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著華麗著裝的人都滿面笑容地祝福訂婚宴上的這對主角，衣香鬢影、杯盞交響，這一切美麗的像是墻上掛著的油畫一樣不可思議。

這像前塵往事一樣的場景，我覺得遙遠。我想離開。

風澈隨意地站著就能輕易俘獲在場女士的芳心，他漫不經心地輕晃著香檳酒杯，“真沒意思，還不如回家喝啤酒。”

我無比讚同，“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走吧。”

“我沒吃飽。”

“你不是說想喝啤酒麽，等下我們找個地兒吃宵夜。”我提議。

“你請客。”

“沒問題。”開玩笑，小爺可是大方的很。

我這邊和風澈敲定了接下來的活動，那邊高班長就一臉賊笑地湊了過來。

“要走啊？哈？”高雅在結婚之後把所有關於賢良淑德這四個字的良好品質丟得一點不剩，剩下的盡是八卦長舌外加看所有純潔美好的事物為JQ的猥瑣小人氣質，這點，在她這個賊頭賊腦的“哈”字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我白她一眼不答話，一看這表情就沒啥好事。

高雅繼續說：“你們兩個人？”

嚴正朗直接，“嘿嘿嘿——”

我：“……”

正好黛琪他們過來問我有沒有事，我想了想還是應該告辭，而黛琪看見我換了一身衣服後，她看了看風澈，“朝陽，我還沒問你這位是……”

“朋友。”我說。

風澈勾著嘴角，不說話。

黛琪笑著說：“長的這麽帥，不止是朋友的關系吧？”

確實不止是朋友關系，他現在住在我家裏，目前是我的房客。但是我不知道，長得帥和我同風澈的關系能有什麽前後聯系。

風澈繼續裝高深莫測，我則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嚴格說起來，我和黛琪真的算不上是能互相討論對方……男朋友的關系。

所以她這話問的不管是人際關系上還是邏輯問題上都很沒有道理。

好不容易離開會場，我站在門口等風澈取車，他剛離開就有人喊我的名字。

“朝陽。”

聽到這個聲音，我第一反應是嘆氣。

剛剛這個人挽著他談了五年戀愛的美麗女朋友進行訂婚典禮，他是全場的焦點，事業和愛情他都擁有最完美的，就連媒體都對他讚賞不已。

我想，這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你的訂婚典禮還沒結束，這樣出來送客可以嗎？”我笑了笑，就是有些僵硬。

他皺了皺眉，“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這我就笑不出來了，“我知道你大概想說什麽，道歉那些話我也不想從你嘴裏聽，本來你也沒什麽錯。”

“朝陽，如果我……”

我沒聽講完這句話，眼角瞥見了風澈的車，我說：“顧林山，再沒什麽如果了，你現在有你堪稱完美的生活，我自覺也過得還不錯，我不想再改變什麽了。”

他伸出的想抓住我的手終於定格不動，我低頭楞楞地看著他的那只手，“顧林山，你記不記得那句話？What is done cannot be undone.”

覆水難收。

我剛剛坐穩打好保險帶風澈就直踩油門駕著他這輛提速性能極佳的卡宴沖出去，我嚇了一跳抓著保險帶驚魂未定，“我去，要投胎你也別拉上我啊。”

風澈冷著臉，“怎麽，和前男友前緣未了？”

這話說得，“你這個人呢，看事物不能太片面，人出來送送客而已。”

“送客要送到拉手？”

“話不能亂說啊，我們可沒拉上。”越來越離譜。

“那你還挺希望拉上手？”

“說什麽呢，搞的我好像破壞人感情的小三來著。”

他皺著眉，臉色都青了，“不許。”

“廢話，我還不樂意吃回頭草呢。”我向來怕車這種不穩定的東西，松下放在保險帶上的手，呼出一口氣。

風澈懊惱地把速度放慢，“接下來去哪裏？”

“我不說了我請客麽，你聽我的指揮開！”

趁著前面紅燈的空檔，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笑了，這一笑才如春回大地，他零下十幾度的臉回暖，“好，聽你的。”

哼，才說請個客而已就這麽諂媚。我側過頭看車窗外燈光琉璃的景色，偷偷地笑了。

我們把車停到我家裏，然後步行出來，二十分鐘後到達一個東北餃子店。

我說：“這個店餃子很不錯的。”

灌了兩瓶啤酒下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清醒，前幾年還在讀書的時候我就常常喝酒，酒量也還不錯，但我很久沒有喝過這麽急這麽多的酒，難免有些頭暈，偏偏暈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暈了，又灌了一瓶之後就覺得頭有點重。

