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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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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博,神武將軍府,地牢。

地牢的最後一層,陰暗潮濕,女子披頭散發,手裏抓著一張泛黃的紙喃喃自語,正是傳聞中已經逃亡的魏博質子,武容。

武容手裏抓著的,正是武欒遞給她的藥方。武容之後又去找魏博有名的大夫問過了,藥方看起來沒有問題,只是,有幾味藥材相沖,若是病人體質虛寒,恐怕不妙。

大夫說的支支吾吾,含糊其辭。武容從大夫的眼中看出了其中深意,她只是不敢相信,想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她已經是繼承人了,卻要對母親下毒手。

這時,牢房門開了,進來紫袍華袞一人,正是魏博世女,武容大姐,武璜。

武璜見武容形容枯槁,心下不忍,問:“容娘,近日如何?”

武容擡頭望了武璜一眼,說:“想不到你還回來看我。”

兩人對視。

武容問:“你怎麽有臉見我呢?大姐。”

武璜一笑,洋洋得意,反問:“為什麽不呢?”

“母親什麽時候下葬?”

“風水先生說,冬月初七是良辰吉日。”武璜微微擡了頭,說,“只是你等不到這一天了。”

武容自從京城趕回,見了神武將軍最後一面,驚動將軍府,武璜先發制人,將武容關押在地牢中,卻讓人散布消息:武容已潛逃。她既然關押著武容,自然不打算讓武容參加神武將軍的葬禮。

武容盯著她,忍不住問:“為什麽?”

武璜不置可否。

武容直起身子,一只手抓住武璜的衣袂,恨恨問:“你已經是世女了,魏博已經是你的了,你為什麽要動手,她可是你生身母親!”

武璜哈哈大笑起來。

武容明白過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神武將軍的死的確是武璜下的毒。不孝之人,當遭天譴。

武璜蹲下身來,與武容平視,說:“容娘,你敗在太天真,太單純了。你以為把世女之位讓出,便能了結我與她,我爹與她,我們姊妹與她,我們兄弟與她的恩怨嗎?”武璜站起身來,微昂著頭,向著窗口的方向,眼中是深深的怨毒,淡淡地說,“如果恩怨,這麽容易一筆勾銷,怎麽能叫恩怨呢?”

武容垂下頭,說:“是我錯了。”在決定放棄繼承權的前夜,武容曾經和神武將軍詳談,神武將軍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武容不認同,被打了一巴掌。現在想起來,悔不當初。

武璜準備離去。“你用的毒,出自深宮,是誰給你的?”武容問。

武璜回頭。

武容擡頭,沈痛地說:“璜娘,你怎麽這麽糊塗,朝廷恨魏博入骨,又誤殺了崔駙馬和長公主,為了斬草除根,必然要對魏博動手,你怎麽幫著仇敵,毒害骨肉?娘親死後,又有誰能保住魏博,你嗎?你做出如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有想過明日嗎?”

“刺史說……”武璜反應過來,連忙住口,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是騙你的。”武容嘴唇蠕動。無論她許給你什麽,榮華富貴,飛黃騰達,都是騙你的。

“哼!”武璜大步離開:“冥頑不靈。”

聽著腳步聲走遠了,武容慢慢地伏在稻草上,猶如籠中困獸,發出“嗚嗚”之聲。

不知今夕何夕,下仆送來的早飯、午飯、晚飯,武容一口也沒有動,餓的兩眼昏花。正迷迷糊糊間,一道曼麗的身影進了牢房,手提一食盒。將食盒放下,佳肴拿出,一一擺放,斟酒,輕聲問:“容娘,聽聞你許久沒進食了,這不可行。來,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男子容色秀麗,氣質溫婉,一身素色衣袍,正是武欒。

武容擡頭,盯著武欒。

武欒怕她以為酒菜有毒,喝了一口酒,用筷子夾了一口菜現在嘴裏,慢慢咀嚼,伸手讓菜,道:“請。”

武容笑,說:“你是不會害我的,這個我心裏還有有數。”武容將竹筷拿在手裏,問,“我唯一疑惑的是,是誰讓你來的?”

武欒會意一笑,說:“是誰讓我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我自己要來的。有什麽事,先吃完飯再說。”

武容一看飯菜,竟是她在家裏平日愛吃的,素食。母死,服斬衰,不可食葷。

也許是斷頭餐也說不定,武容夾了幾塊菜,心中悲痛,強行下咽。

武欒將酒灑在地上,待武容吃好,收拾好碗筷。對武容說:“我來,是帶你出去 。”

武容訝異,武欒不過一尋常男子,權柄在武璜姐妹手中,如何能夠自己做主?

