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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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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果然是喜慶之事,太女大婚之後很是康健了一陣,連太後和皇後臉上都浮起了欣慰笑意,不料不到三個月,太女便不再參加早朝,太醫頻繁來往東宮,愁眉苦臉,聽說是太女已經病得不能起身了。

各位皇女都是消息亨通的人精,除了密切關註皇帝的身體健康之外,同樣密切關註東宮的動靜。太女的病情起伏,也引起朝野動蕩,人心惶惶不說,便是幾位皇女之中,也各懷鬼胎,其中又尤以三皇女、四皇女為最。三皇女、四皇女序齒較長,生父位份頗高,都是心思深沈之人,若說她們心中沒有對東宮之位的一些想頭,皇帝陛下第一個不相信。

如今太女病情不明朗,三皇女心裏想:不知道四皇女心裏如何想,是不是會動手?若是被敵人先下手為強……於是決定往丞相府走一遭。

謝翾殿試之後按照我朝傳統,本來應該在翰林院任庶吉士,置身事外觀天下大事之變,如此十數年,再入府閣,教太女讀書,為宰相之才。然而,謝相認為:天下如今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謝家女郎當以天下事為己任,不應躲在翰林閣,雖然清貴,但是不接觸實事,於大事無補。

須知年輕人在年輕的時候讀了太多的聖賢書,本來就過於天真,不谙世事,再在翰林院清貴十幾二十年,刀斧憂患不加於人,人就廢了。不如讓人在年輕的時候就做實事,在世事和具體事務中鍛煉磨礪,日後即使謝氏沒落,也能使他憑一己之力,獨立朝綱。於是決定讓謝翾領戶部事,從戶部侍郎做起。

自從謝翾領戶部事之後,白天忙得焦頭爛額,晚間則在府中徹夜讀書,不知疲倦。這時,她雖然已經尚安康公主,可是平日基本上不上公主府去,與安康公主連面也見不上一面。此事也是有個緣故,為的是安康公主在婚後不久便發現了謝翾的前夫,郗家表哥的事。

安康公主本來對謝駙馬很滿意,為的謝翾才貌出眾,出身名門,又是狀元娘。安康公主想著自己比安平公主要嫁得還好便喜不自勝,著實高興了一陣,直到安康發現她的如意娘君,原來是個貪圖富貴的小人。

安康公主雖然在宮中並不得寵,生父出身也不高,但是事事不如安平公主的處境使她養成好強爭勝的性格,凡事好為人先,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力求蓋過安平公主。她對謝翾這個妻主期待很高,可是謝翾自視甚高,並不是那些會一意阿諛奉承公主夫郎的人,安康之後又發現謝翾在娶他之前竟然娶過夫,這不是一意欺瞞皇家?實在不能忍!

於是安康便在公主府和謝翾當面對質,問:“你前頭是不是娶過一個?”

謝翾心中有愧,承認了。

安康公主發起脾氣來,將房間內的所有能摔的物什摔了個幹凈,就連皇帝特意為她們成親賞賜的玉枕也砸了個遍。謝翾匆忙從滿地碎陶瓷片中逃離,慌忙中甚至不小心讓碎瓷片割破了腳,請了幾天的假,不能上任。若是謝家表哥在,以他溫柔似水又細心的性情,怎麽會讓謝翾的身體受傷?謝翾這樣想,哭笑不得,之後便很少去面見公主。

安康公主大鬧謝府之後,想著謝家竟然隱瞞婚事,蒙騙公主,意在欺君,罪無可赦。哭哭啼啼地特意進宮向皇帝哭訴,說什麽“謝氏有意欺君”,要求誅謝氏滿門。誰知皇帝說,謝狀元前夫之事,在尚公主之前,皇家便知道了。

安康公主呆若木雞。敢情就自己一個人不知道?皇帝不告訴自己,不告訴柳侍君,就是為的怕自己不答應這門婚事。這人真的是自己的母親嗎?怎麽有為娘的幫著外人欺騙自己的兒子?皇帝還諄諄教誨安康公主要和妻主搞好關系,和睦家庭,切勿讓謝氏對皇家心生不滿。

安康渾渾噩噩地回到公主府,突然明白過來,傳聞長公主是由皇家強行與崔駙馬和離之後再嫁與神武將軍的。他以前還不明白皇帝和太後是長公主的親姐姐和生父,為什麽不顧長公主的悲歡,將他另嫁他人?現在終於明白了,皇家沒有親情,看皇帝怎麽對待自己便知道了。皇帝根本就不在意自己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她只在意謝家對皇室是否忠誠,她的江山是否千秋永固。虧他將皇帝於一般尋常人家的母親一樣愛戴。

