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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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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文靜救的女人醒後神情恍惚,自稱杜四娘,京城人氏,來府州尋親,不想路遇強盜,明顯地前言不搭後語。可惜她隨身佩戴的玉佩卻出賣了她,必然是魏博神武將軍府的人。魏博諸女潛逃的幾個為長公主所出,算一算年紀,所以,自己救的女人並不是什麽京城來尋親的杜四娘,而是魏博神武將軍的嫡長女,武容。

所以,面前的女子剛死了父母,又被庶姐追殺,容色憔悴,眼神冰冷,也在情理之中。

折文靜心下了然,迎春卻不解為什麽這個女人見了救命恩人,卻不感恩戴德。正要開口訓斥,折文靜止住迎春,說:“姑娘先靜養。”

武容一聽,急了,連忙掙紮著要起身。

迎春又不能去按住她,只能氣急敗壞地說:“得了,大夫說你不養著病就要去見閻王了,什麽事比你性命還重要。”

武容楞住,倒了下來。

折文靜說:“此地是折府的別院,姑娘無論惹上了什麽仇家,都不敢找上門來。姑娘暫且養病,有什麽事,等病好了再說。”

武容像是這時候才想起來要感謝救命恩人,一禮,道:“救命之恩,不敢忘懷。”

折文靜本來要走,聽到這一句,回過頭,深深地看了武容一眼。

又過了幾日,武容能下床了,在院中走動,才發現別院幽靜,除了服侍的下人,幾乎沒有旁的人。在院中意外地碰見折文靜。

折文靜本是安靜性子,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了武容,總是有開口的沖動,打招呼道:“你大好了。”

武容應道:“不敢忘公子恩德。這幾日已經能下床走動,大抵是要大好了。”

武容此時的回答,雖然不是諂媚,卻也比之前的態度要好得多了。折文靜立馬明白了,說:“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公子聰穎。”若是換作以前,武容即便是被救,也會大大咧咧道謝,揚長而去。不過此時,武容倒是對虛文縟節沒有太大的惡感,只要奏效,“聽公子身邊服侍的小侍說,這裏是府州,公子是折家的人。令尊手下掌管的,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折家軍。我剛想醒時頭腦昏沈,倒是沒想起來公子的身份。”

面前的女人雖然口中說著熱絡的話語,眼神卻透露出不以為然,折文靜便明白過來:這並不是一個老於世故之人,心中想必對所謂的折家軍也不屑一顧,嘴裏卻稱讚,想必是為了不傷自己這個救命恩人的面子的緣故。真是奇怪,這人面容剛硬,實際上卻是個心軟之人。

折文靜說:“正是,你可以叫我文靜。”然後看著武容。

文靜,是個好名字。武容一驚,男子閨名豈可隨意告訴陌生女子?莫非……可惜武容一向不了解小男兒的心思,回答道:“你可以叫我四娘。”

這回沒有強調姓氏,魏博嫡長女,行四,稱“四娘”是沒錯的。折文靜驚訝地發現:此女即使面對陌生人,也不願意撒謊。品行如此,的確是大家嫡女出身。只是這種性情,怕是要在人世中吃虧,折文靜皺了眉頭暗忖。

“某在此,倒是打擾了公子。”折文靜聽見武容說,可是一時不明白她的意思。看見武容臉上頗不自在的神情,終於明白了,展顏一笑,道,“姑娘多慮了。”別院這裏是折文靜修養用的,服侍的人都沒幾個,更何況是住了一個受傷的女人,按照我朝的慣例,必然對折文靜的名節有損,武容不自在的一定是這個。

武容見折文靜滿不在乎,想必他出身高,自有不屑禮教的地方,自己便也隨意。問:“公子救了我,是公子積德。我現在一無所有,也不敢許公子什麽。不過,要是有朝一日,公子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必赴湯蹈火。”

可是,你連名字也沒有告訴我,折文靜一笑,本來想說“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話臨到了嘴邊,又改了話頭,反而認真地問:“赴湯蹈火?你真的會為了男子赴湯蹈火?”

武容一楞,問:“救命之恩,只是赴湯蹈火,有什麽?”

“你真的會為了男子赴湯蹈火?”折文靜加重了“男子”二字,武容一下子明白了折文靜的意思,疑惑地反問,“有什麽區別?”

男與女,有什麽區別?

折文靜笑了起來,看起來極為開心。這個女人心中,竟然沒有明顯的男女之別。折文靜的母親、姐姐都是人中俊傑,可是也都認為男不如女,就連自己的父親也是如此。可是這個女人認為,男與女,沒有區別,為一名男子赴湯蹈火,也是可以的。

折文靜笑得厲害,眼角隱約有些濕潤,問:“姑娘,可謂書上說的‘勇者不懼’了。”

武容不知道折文靜作為一個大家閨秀,突然在一個女人面前發什麽瘋。

折文靜看武容神色,知道她懵懂,也是,數面之緣,她哪裏會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大著膽解釋道:“是在讚你。”

男兒心思自古難猜,武容不明白折文靜笑是為什麽。

折文靜自從知道武容身份,便擔心武容必有借兵的念頭。此時一看,到時自己多慮了,武容一副看不上你家軍隊,或者看上了也不從你這裏取的模樣,倒是讓折文靜放下了心思。折文靜猜度,此女可能不屑讓男子摻和到女人的事情裏去。這一份細膩體貼,令人折服。

武容見話談得差不多,感謝也表達到位了,不願多呆,示意離開。

折文靜看著武容離開的背影發呆,想:書上總是說勇士,強者,我父母姊妹,也都是世人所說的強梁了,可是我總覺得有不足,原來是差在這裏。我今日總算是見著了人世間的一個強者。世人總說,男不如女,可是我不信,女人能做到的事情,男人也能做到。

折家在撫州稱王,並不意味著萬無一失,山中別院雖然隱蔽,到底有可能被有心的仇家找尋到。武容得知折大公子出事的時候,是一個夜間,別院家丁都鬧了起來,燈火通明,聲音嘈雜。武容跳上屋頂,恰好看見刺客蒙著面挾持折文靜站在院中,護院投鼠忌器,恐嚇道:“放了公子,留你一條小命。”

別院畢竟不是折府本家,護衛人手本來不夠。且折家在撫州橫行慣了,護衛少有用武之地,漸漸地松弛下來,誰知仇家會追尋到別院,劫持折文靜?