風澈明顯不像我這樣喝，基本上，我算是給自己灌酒。

我喝了酒不會撒酒瘋，就是犯困，我現在就很困，但還知道這時候不能睡，就開始說話，托自己寫小說的福，接下來這段話，我說得十分清晰有條理。

我和顧林山，是怎麽開始的呢？

向朝陽這個人，是怎麽認識顧林山的呢？

我在之後幾年每回憶起來，都覺得命運實在太不可思議，我和他之間，存在太多如果，如果這些如果都沒有成為現實，我恐怕現在還是在父親羽翼下無畏熱情的那個小太陽。

我的父親母親原本感情很好，在我沒出生之前，過得是小□□活，我出生之後沒幾年，母親生了重病，家裏的錢都給母親治病，親戚都被借怕了，就這麽撐了三年，我就沒了媽媽。

我父親又當爹又當媽把我拉拔長大十分不易，我也算健康成長，即便是家徒四壁，我和老向是真正過過幾年吃鹹菜並粥的日子的。後來父親彩票中了二十萬，他本來就是名牌大學生，有經濟頭腦，又靠著踏實幹活開了個小公司，後來他所有的一塊地被政府選中，我們家才真正算是富了起來。我初中那幾年，父親已經算是能擠進上流社會的人，和我後來的繼母結婚，我有個名義上的弟弟。

我是窮過的孩子，窮的時候老向教我怎麽省錢，家裏算有錢之後他就開始教我怎麽花錢，為人大度灑脫，父親本性裏，很像武俠小說豪放的大俠，我零零落落，算繼承了老向這一點，人緣也不錯。

所以後來才有我為了弟弟花錢砸吉他的事，不是錢的事兒，就要用漂亮的方式解決，後來想想自己還真是年輕不懂事。

顧林山，我是先聽說的他再認識的，他和他爸爸的關系很不好，具體怎麽不好我也不大清楚，或許和他那個永遠不能成為顧太太的媽媽有關，大家都知道，他是個私生子。

他上進認真不茍言笑，年級裏的第一名，我和他開始有交集是初三那會兒，我老父希望我上重點中學，不為面子還是別的，就因為這個中學離家近，我老父思想一向異於常人，那次家長會他偶然發現顧林山蟬聯第一名，在教室門口問我，“人家老是考第一名，中考就很有希望上重點了。”

我那時候成績忽上忽下很不穩定，老師總是語重心長的找我談話，每每談到成績都要誇上一下顧林山，不止我，據我所知很多人都有這種經歷——“你看看人顧林山同學，成績這麽好還認真……多學學人家……”

我對老向說：“考第一名還不容易麽，下次我就超過他。”

剛講完這句話顧林山就從我旁邊經過，輕描淡寫地看了我一眼。

老向說：“這話你在我面前講講就好了，到人家前頭示什麽威呢。”

本來一句氣話，被顧林山聽到了，就上升成了面子問題，一個月後我果然考了第一名，震驚了我們那個年級，後來顧林山看我總是帶著敵意，我們老師覺得我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這面子問題持久下來，到中考我都領先顧林山。

高一的時候我們倆還是一個學校一個班，我知道他一直和我較真，剛上高中我沒想著和他爭，初中純粹是為了一口氣，於是成績還是很差，主要還是因為萬惡的物理，顧林山為此找過我談話。

說是談話，他其實就對我說了一句，“等到高考，我希望對手還是你，請你認真一點。”

他說這話的時候冷淡認真，一如他的學習、生活，眼神專註地看著我，我突然就覺得顧林山真是好看。

我說過，高一的時候我幫別人送情書他生氣，高一這一整年關系都和他很僵，到第二年有所緩和，我也漸漸意識到自己喜歡他。

我用平生最大的熱情去追求他，正逢嚴正朗對我的單戀冷嘲熱諷，我鄙視他這個花錢買學校進來的不學無術的人，整天和他混一道被他拉低了智商，嚴正朗揚言要揍我，我在他之前拿他揍了一頓，被顧林山看到，以為我們打鬧，接下來的劇情連我自己都沒有料到，顧林山在高二的那個夏天，在小河邊向我告白。

“既然我超不過你，那就只有把你變成自己家裏的，才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威脅？”

我們不被人看好，我就發奮讀書，依舊是他第二名。

黛琪呢，黛琪是成績好的班花呢，家裏是幾代的富商，不過那時候我們之間沒有她的問題。

我們之間的問題在於顧林山，他永遠把自己的未來看得比我們的感情重，不過也是，我和他十幾個月的戀愛，生澀甜蜜都再不算什麽，他一向冷漠，對我、對他的父親，甚至是對他自己。只是那時候的我太單純，什麽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喜歡他，毫無保留地喜歡他。

十一月三日，顧林山的生日，我每想到那個大雨的夜晚，都覺得自己是個太可愛的白癡。

真真正正地應了那句，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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