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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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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攤上的這都他媽的叫什麽事兒呢。

我手搭在扶梯上,腳不過踏出一步就再動不了,我心裏亂糟糟的,這麽多年過去,乍聞這樣的真相,我不知道怎麽面對顧林山。

我想和風澈聊一聊,卻又不知道能和他說什麽,我不舍得他為我的事憂心。

“傻站著做什麽,怎麽不上來?”

我擡頭,他站在階梯的另一端,微垂著頭看我,修長的身影逆著背後昏黃的燈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一定微微笑著,一如我體會到的,屬於他的溫柔。

我突然緊緊抓著扶欄,是啊,他這麽好,如果他因為什麽事離開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再一次撐下去。

他一步步走下來,離我只有兩個階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客人走了?”

我點點頭。

他說:“怎麽了?”

我搖頭,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黑色的毛衣上,軟軟的,舒適溫暖,他不明所以卻還是回抱我。

這無聲靜謐的氣氛,我和他就這麽抱著,五年來我都害怕失去,但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就可以安心踏實。

第二天晚上我給嚴正朗打了給電話,說要請他吃夜宵,跟風澈說的卻是我要和高班長肖雅一起吃飯逛街。

風澈這人精得很,我事先十分周到的給高班長和肖雅通了氣,萬一他問起她們來也好給我做掩護。

其實和嚴正朗一起吃個夜宵沒什麽,但我主要還是想要找嚴正朗聊聊天,聊天的內容卻不大想讓風澈聽到。

還是讀書的時候經常約幾個朋友出來,像這樣坐在路邊,幾盤燒烤,一箱啤酒,大排檔這裏人多也吵雜,旁邊都是普普通通的下了班來放松放松吃夜宵的人。

像這世界無論再怎麽覆雜,坐在這裏,也簡單不過。

嚴正朗最近在走好老公路線,我把他叫出來還要三催四請,不停跟我抱怨,叫我有屁快放他還要回家陪老婆。

時光啊,它真他媽是把殺豬刀。

嚴正朗看了一眼桌子下面滿一箱的啤酒,叫苦不疊,“你他媽受什麽刺激了啊,這是要吐的節奏。”

我舉著塑料杯子,跟嚴正朗碰了碰杯,我說:“是兄弟先幹。”

嚴正朗握了握嘆了口氣,一飲而盡,“說!”

我又灌了一杯下肚,夜風涼得要命,我一手拿著杯子一手舉著烤串,把事情給嚴正朗說了一遍。

完了我嘆道:“我從前和他分手,是真真正正的死心,我雖然覺得顧林山對不起我,但並不覺得他有錯,照黛琪的說法,我又覺得是我耽誤了他。”

這覆雜的事跨越了這麽些年,要說清楚,卻不過一刻鐘的工夫,一刻鐘裏,我兩瓶啤酒都喝得見底。

嚴正朗說:“他什麽人,你還耽誤他?你他媽自我感覺也太好了點。”

嗯,話難聽是難聽了點,可也是事實。

他又說:“你說的黛琪,她家裏頭的事我們那圈全知道,她最近是再風光不起來了,來找你說這事恐怕也是為了膈應你,你不要去理她。”

“我知道。”我咬著木頭簽子,“顧林山他早知道他們家裏看不起我,所以打算和我分手,分手那天是他生日,我要給他買禮物,淋了雨得了肺炎。”

“這事你以前一直不說,我隱約也猜出來了,再後來你父親……你是真的死心了吧。”

我拿起酒瓶,又倒滿。

“不管怎麽說,他都放棄過我。”我說。

嚴正朗說:“認識你這麽多年,你就這個性格沒變,一旦決定了,八匹馬都拉不回的臭脾氣!”他又道:“你是擔心風澈?”

我不說話。

朋友啊,就是你什麽都不說,都能懂你。

嚴正朗拍拍我的肩,“你不用擔心他,他對你一定是真的。”

“你怎麽知道?”

“男人看男人,都很準,”他說,“我最近才知道,你男朋友的資產,可以買下十個顧氏。我本來也很擔心,但是想想看他那樣的人跟你在一起,你又不漂亮又不有錢,圖你什麽呢——也就看開了。”

我冷笑,“您可看的真準啊。”都是這說法。

“那可不。”他一臉驕傲,“話說,你壓力就不大嗎?”