刺客本來實力弱,帶不走折文靜,此時恰好護衛不力,拿捏住了折文靜,護衛不敢上前,眼看她就能挾持折大公子,不禁十分得意,看了看手中美貌的大家閨秀秀麗的臉龐,輕佻下流地撫了撫折文靜的臉頰,猖狂地笑道:“折老匹婦殺了我山寨上下二百餘口,如今她唯一的兒子落在我的手上,她可想過有這一天?哈哈哈……”

刺客無禮,護衛忙齊驚叫道:“不可無禮,放下公子。”

折文靜從未受過如此羞辱,不禁漲紅了臉,瑟瑟發抖,十分害怕,想著:若是被此賊擄了去,以她與折家的恩怨,不知道會受到何等折辱,還不如就此了斷。娘,姐姐,為什麽還不來救文靜?折文靜閉了閉雙眼,胸中酸澀,知道這時候不能露怯,強忍住淚水。

這廂刺客與護院僵持。武容二話不說,跳下屋頂,往一名護院手中奪了弓箭,又跳上屋頂,張弓對準挾持折文靜的刺客。武容一身黑色夜行衣,在夜色隱藏中並不明顯,是以沒有人看到她正站在張弓屋頂。

護衛束手無策,折文靜心中破口大罵:一群酒囊飯袋。知道護院是投鼠忌器,想著:不置之死地而後生,不能善了。於是高聲大呼道:“斃了此賊,不用管我!”

刺客沒想到折大公子看起來文文弱弱,竟然如此有血性,恐怕護院照做,自己便沒了活路。大怒,伸手打了折文靜一巴掌,打得折文靜眼冒金星,嘴角流出血來。刺客將折文靜拉入到自己懷裏,手中匕首往折文靜白皙的脖子上一送,流出血來,大吼道:“誰敢!”

護院見折文靜受傷,慌了,忙道:“不可傷到公子。”

折文靜和刺客挨得很近,又來回左右上下晃動,武容離得遠,瞄不準,又怕誤傷了折文靜,是以遲遲未發箭。

刺客見護院被嚇到了,猖狂大笑,道:“統統放下武器,不想你們主子死在眼前的話。”

護院紛紛遲疑著地放下了手中刀槍。有那些明事理的護院反駁道:“不能放下武器。我們要是都放下了武器,賊子便帶著公子逃了,那時候我們怎麽面見家主?”放下武器的那些護院紛紛拿起了武器。

又有那些優柔性情的護院疑惑地說道:“可是,我們若是不放下武器,賊子便要在眼前傷害公子了。”拿起武器的那些護院紛紛放下了武器。

“是呀,怎麽辦?”一些護院為難地手持刀劍,不知道是應該拿起,還是放下。

一群蠢貨!折文靜心中恨恨地想。

刺客見恐嚇不成功,慌了,推開了會兒折文靜,道:“你們快放下刀劍,不然,我……我就……”

說時遲那時快,這個時候,刺客因為要與護院交涉,稍微松開了折文靜,武容張弓射箭,只見箭只如穿雲破浪般呼嘯而過,刺入刺客胸膛。刺客中箭,被弓箭的力道帶著向後倒去。

護院發現刺客中箭,連忙道:“救公子。”有些人道,“刺客中箭了!”“是誰?”

護院手忙腳亂地扶住折文靜,將其帶離刺客,危險解除,眾人紛紛向弓箭來時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女人,慘白一張臉,穿了一身和夜色一樣的黑色衣袍,正盯著折文靜看,眼中深厚情誼,瞎子也看得出來,就是這個女人天神降臨一般地救了折文靜。

全場寂靜,武容凝望著折文靜的同時,折文靜也在凝望著她。折文靜只覺得自己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一股陌生的情愫在胸腔滿溢,眼中隱約有淚,心裏卻放松下來,一時又想:這個女人來救我了,這個女人救了我。

然後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折大公子的救命恩人,手持弓箭,站在屋頂的黑衣女子,吐了一口鮮血,直直地從屋頂摔了下來。

折文靜驚呼:“四娘!”

之後幾天,武容與折文靜各自養病,院中人去道謝武容救了折大公子,但是折文靜,卻遲遲不出現。迎春心中奇怪:公子明明心中感激那女人,為什麽不去親自道謝?不過公子心思幽深,一向不是自己這個做下人的可以揣度的。

一日,折文靜望著荷花池出神,迎春隨侍,見自家公子明顯動了心,不忍心勸道:“公子,這個女人心如鐵石,不是良配。”

“迎春,你才十四歲,為什麽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爹還要老了呢!”

“公子。”

折文靜看著水中的漣漪,說:“你走吧,留我一個人靜一靜。”

迎春知道為人奴婢的,雖然應該忠言勸主,但也應該適時回避。

折文靜臉上並沒有太過悲喜的顏色,他身為折家家主獨子,婚姻之事,從來不能自己做主。說什麽動不動心的,不是太奢侈了嗎?

果然,沒幾天,聽聞搭救的女人留下信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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