折文靜一襲青色衣裙,如綠竹挺拔,對武容微微頷首,示意同意。武容道:“既然浙大都督提議,又得折大公子首肯,有何不可?”

武琥冷哼了一聲,面色不善。

席間獻舞,說得不好聽些,乃倡優所為。折文靜乃大家公子,在眾人面前獻舞,是自貶身價。折大都督為了推出自己的兒子不惜做出這樣的事情,可見其心急,人品不佳,又或者是的確有求於武容。

武容說罷又看向坐在她右下手邊上的沈青禾。沈青禾面色不善,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沈青禾看著坐在人群裏打扮的光彩奪目的折文靜,又看了一眼面露喜色的浙大都督,她們這是有備而來啊,折文靜這獻舞後是不是就要借口獻人了?

沈青禾轉身看向含笑同意了的武容,他心裏酸溜溜的埋怨上武容為何不拒絕這個事情,轉念又暗自嘆了一口氣,他自是知道武容為何這個時候舉辦宴會,又為何同意了折文靜在眾人面前跳舞。

如果只是折文靜一個人跳舞,這舞便是要變了味道了,那如果自己也提議為鼓舞士氣也跳一段,是不是能把局面轉回來呢。

沈青禾低頭尋思一會,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讓折文靜一個人風頭太過,否則武容是真的沒有回旋餘地了。

沈青禾下定決心後,他在折文靜上場跳舞前出聲笑著對武容道:“將軍既然是為了鼓舞士兵的士氣,那青禾也獻醜一回,為振奮君威先舞一曲,為折公子拋磚引玉?”

武容喜上眉梢,連忙應道:“好。”看著沈青禾的目光放出光來。原來,自從找到沈青禾之後,沈青禾就一直和武容鬧別扭。難得今日折文靜要獻舞,沈青禾也為她起了爭鬥之心,武容開心還來不及,怎麽會拒絕呢?

折文靜此時已入後臺準備舞衣,折大都督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心中不快。見上演“而男爭一女”的戲碼,武琥和眾人一樣起了看熱鬧的心思,靜候好戲。

沈青禾去了後面的帳子裏換了一身桃紅色的衣衫,他再次出來的時候婉如枝頭上含苞待放的桃花,他面上帶著薄紗遮去了他的面容,只留一雙含情脈脈的雙眸,他靜靜的站在人群中央,等到一首《桃夭》響起後,他也由靜轉動跟隨著樂曲,俯身,甩袖,仰起,擡臂,踮足,側轉,回旋……,他用自己優美舒暢的舞姿表達了他對武容的愛意,此時這天地間似乎只有這二人一樣。

舞畢,眾人掌聲不斷,武容更是看得目不轉睛,心中開懷。沈青禾跳的《桃夭》,取自《詩三百》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沈青禾選擇跳《桃夭》,就是在向武容展示他的心意。武容怎麽能不開懷?

然後是折文靜上場。只見他身著深色廣袖,白紗覆面,梳著高髻上系著一根紅綢帶。風來,黑發、紅綢帶隨著廣袖輕輕飛舞,更想得折文靜膚色白皙,氣質出塵。樂師在折文靜身後次第上場,絲竹與編鐘,更是有兩人擡了磬來。音樂聲響起,竟然是九德之歌;折文靜開始隨著音樂起舞,竟然是《九韶》之舞。

《九韶》乃是失傳之樂,不知折文靜從哪裏找到的曲譜重新排練,折文靜舞姿曼妙,儀態優美,舉手投足、手臂起伏之間,隨著音樂的推進,有莊嚴肅穆之感。眾人齊聲朗誦:“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舞畢,全場默然,武容鼓掌示意,宴會諸人都看得出來武容對折文靜不過是客氣與尊重。獨有一二文士站起來致意,道:“折大公子高才,不想九韶竟有現世的一天,而我等竟有此等眼福。”作揖,意態十分恭敬,折文靜只是微微頷首。

眾人嘖嘖稱讚,那些看不懂的也不好吱聲。可見舞是好舞,只是離跳舞的初衷,得武容垂憐卻差得不止十萬八千裏。

武容借故離席,迫不及待去找沈青禾。沈青禾正在舞臺裏間換衣服,衣服換好了正準備出來,武容闖了進來,一把抱住沈青禾,傻笑道:“阿禾。”

沈青禾一把拍開武容的手,仍是板著臉的道:“做什麽,人家折公子特意過來為你跳舞的,你不在前面豈不是傷了佳人的心。”

“阿禾,你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對你的心,你還不知道嗎?”武容憨笑著搓了搓手,道:“阿禾,我還以為你和我生分了。今日才知道,你對我的心和從前一樣。”

沈青禾輕聲哼了一聲,“我不像有些人見異思遷。”

