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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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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以為幸福太困難了,困難到四周都是黑暗,撞到頭破血流都撞不出個結果,後來我終於以為自己要一條路走到底的時候,出現了風澈。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生命中會出現那麽一個人,這個人太神奇了,他帶著我開辟了另一條路,然後,我看見了不一樣的風景。

夏天,雨季來臨,整天整天地不見晴,到處都是厚重的濕氣,烏雲遮住的天空壓得很低,天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風澈最近一直想帶我去歐洲,事實上我已經在辦護照了,大概半個月才能辦好,肖雅說她也要去英國,我想這姑娘可真行,非得跟著我們當電燈泡,再高高興興地問她有沒有空和我一起來一場姐妹倆的異國旅行。

我和肖雅熱烈的討論引起風澈的不滿,因為他意識到我和她討論的內容明顯排除了兩位男士的參與。

晚上我和風澈聊天的時候說起,我在初中就和肖雅計劃要進行一次旅行,但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一直沒有實現,現在大家都有時間了,怎麽的也得完成我們青蔥歲月時的夢想。

並且,閨蜜和男友是不能對等選擇的,因為我絕對會選擇和肖雅雙宿雙飛,讓風阿澈一個人獨守空閨。

風澈再嫉妒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反對。

我的小說快接近結尾,我想這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紀麗慧在幾天前送來我曾經住所的鑰匙,她說那幢房子她後來買了下來,作為這些年對我不聞不問的補償,把這幢房子送給了我。

我本想拒絕,但是風澈後來和我說,那幢房子是我爸爸和她結婚時,她指名將這所房子歸於她的名下,父親破產後她拿出準備好的雙方早已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房子自然沒有被收走,不管她用了什麽手段,我都不想再去理會。

我對那幢大房子感情不是很深,當初搬出來我搬得幹凈利落沒有什麽留念,但我還是想去看一看,那裏至少還有我和肖雅成長的痕跡。看完後,我會把鑰匙還給紀麗慧。

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銀行,風澈把我送到銀行後就離開了,他說和李宗文公司的合作,他要好好考慮考慮,畢竟我對紀言嘉這個弟弟還有些親近,如果給紀麗慧這個面子,或許會讓紀言嘉以後的路更好走。

“等下就下雨了,你好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不要亂跑知道嗎?”這時候的風澈還戴著眼鏡,看著還挺正經的。

我笑出來,“餵,你這話太像爸爸對女兒說的話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道:“如果我們的女兒得像你這樣讓我操心,還是兒子來得好一點。”

“嘿!”我開車門,“你丫就扯吧你!”

他拉住我手,“帶傘了沒有?”

我忍不住笑,“帶了!包裏呢!”

後來我想,如果我那天沒有去這幢別墅,我會不會等到他們親口告訴我的那一天,如果他們親口告訴我或者早一點告訴我,後來發生的事會不會都不一樣?

這天的天氣太陰沈了,黑漆漆的雲壓在頭頂上像是隨時都要墜落下來,隱藏在那之後的是野獸嗚咽一樣的悶雷,伴隨著黯淡的閃電的白色光芒。

估計又是幾天的大雨。

這幢房子早就被搬空了,我記得大廳這個位置原來有一架鋼琴的,那是爸爸給紀言嘉買的鋼琴,但是他不喜歡練鋼琴,他喜歡彈吉他,爸爸覺得不能浪費,試圖勸我去學,我向來學不會那麽安靜的樂器,爸爸也就放棄了,所以後來那架鋼琴放在那裏也就成了個擺設。

角落應該有一株金桔樹的,那是我過年的時候在花鳥市場買的,我買的時候以為那上面的金桔是能吃的,但是我爸說不可以吃,大年初二的時候我忍不住摘了一個來吃,味道——那個味道比較不好形容,反正我的建議是小朋友們不要對買來的盆栽金桔樹有什麽好奇心。

落地窗前曾經有一個真皮沙發,但是最好不要把真皮沙發放到陽光下,因為我喜歡在落地窗前面曬太陽睡午覺,我爸為了我睡得舒服才買的,那個沙發被我鬧得脫了線,離開前我爸一直尋思著要給我再買一個。

二樓南面向陽,最好的那個房間是我的,後來紀言嘉來了之後,雖然他的房間位置沒有我的好,卻是最大的一個,我的房間裏墻漆的是藍色,我從小就鐘愛藍色,窗簾是藍色的,書架也是藍色的,就連小時候買的束發的皮筋都是藍色的。

我記得我的書架上堆著的每一本書,還記得書桌上的游戲機是哪一款,日歷總是那一頁懶得去翻……

原來不是沒感情,我那些青春年少裏一幀一幀的畫面,都隨著我父親的一場車禍,毀在我永遠後悔莫及的墓碑下。

我關上鐵門,對著草木繁榮的那個小花園發呆。

“你是……小向?”