謝翾在家中讀書,聽聞家中來了貴客,受謝相囑咐前來待客,一看原來是三皇女。

三皇女和謝相對坐,慢悠悠地品茶,手型優美,膚色白皙,幾乎和白瓷杯的顏色類似,問:“不知道閣老知道不知道,送往東宮的藥材加重了。”

三皇女見謝相毫不吃驚,反而面色沈重,謝翾微微皺眉,三皇女便明白過來:這是知道了。雖然外庭與內宮消息往來是為君者大忌,但是歷來有手腕的丞相對宮中的風吹草動都是了如指掌的。當初,北宋仁宗皇帝生父去世,第二天丞相就與劉太後商量以重禮厚葬。深宮內死了一個宮侍,第二天丞相就知道了。更何況是東宮的動靜?謝相把持朝政,沒道理沒這手腕。

既然如此,三皇女轉向謝翾,問:“不知狀元娘可有良策?”三皇女瞇眼微笑,那笑容陰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謝翾緩慢道:“我從東山來,獲得一種世間難得的□□。殿下請看……”說著起身從內室木盒中取來一物攤在案幾上,說,“此藥名紅顏。取自‘色是削骨刀’之名,是取鶴頂紅、鉤吻與□□混合而成。見血封喉,無一例外。”

三皇女異常高興,說:“明日宮中在木蘭圍場狩獵。人多手雜,正是下手的好時機。丞相以為如何?”

謝相聲音低沈地說:“此乃殿下家事。”

“哼,家事?皇家豈有私事。本宮已經在此,謝相還要不識時務。”三皇女不高興地說。

謝相沈默不語。

三皇女知道謝相耳目遍及京城,又問:“我的六妹妹我倒是不擔心,擔心的唯有老四。老四身邊有什麽動靜嗎?”

謝相眼觀鼻鼻觀心,謝翾見三皇女眼看就要發作,連忙說:“沒什麽,只是聽聞王府後院新進了一名青樓男子。”

“哦?四妹妹那個木頭疙瘩竟然開竅了?”三皇女像是有所謀劃一般,陷入了沈思,良久才說,“我這個太女姐姐,自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太醫說活不過成年,如今也好好地活了二十多年,我等啊等,就怕還有二十年要等。”說著,慢慢將頭擡起,目光陰鷙。

謝相說:“殿下太心急了。此時不是好時機。”太女雖然病重,但是畢竟尚在。

“此事就這麽定了。好時機?什麽時候才是好時機?你不是本宮,本宮怎麽能不急?秦昭王的太女在魏國楞是活四十年了。”三皇女急切憤恨地說,“我等不得。”

謝翾說:“殿下這二十年內都等了,又怎麽會等不得這麽幾天?”

“哼,你們只需按本宮的吩咐將事情辦妥,日後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別的,不用置喙。”三皇女面色不快,匆匆離開。

月掛中天,丞相府中,一豆燈火,母女二人對坐沈思,良久不語。謝相見謝翾臉色不對,問:“你怎麽了?”

“一個只知道下毒的皇女,怎麽能托付天下?”謝翾憤恨。她出山,不是為了輔佐庸主。人主奪取江山,有的是正當途徑,得民心,或者得群臣擁護。這位皇女只想著對競爭對手下毒,段位太低。

“閉嘴。”謝相厲色道。年輕人就是有這樣的幻想,不屑於不正當的手段。可是世間正當的手段怎麽能取得成就?拘泥於手段的正當性,瞻前顧後,於事無補。謝相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吃了不少苦頭,走了太多歪路。

謝相見自己說得狠了,謝翾面露不忿之色,緩慢解釋道:“這一位已經是皇女當中雄才大略的。太女病危,我若是不早做打算,一旦天下有變,我們這麽多年的心血都白費了。”

謝翾低聲:“李斯當年也這麽些想。”所以她與趙高聯手除掉了太子扶蘇和蒙恬姊妹,然後趙高和二世回報她的是什麽呢?

“你說什麽?”

“沒什麽。”謝翾道,“也未必,我看六皇女就不錯。”

“六皇女沒有爭鬥之心,在深宮中又能走多遠?”謝相搖頭,見謝翾還是不解,問,“你知道東宮的藥材為什麽會加重嗎?”

謝翾奇怪道:“女兒不知。”

“太女的病情反覆,去年已經有了好轉,所以才說的議親的事。今年年初才突然惡化。你知道是為何?”

謝翾看著母親幽深的神色,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毒已經下過一次了。

謝相最後說:“有些手段雖然不入流,卻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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