“我壓力大什麽,他又有錢又真心喜歡我,我給自己找什麽煩惱。”

“所以說,你完全不用擔心他會離開你,到時候你不爽了,直接讓你家男人給他們一鍋端了。”

我大笑,“對,很對。”

然後和他碰杯,氣溫越來越低,我酒也喝的越來越多,到最後迷迷糊糊的,就特想給風澈打電話。

剛掏出手機撥出號碼,腦袋就瞬間清醒了,我這時候怎麽能打電話呢,萬一給他發現……我又得吃外賣了。

嚴正朗趴在桌上,一直在說醉話,小時候的事和他同他女朋友的那些事,串聯著說,我都聽煩了,就打電話給他女朋友易安曉,讓她來把他接回去。

我和嚴正朗一邊等一邊喝,十二點的時候一箱啤酒都沒了,嚴正朗吵著要換白的,我撐得不行,也想換,只是老板說沒有白酒,他差點給人桌都掀了要找酒喝。

“這不行,我這兄弟好幾年沒見,聚的時候也不多,難得這麽吃一次夜宵,你們怎麽連酒都沒有!”

我說:“你他媽別吵了,也不早了,等下跟你老婆回去睡覺。”

嚴正朗就拍我,“不行啊,你苦啊!”

我說:“我不苦。”

“你這五年,苦啊。”他說著說著,就要哭,“我對不住你,我該早點給你出頭,我對不住你。”

我說:“你沒對不住我。”

易安曉來得很快,看著我們倆都醉了,嚴正朗還嚎個不停,就要先送我回家,我說我等風澈來接我,他很快就來了,易安曉就要和我一起等,我好說歹說她才答應和嚴正朗先走。

連攤位都收了,我一個人拎著一瓶還沒喝完的半瓶酒坐在馬路牙子上,這邊上走過的人都眼光奇異地看著我,我只是坐在那裏發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風澈打了電話過來,我糾結了一會要不要接,糾結到電話鈴斷了也沒糾結出來,他第二個電話就又打了過來,我無奈接起。

“你在哪裏?”

我抱著手機不說話。

“向朝陽,你不告訴我我也能找到你,我要自己找到你,你就給我做好思想準備。”

他說完就要掛電話,我嚇了一跳,“我我我,我在中山路,你,你來接我啊?”

他說:“等著,不要亂跑。”

我就等著,聽他的語氣,估計是知道了,我想了想,突然覺得嚴正朗的老婆真是夠意思。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我一直在思考怎麽措辭才能讓他消氣,我好不容易才讓他答應不買外賣的,又得回到解放前我不甘心!

這麽胡思亂想,都想不出什麽辦法來,我只得抱著酒瓶,如果他生氣不待我好了,我就假裝拿啤酒瓶子砸自己,但是怎麽假裝又得好好思考一下,怎麽能讓他順利地攔下來,這是個技術活。

於是我又得在腦袋裏演練鐵頭功的技能,想到頭都痛了,有個人卻忽然喊我的名字,就在我背後響起,嚇了我一大跳。

“向姐,真的是你。”

我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多年前他比我矮半個頭,現在都那麽高了,從前他性格內向,現在卻和一大群朋友聚好餐,笑得年輕而無憂。

那時候,他還生澀地跟我說:“向姐,我想上你們那個高中,再考你要考的大學。”

我也曾年輕為這個性格懦弱的弟弟出過頭,“不就一把吉他嘛,買了就是你的,想怎麽對待都是你的事。”

紀言嘉,如果老向沒有走,他可能就要叫向言嘉了。

我越來越覺得這個城市太小,時時刻刻不在偶遇,故人輪番上臺,我措手不及。

這個剛剛大一的男孩子,是我曾經名義上的弟弟,我繼母的兒子,他果真上了我上的高中和我想念的大學,他說大學有時間了,在學彈吉他。

忽略他周圍同學那些驚異的眼神,我覺得這樣也很好,如果我們這些人的人生都這麽完滿,都不曾受五年前那件事的影響,那該多好。

紀言嘉還要問我的聯系方式,他正撥我的號碼,風澈就到了,他手上掛著他的黑色大衣,走到我身邊的時候直接給我披上了。

他的那些同學眼光頓時都放到了風澈身上,紀言嘉說:“他是?”

風澈說:“朝陽的男朋友,你好,我是風澈。”

紀言嘉“啊”了一聲,“你,你好。”

然後他轉頭看我,我嘆了口氣說:“紀言嘉,不晚了,我也要走了,以後有空再聯系吧。”

他忙點頭,說:“好,好。”

我和風澈沒走多遠,還能聽見紀言嘉的同學問他:“言嘉,這女的誰啊?”

“她是我姐姐。”

“你姐姐還要問聯系方式啊!”

然後是一群人不可思議地詢問,後來的話我再聽不見,我被風澈塞到了車裏。

風澈發動車子的時候說:“我想,你一定構思好怎麽對我解釋了吧。”

我懊惱地意識到,我剛剛和紀言嘉聊天的時候,把酒瓶給落在馬路牙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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