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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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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容見沈青禾一趟一趟地她們的住處跑,知道他是來看姐姐的。可是姐姐和公主的婚事已定,幾個月後就要成親。雖然姐姐自小招兒郎愛慕,但是讓她眼見一個大好兒郎泥足深陷,她還是看不過去。

於是,下一次沈青禾來時,武容特意找了他,小心勸告:“姐姐與公主的婚事定在何日你也是知道的吧?你以後不要天天往這兒跑了。”

可憐沈青禾素來聰明伶俐,卻不知道武容在說什麽。

武容只好直說:“我的意思,阿姊已經和公主定親了,你不用天天跑來看阿姊,免得日後傷心。”

“不,我不是來看崔小姐,我是來看你的。”沈青禾脫口而出。

說完兩人面面而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尷尬得一句也說不出。最終,沈青禾害羞地跑了,武容一頭霧水,這是什麽意思?

崔思參加宴會過後,大喜,喝了好些酒,醉醺醺地回來,對武容說:“容娘,你可知我今日都遇見了誰?”

武容心事重重,勉強應付,若是平常,崔思定然體察,但如今,崔思太過興奮,不覺地繼續說道:“這一榜的進士,可真是三百年難出的。”

武容也被提起了興趣,問:“哦?”

“你聽我說。這一榜的狀元是丞相獨子。她的才華,世人公認。我今日一見,果然是個絕頂聰明的。你我甚至這一輩的年輕人加在一起也比不過她。”

武容不信。

“聰明是聰明,可惜卻攤上這麽個母親,這麽個家族。註定是薄命相。”至於為何是薄命相,崔思卻閉口不談。“聽聞她是個癡情的種子,原本已經娶了青梅竹馬的表兄,卻為了出山休了結發夫郎,那男子已經自盡。她要行之事如此艱難,本是沒有勝算的,希望她失敗的時候不要後悔才是。”崔思一邊喝酒,一邊嘲諷,眉宇間滿是落寞與痛惜。

武容完全聽不懂。

崔思繼續說:“狀元也罷,這一榜的二甲第三名那個嚴姓的進士,卻是個深不可測的主。出身貧寒,行事要強,凡事不落人後。心性之高,身為下賤,不知要受多少磨難。此人是一把未開刃的寶劍,一旦開封,銳不可當。所執者所向披靡。我已經給了她信物,日後為我所用,前途不可限量。”

崔思說完,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武容的異樣,問:“怎麽了?四娘有什麽心事?”

武容嚅囁地說:“阿姊,我好像看上了一位京城的貴公子。”

崔思大喜,忙問:“是哪一位?”又說,“我這會子歡喜糊塗了,姐姐真是太高興了。”

“是太傅的兒子,沈青禾。”武容看了一眼崔思的臉色,見了一句,“未來的太女君。”

崔思酒一下子全醒了。

武容又問:“你說,我若是占了青禾的身子,是否能求皇上將他指給我呢?”

“胡鬧!”崔思簡直就要氣瘋了,指著武容教育道:“胡鬧,趁早息了你的心。我朝洪武年間便出過這樣的醜事。也是皇親國戚□□了太女君。女的被處死,男的出家。你若是還顧忌父親和將軍,便別做出此類蠢事來。”

“我也就想想。”武容低下頭。

“你想也別想!”

崔思知道沈青禾的心思之後,又見過武容隨身攜帶荷包,聽說是沈青禾送的,她不似武容那般粗線條,自幼對男兒的細膩心思了解得多,馬上明白過來,沈青禾送給武容的那個荷包,可不是什麽平常的禮物,而是定情的信物,武容那個楞頭青恐怕根本就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崔思氣得心裏直跳腳:這兩個蠢貨!

為了此事,崔思一夜未睡,又是想到魏博的未來,崔氏的未來和即將到來的婚事,就整晚翻來覆去睡不著,眼睛從天黑睜到天亮,晨光熹微,崔思半點也等不得,得知武容還在公主府內之後,從武容的房間裏拿了那個據說是沈青禾送的繡的石榴花的荷包後,急急忙忙去了宮裏找沈青禾。

若是直接去找沈青禾怕是不妥當,也會無端給自己什麽事端,沈青禾和安平公主在一處,也是崔思便順便拜見安平公主。安平公主不知為何,眼睛腫著像蜜桃似的,看著崔思的眼神雖然平靜,但是隱隱露出嫌惡來。崔思渾身不自在,隨便找了借口就打算告辭,恰好這時候平常為安平公主診平安脈的薛太醫名喚薛仁的前來為安平公主診脈。