武容還是喜滋滋地笑著不說話。

沈青禾無奈的推著武容往外走,“好啦,外面的人都等著你呢。”

武容從後面一把抱住沈青禾,道:“自從找到你之後,你便一直遠著我。我這心裏就一直害怕,生怕有一天你離我而去。或者眼下只是一場夢境,夢醒的時候,還是沒有你。你不知道,嚴淞帶來你的死訊的時候,我……”

原來,武容自幼受的教育,女兒有淚不輕彈,也不能叫苦叫累,天大的事情也只能忍著。她心中至愛沈青禾,十分看重他。可是自從找到沈青禾後,沈青禾對她十分生分,總是冷冷地看著它,不覆從前。她心中驚痛,知道是因為這些年沈青禾在外流浪,受了許多苦,可是她卻一直沒有出現。她本應該好好地和沈青禾說,可是她不敢。若不是今日沈青禾意外地表露心意,她可能一直沒有勇氣。

沈青禾轉過身去雙手捧起武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見她此時卻是說的真心話,心裏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流下了眼淚哽咽道:“我的心從沒變過。”

“你這些年受苦了。”武容望著沈青禾秀麗的臉龐,道,“阿禾,我心裏只有你。”

沈青禾聽到武容的告白,此時早已忘記了自己心中的不快,滿心滿眼都是武容此刻的樣子,他深情的回望,“我知道的。”

折文靜下場過後,浙大都督借故離席,找到折文靜,不悅道:“我兒,你這是在做什麽?今日之舞完全沒有你平日舞的□□,也未驚艷四座。倒是被沈青禾那廝搶了先,武容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這兩人當眾調情,真是不給本都督臉面。”

折文靜見自家娘親說得好笑,難道不是她首先提議的,此時卻在偷笑別人不知體統?低下頭微微抿嘴。

浙大都督伸手敲了敲折文靜的額頭一把,道:“我兒,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我看武容眼裏只有那個沈青禾,半點也容不得別人,這可怎麽辦?我看你平日裏對武容那廝挺上心的,今日怎麽不好好表現?我兒,你要上點心!你可知……”

折文靜默默地聽著,直到有人催浙大都督入席,才得了空閑,百無聊賴去後花園散步,見到武琥恰好也在。武琥看到折文靜就笑。

折文靜看見武琥笑得不懷好意,語氣不善地問:“你笑什麽?”

“我笑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武琥手舉酒杯,道,“沈青禾分明是在和阿姊鬧別扭,卻跳了一支宜室宜家的桃夭,你嘛,正在追求阿姊,卻跳了一支不關風月的九韶,你們跳的舞恰好相反,不亦怪哉?”武琥說完大笑起來,東倒西歪,看起來醉得不輕了。

折文靜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奇怪地問:“你看得懂我跳舞?”眼中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武琥悶“哼”一聲,自顧自喝酒。

折文靜像是在想什麽,耐著性子回答道:“沈公子對武將軍情根深種,鬧別扭也不影響他的深情流露。至於我?”折文靜好奇地看向武琥,似乎在問:你知不知道?

武琥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樣子,並不搭理折文靜。只邊喝酒邊搖頭晃腦吟詩。

折文靜失望地別過臉去,自言自語道:“是了,我為什麽會妄想你能夠明白?”轉身就要走。

武琥冷不丁叫住折文靜“折大公子”,折文靜回過頭看著武琥隱在樹叢的臉,聽見武琥問:“你有沒有見過謊言?能不能分辨真情和假意?”

折文靜不知道為什麽武琥會突然說起這個,回答道:“你我出身差不多,你見過的。我自然也熟識。”折文靜繼續靜靜地看著武琥,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武琥臉上並不是尋常的滿不在乎的表情,相反相當凝重,眼中有一些明顯的情緒。武琥說:“以我的閱歷,本應看不出來,但是阿姊一定知道,所謂的自尊,驕傲與清高毫無益處。如果是為你好,見到你犯錯,應該會提醒你。她看到了,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折文靜,你真的能分辨人情意的真假嗎?”

武琥的信息量太大,而且她一向玩世不恭,折文靜沒承想武琥會突然說出這樣交淺言深的話,來不及想她話中的深意,楞楞地只抓住一點,道:“但是你提點了我,為什麽?”

武琥低下了頭,隱在樹叢的臉看不清表情,突然站了起來,道:“請讓一讓,折大公子,你擋住了我的月光。”

折文靜走進了一步,問:“為什麽?”撥開樹叢,仔細分辨武琥的表情,可是武琥眼中滿是常見的冷漠。

折文靜後退了幾步。不知道為什麽,折文靜總覺得自己在這時錯過了什麽,而且是對他的人生非常重要的東西,可是他不知道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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