武欒了然,說:“我自己一人之力,自然做不到。可是,魏博是你的家,你深陷囹圄,怎麽會沒有人援手?”

武容笑。

武欒說:“我來之前,琳妹妹已經先支開了守衛,玦姐姐拖住了璜姐和璧姐,桉弟去看了我父親,璋妹在外接應,琥妹準備馬車,你速離開魏博。朝廷千金懸賞你的首級,世女這時還沒有對你動手,是猶豫不決。事不宜遲,你只有離開才有活路。”

蔡琳本是溫柔書生,又一向不與她們親近,不想這次竟然會出手相助。

“璋兒和琥兒果然大了。”武容欣慰地笑,又問,“我走了,你怎麽辦?”武欒來看過武容,武容就不見了,武璜就會發現,是武欒放走了武容。

武欒搖搖頭說:“我到底是她們嫡親的弟弟,她們不會對我怎麽樣。倒是你,留在這裏,便多一份危險,還是趕緊走。”

武容說:“欒郎,你對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武欒擺首,溫婉地說:“當年你救了我,我可有言謝?姊妹兄弟之間相互照應,本就是應該的。”

武容不明白欒郎這麽好,為什麽那些瞎了眼的女人不珍惜。

武容離開時只記得武欒嘴角淡淡的笑意。

武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離開將軍府。與武桉、武璋、武琥等匯合。

武容抱住武琥,對武璋說:“現在,我們兵分兩路,你帶著桉郎去東邊,我和琥娘去西北,等我安頓好了,便過來接你們。你是女孩子,要照顧哥哥,知道嗎?”

武璋武琥是孿生姊妹,一樣十四五歲的年紀,一樣的天真懵懂不谙世事。武琥聽說要和武璋分開,不安分地在武容懷裏掙紮。

武璋問:“這是怎麽了?娘親怎麽了?父親怎麽了?我們為什麽要逃走?”

武容說:“娘親過世了,爹爹也過世了。璜姊被豬油蒙了心,要和朝廷聯手對付我們。魏博現在待不得了,我們要趁璜娘出手前離開,才有活路。來不及多說了。”

武琥掙紮著說:“我不要和阿璋分開。”

武容對武琥說:“現在分開只是暫時的,我們一起走目標太大,分開走,再在一處匯合。早晚有相見的時候。”

武琥年紀最小,最任性,天真,也知道這時候不是她胡攪蠻纏的時候,於是憋著嘴問:“你保證?”

武容看著武桉,說:“我保證,我們有重逢的那一日。”

武桉拉著武璋的手,他在姊妹兄弟幾人中年紀最長,知道情勢危急,說:“不用擔心,還有我在呢!”

武璋武琥還是半大的孩子,從未遇到過磨難。武容心中愧疚,對武桉說:“桉郎,是姐姐對不住你。”

武桉搖頭,說:“你我年長,就有照看弟妹的責任,你放心去,璋娘有我看著呢。”

四人於是依依不舍,分道揚鑣。

武璜發現武欒放走武容之後,怒極,一巴掌扇了過去,罵道:“你這個沒人倫的畜生,趁早把你那心思收起來,不要丟人現眼。女人只要說點花言巧語,男人就被迷得神魂顛倒,果然是不中用的廢物。”

若只是因放走武容而惱怒,武璜的言辭中不會有“亂人倫”之說,武欒明白過來:武璜已經知道了。倒也不怕,半跪在地上,強撐了身子,昂首面對武璜,笑,說道:“男子,在你眼裏恐怕連人也不算。哼,我好歹是你嫡親的兄弟,你尚且如此。真是可憐將來要嫁給你的那個男人。”

“瘋子,不可理喻。”武璜甩袖走了,吩咐下人,“將大公子關起來,不準吃飯。”

武容等人離開魏博之後,果然遭到朝廷的伏兵。武容不禁苦笑:自己到底是多麽重要的人,竟然讓朝廷派出軍隊,緊追不舍。雖然離開京城時曾發誓:讓天下人恐懼。可是世事不是如何賭咒發誓就能成的。

武容帶著一個孩子,面對朝廷的追兵,便是武藝高強之人也抵擋不住連弩。武容身上數處受傷,沒有辦法只能先將武琥藏在一家農戶裏,自己先去吸引追兵。

武容摸了摸武琥的頭,說:“你在這裏等著姐姐,姐姐馬上回來,好不好?”

“好。”

武容一路狂奔,將大股軍隊引到水邊,面對連發強弩,實在無法,只得一頭跳進河裏。

軍士將人跳河了,只能將箭射進水裏,人卻不見了。

等軍隊散了,武容勉強從水裏爬出來,身中數箭,勉強在草地上爬了幾步,在綠色的草地上留下幾行鮮紅的血跡來。最終因傷勢太重,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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