薛太醫的聲名她雖然才進宮不久也是有所耳聞的,聽說薛仁年輕,醫術高明,人又生得俊俏,更難得的是有一顆醫者仁心,在太醫院是一股清流,且她看人不分高低貴賤,只要在她手上的都是病人,很得宮人歡心。崔思遠遠地見過她幾次,覺得傳言不假,就是可能薛太醫太忙了,每次見到她都沒有好臉色。

聽到薛太醫要來,安平公主很難得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過後像是意識到崔思在他面前,才將異樣掩蓋掉。可惜崔思一向對男兒心思特別留意,已將安平的異樣收入眼裏。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麽薛太醫來了安平眼中有雀躍神色,等她再仔細觀察安平時,安平不愧是在深宮中長大的,臉上已經什麽都看不出來了,又恢覆了屬於公主端莊的神態。崔思心裏明白過來:看來安平公主心裏有秘密,至於是什麽秘密,崔思並不感興趣。崔思很小就明白其實每個人心裏都藏著自己的小小心思,也許除了她那個傻妹妹心裏什麽都沒有外,每個人都各懷鬼胎,這世上苦難太多,她對知曉別人的痛苦沒有半點興趣。

崔思這趟進宮其實並不是找安平公主,既然薛太醫等著給安平公主診脈,她便告辭,急著去找沈青禾。出殿門的時候,薛太醫默默地看了崔思一眼,那眼神太奇怪了,倒像是與她有著什麽不共戴天之仇,奪夫之恨一樣。崔思心想:我是什麽地方得罪薛太醫了嗎?為什麽每次她見我都沒有好臉色?

崔思幾番周折找到沈青禾,原來公主要準備大婚,便將她們這些侍讀移居到儲秀宮為皇女選夫待選。崔思最近忙著詩詞唱和,沒註意到這一點,反而去安平處找沈青禾,難怪找不到。

崔思見到沈青禾,沈青禾還懵懵懂懂,估計不知道她是為什麽找自己。崔思單刀直入,說:“沈公子,昨天愚妹和我說沈公子找她說了些迷蒙不清的話,我特意過來驗證一下,恐怕是公子當時說錯了,或者是舍妹聽錯了。”

話說到這份上,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若是沈青禾後悔了,可以順著崔思的話頭說下去,便將此事揭過。崔思多麽希望沈青禾自己說“對,我昨天是說錯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令妹誤解了。”崔思很少說話像這樣不給人留情面,特別是對男子。但是在沈青禾面前,她也顧不得許多,只想快刀斬亂麻解決掉武容潛在的隱患。

沈青禾一聽崔思說的話就明白她指的什麽,武容那個姐控肯定有什麽事情都問姐姐的主意,自然自己表白的事情也和崔思說了,愛上這麽一個傻子,沈青禾掩面氣得要哭出來了。既然崔思第二天就找到了他,又說這樣的話,明顯是希望他放棄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這是崔思一個人的意思,還是武容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找崔思來做說客。沈青禾一時之間想了許多,但是他不是那些遇到困難便退縮的尋常男子,便回答說:“我並沒有說錯,令妹也沒有領會錯,就是她告訴你的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們姐妹情深,只是不想這樣的事情,她也要和你說。”語中憐愛比嫌棄多,看來是真對武容有感情在,連缺點也看得是甜的。

這男子倒是有勇氣。崔思心想,可是勇氣有什麽用呢?崔思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自己一定要做一個拆散鴛鴦的惡人了,於是說:“沈公子,舍妹何德何能,能得沈公子的青睞?畢竟,沈公子可是未來太女君的人選。”

沈青禾直言道:“令妹是什麽樣的人,想必崔姑娘比我更清楚吧?她善良,陽光,敢於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思單純。何必為了教我死心在外人面前一意貶低她?我自然是知道她的好處,才會如此。太女雖好,我意卻不在富貴。”

“好一個意不在富貴。”崔思不禁為他拍手叫好,卻看著他玩笑道,“想來我也是個很好的人吧?”怎麽解釋你只愛上一個很好的人,武容;而不是一個很好的人,我?