我轉過頭,眼前的這個婦人有些眼熟,我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我是阿雅的姑姑。”婦人說,“我還記得,阿雅那時候最愛和你一起玩,我每次來,阿雅她爺爺奶奶就要給你們兩個做小蛋糕吃,是不是?”

我想起來了,肖雅的父母一直在國外,她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肖雅她姑姑每周都會回來看她爺爺奶奶,由於和我們家離得近,我也偶爾見過幾面,這麽多年過去居然還能記得我。

“阿雅遇難後,她爺爺奶奶就被我哥哥嫂子接去國外了,這幢房子也就我們一家子住……”

我楞了一下,“什麽遇難,肖雅她……”

“你還不知道?”她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嘆了口氣,“當初她爺爺奶奶死活不同意她做戰地記者,她怎麽都不聽,結果三年前,唉——本來她是要回來的,可是飛機延誤,她聽說發生了□□,就沖著去了……只是一次小□□,誰也不知道,那些人裏面有槍啊……”

“我以為你是知道的,你家裏的事我也聽說了,你也不容易,倒是阿雅,在世時寫回來的信裏經常提到你,現在她爺爺奶奶還會念叨你呢,你不知道她的事也難怪……”

“肖雅她不是活得好好的麽?我還見過她……”

“你不要太傷心,如果你想去看看她,我給你地址,在文安路的公墓裏……”

我打斷她,“她沒有死!”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我現在有些耳鳴,耳朵裏全是嗡嗡的聲音,那些聲音似乎侵入我的大腦,讓我無法思考。

明明前幾天,我還和她一起吃飯來著,她告訴我英國哪些地方好玩,大家都去過的景點其實沒多大意思,那些小鎮才有真正的異國風情……明明,前幾天……

轟隆——轟隆——

我的耳鳴還是沒有緩過來,這讓我覺得有些暈眩,眼前像是蓋著一層濃厚的黑紗,在那些吵雜的聲音中,我後知後覺地聽到了響亮的雷聲。

我擡起頭,雨水滴在我的臉上,起初我還看著天空,但之後我就開始睜不開眼睛了,我捂著耳朵,耳朵很痛,頭也很痛,但我說不出具體是哪裏痛,只好捂著耳朵,捂著捂著又覺得手酸,於是我放下手。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我還是個小姑娘,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想懂,我為了性格內向靦腆的肖雅打架,後來知道是場烏龍,但我還是和這個長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子做了好朋友,漸漸地,她變得開朗外向,她愛在周末的時候給我送小蛋糕,愛和我、我爸爸一起玩,她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初中的時候,我告訴她我討厭顧林山,肖雅說不要討厭他,他多帥啊,高中的時候我和肖雅說我好像有些喜歡顧林山了,她說不要喜歡他,他太帥了。

我姨媽痛的時候她給我泡紅糖水,一邊泡一邊幸災樂禍,我就不痛啊,每個月那麽幾天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說她覺得坐在她後排的那個男生有些帥,不過喜歡欺負她,我說我幫你揍她,她比我更橫,說你要是揍他,我就揍你,我開玩笑說姑娘啊,姑娘你太重色輕友了,我們的感情走到了盡頭。

初中的時候測八百米,她倒數第一我倒數第二,我們倆落倒數第三一大截,體育老師看我們兩個人的眼神恐怖得堪比驚悚片裏小孩子的眼神,放學後我們去面館吃面,她喜歡吃辣我卻不喜歡,我每次都跟看外星人一樣看她放很多辣椒醬。

我和她在大街上唱走調的歌,陽光太過灼熱,我和她卻還要比誰跑得快,後到的人請喝可樂,還得負責拉開拉環。

我在文安路的公墓園,看著上面的照片,明明是那麽鮮活的一個生命,她分明還活著,這一定是個玩笑,沒有□□沒有遇難沒有墓碑,她還是前幾天我看見的那個愛開玩笑,抱怨男朋友太冷淡的姑娘。

我想起了,回來後她從沒有在白天和我見過面,即使在白天,她都要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我想起她吃東西時隱藏著的難以下咽的表情,我想起她在黑暗中能看清我地上放著東西,準確地繞過去,我想起她冰冷的手冰冷的臉……

我想起的所有細節,所有的,像是小說情節一樣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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