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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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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兒主動要求獻舞一曲。她的舞跳的是極好的,蓮步輕移,曼妙的身姿徜徉在舞池中間,影影綽綽間,是女子特有的風情。她的每一個眼神,都是那麽的勾人心魄——這女子仿佛有一種骨子裏的媚,又不帶有外面青樓女子的風塵氣,一顰一笑,拿捏地恰到好處。

尚懷公的眼中有著驚艷和讚賞,她的臉龐嬌艷欲滴,俏美的鼻子,粉嫩的嘴唇,顧盼神飛,一舉一動都牽著他的心緒。他正欲和身旁的王公貴族們低語幾句,舞池中的女子不知何時已來到他的面前,只見一剎那,她已然拔下頭上的發簪。

筠川低聲驚呼,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袖。

簪子拔下時,長發在身後披散開來,隨風飛揚,蔓兒的臉龐上是一種妖冶的美,無人能夠抵抗。一切比想象中容易得多。簪子刺入他身體的那一瞬間,蔓兒有種莫名的恍惚——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刺向他心臟的手指的方向偏了幾分。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在發簪上淬了毒,尚懷公今日在劫難逃了。

人群騷亂起來。“是刺客!封鎖宮門,抓捕刺客,保懷公平安!”眼見他猛地吐出一口暗黑色的血,她翩然轉身,身手矯健地與侍衛進行搏鬥。尚國的護衛隊迅速趕來,弓箭手連發三箭射入她的腹部,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的,執拗地拖著自己的身軀向宮門闖去。蔓兒感到喉嚨上湧出一抹鹹腥,血染透了她的衣裙,此刻,她腦中想著的,全然是祁侯,全然是他的承諾。

她一定要活著回去,做他的王後!

不知過了多久,她殺出重圍,逃出宮外,找到一處隱秘的地方藏身。此時原來使者的隊伍竟只剩下了兩人,等護衛隊遠去,他們三人才摸黑啟程。走了整整十五裏,才找到一家醫館,此時蔓兒已經筋疲力盡,意識也逐漸模糊,瀕臨崩潰。“嘭”的一聲,她倒在醫館的門口。

大夫聞聲急匆匆地跑來,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子面色蒼白無比,腹部中了三箭,身上刀傷不計其數,血染紅了素白的衣裳,不禁大驚失色,急忙為其診治。

夜長夢多,她仿佛看見祁文侯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蔓兒,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嘴角染上了一層愉悅的笑意。終於,她完成了夙願,還是嫁給了他。

梔子花的香氣彌漫開來,日光微微闖過雲層,像神女的白紗散落至大地,還未破曉,不知什麽鳥兒一聲一聲地在叫,明亮悅耳,蔓兒緩緩睜開了眼。身體還是那樣的沈重,仿佛有什麽東西將她釘在竹席上,不能動彈。腹部疼痛異常,她舉起左手,上面是一條長長的觸目驚心的疤痕,還帶有妖冶的血色。

“咳咳……”蔓兒支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卻終究是沒有做到,只好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小姐!你醒了?!”一旁有聲音傳來。她擡眼一看,一男一女,是昨日一起逃出來的遠晨和橙心。

“咳咳……”她以袖掩唇,臉色蒼白地問道:“我……這是在哪兒?”“回小姐,這是明德醫館,是方圓十裏最好的醫館。”

她這才開始打量起周遭的環境。自己所處的隔間並不大,但是用竹簾隔了開來,倒是平添一份清幽。她隱約記起自己忍痛走了很長一段距離,心中約摸估計了一下,揣測自己大概是處於尚國的邊境。

“不必。”她淡淡地說,“這裏還不安全,速速趕回祁國境內才是當務之急。”“可你身上的傷……”橙心面帶憂色,說道:“昨日,我和遠晨兩人傷勢略輕,只是簡單上了些藥,可是小姐,你的腹部中了箭,身上更是受了許多傷,若是倉促行動,恐怕會撕裂傷口……”

“我身上的傷,我自己清楚,除了腹部,其餘皆是些皮外傷,況且昨晚大夫已經診治過,也進行了包紮,沒有大礙,你們大可放心。相比之下,繼續呆在這裏才是危險的。不出三日,整個尚國會貼滿我們的海捕文書。現在約是寅時,我估摸尚人此時正快馬加鞭趕至此地傳令封鎖邊境的消息。主上曾言會派身穿青色布衣的一行士兵在邊境接應我們,你們去打探一下,可有狀似此言之人?”

“是,小姐,請稍等,我們速速就回。”

大約過了一刻鐘,兩人面帶喜色而歸:“小姐,確有其人。我們已經和醫館結了賬,此時就可啟程。”“多謝。”蔓兒整理好著裝和隨身物品,忍著疼痛隨兩人離開。接應過程十分順利,三人憑著文書終是進了祁國境內,蔓兒回頭看了一眼墻垣,心中居然念起了那個被她行刺的男子。

不知他怎麽樣了?可還活著?想是不能了吧。那樣烈的毒,不知有幾人能不被其吞噬。

定了定心神,她在馬屁股上猛抽了一鞭子,馬兒頓時飛快地馳騁。無論如何,她現在最想見的人,是他!只要一想起她的夙願終將成真,還有他許下的承諾,她的心中就溢滿了喜悅。

與遠晨和橙心二人分開後,她只身前往祁王宮。路過幾個市井,皆是紛擾無比,鑼鼓喧天,張燈結彩。她心中覺得甚是奇怪,又行了幾裏,遠遠地看到浩浩蕩蕩的人馬,人聲鼎沸,八人擡著一輛紅轎緩緩地經過,後面跟著隆重的儀仗隊。那紅轎華美異常,流蘇飛揚,裏面坐著的想來應是個尊貴之人。

蔓兒翻身下馬,將馬拴在一旁的柱子上,隨意找了個雜貨鋪老板問道:“這可是哪個達官顯貴娶親了?”老板滿臉胡渣,覷了她一眼,滿臉笑容道:“今日可是個大喜的日子啊!小姑娘,知不知道,是兩國聯姻,國君迎娶趙國公主了!”

迎娶趙國公主……仿佛一個晴空霹靂!

他後面說了什麽,她已經全然聽不見了。

雜貨店老板眼看著面前的面容姣好的女子猛地跌坐在地上,流下了兩行清淚,也驚慌起來:“小姑娘,你哭什麽?!這樣的喜事,怎就哭了?”

蔓兒仍是聞若未聞,呆呆地睜大著雙眼,眼中滿是迷茫和痛苦。

原來,不該是她的,終究不能是。期望太高,摔下來的滋味竟如此疼痛。她怎麽就這麽傻,怎麽就聽信了他的話呢?是啊,她是一個棄女,出身卑微,又如何配得上他?

原來曾經的允諾,不過是假的,不過是想借她之手,殺了懷公罷!心中像是針紮一般,疼痛難已,淚水決堤而出,濕了衣襟。此時,就算腹部再疼,也比不上鉆心刻骨之痛。

原來,哀莫大於心死,痛莫過於情傷,就是這般。曾經以為的一輩子,被他踩在腳下,毫不留情地拋下了。回憶起他的溫和的笑顏,每一個倚靠在一起的冬日,真的仿佛夢幻一般,散了。

這些年,他當她是什麽?工具?利劍?還是,一個婢女?

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她對自己說,憑什麽認為自己可以獲得那樣的幸福呢?芳心錯付冷情郎,只嘆天命如此,她的命中,約是沒有良人罷。

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她跨身上馬,飛快地朝著紅轎的地方奔去。

蔓兒,你這又是何苦呢?怕是還沒有死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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