沈青禾明白過來崔思的意思之後,氣得滿臉通紅,真不知道崔思原來是一個這麽喜歡調侃的人,勉強說:“我對武容是真心的,崔姑娘若是愛過一個人,想必能夠感同身受。”

“不能。”崔思直接道。

沈青禾奇怪之後馬上明白過來,像崔思這種聲名在外的人物,想必都是別人愛她,她從來也沒有愛過人的。沈青禾不知怎麽回答。

崔思本意不是來聽是沈青禾的心意的,她對他人的心意一向不放在心上,也不信婚姻是由感情決定的,她憂心的是這兩個蠢貨考慮不到的事。沈青禾可是太傅的兒子,未來太女君的人選,這時候沈青禾表示愛上武容,不是讓皇帝找到借口要武容的命嗎?崔思在心底又嘆了一口氣,正色問道:“沈公子,你是太傅的千金,想必太傅對你未來的前程有著很好的安排?你不會不知道吧?”

沈青禾低下頭去,說:“我知道,在認識武容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要嫁給太女的。我就像一只牽線木偶,家人希望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根本沒有自己的想法。自從遇見武容之後,我便明白了,我的人生,不是為了家族的榮耀,而是為了我自己。所以太女君的事,我會盡量拒絕。崔姑娘想必不信吧?”

我信,可是沒有用。這是小兒女心思,可惜事實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太天真。崔思不忍繼續,於是直話直說:“沈公子怎麽想,能不能做到是沈公子的事。我只問沈公子一句,若是皇家人,皇帝或者皇後或者哪位皇女知道你心慕舍妹,打算放棄太女君,她們會善罷甘休嗎?據我所知,皇家已經將你當做太女君養著數年,太女也已經將你當做她的人了。這時候你愛上別人,卻教皇家知道了,你不過是個男子,怎麽處置你另說。武容卻被牽累進來,一定會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吧。你有所不知,□□太女君是要腰斬的。”

“我,可是……”沈青禾沒有想過自己的感情會對武容造成災禍,一時語噎。

崔思見狀又說:“更何況這一切不過是你單相思,舍妹沒有直接拒絕是怕傷了你的顏面。她囑咐我將此物還給你。”說罷拿出一個石榴花紋的荷包,正是沈青禾之前送給武容的那一個。

沈青禾大驚。

崔思對著沈青禾長揖,面上誠懇地懇求道:“沈公子,請放過我那個傻妹妹吧。”

武容起了之後找崔思不到,又聽下人說“大小姐一早就進宮了,聽說是和公主商量大婚的事。”武容覺得奇怪,姐姐一向對和公主的婚事不熱心,怎麽突然要進宮去看公主。

武容想不明白,又想到沈青禾昨天和自己說的,想著要去見那男子一面才安心。

武容進宮之後,安平公主那兒安安靜靜,薛太醫剛從安平宮殿裏退出來,仔細一看,眼裏竟有淚水,武容想:誰把薛太醫弄哭了?莫不是受了太醫院那些老婆子的排擠?武容自幼好打抱不平,倒想問薛太醫幾句,誰知薛太醫看見武容,腳下一溜煙地跑了,倒教武容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沈青禾不在安平公主那裏,崔思也不在,二人不知道去哪裏了。武容找不到人,心裏奇怪,在禦花園散步,不料遠遠看見兩個身影在遠處拉拉扯扯,一身影窈窕削瘦,像是弱質男流;一身影風流倜儻,像是紈絝子弟。武容想:不知道是哪位宮男哥哥遇到了麻煩,我去看看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走近了一看,那男子竟然是沈青禾,正與對面的女子拉拉扯扯,欲將手裏什麽東西栽給對面的女子,對面女子一個勁的拒絕。武容再走近幾步,那女子竟然是崔思。武容看得真切,沈青禾竟然哭了,眼裏有淚滴。崔思一意不肯收沈青禾的東西,還說了幾句什麽話,沈青禾終於大哭著跑開了。

武容心裏想:真是奇怪,沈青禾明明和我說她不是來看姐姐的,可是又教我碰上一回他來找姐姐,還是在送我荷包之後,看起來,姐姐還把他弄哭了。

依武容的性情,她若是有什麽疑問,會直接去問沈青禾的,可是現在她不敢。依武容和崔思的姐妹情分,她也可以去直接問崔思發生了什麽,可是她也不敢。她直覺若是她直接問了,她變會失去些什麽,至於到底是什麽,武容心裏並不清楚。

不知道為什麽,武容心裏好難過,她心裏現在只想弄清楚一個問題:沈青禾說他心裏只有我,沒有姐姐,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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