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火光急速向南，姬昊驚訝的發現，燧人氏淩空飛掠的速度居然比他駕馭天地金橋全力飛行時也只是慢了一線。單單從飛行速度上來說，燧人氏比起相柳、無支祈就要強出了一截。

更讓姬昊驚訝的是，他只是點了蠻蠻、少司幾人一並前往，但是燧人氏居然順手把袁力也給捎上了。這頭渾身銀毛的水猴子蜷縮在火光中，正用力的拍打著自己的腦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多麽覆雜、困惑的問題。

蠻蠻、少司幾個都異常恭敬、異常仰慕的看著燧人氏。

上古人族聖皇，帶領人族從蒙昧走向文明的先賢聖人，燧人氏只是傳說故事中的人物，突然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由不得蠻蠻他們不心血澎湃。

但是正因為燧人氏的來頭太大、名望太重，所以蠻蠻、少司他們沒一個敢開口的。

飛了好一陣子，燧人氏終於開口：“垚侯，你可想明白了？”

姬昊幹笑了幾聲，用力的點了點頭。他明白了燧人氏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他能理解燧人氏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姬昊也有那樣做的道理，兩人的根本目的都是為了人族的好，只是某些思維方式有差別而已。

當然，燧人氏是上古人皇，姬昊有著前世記憶，他們的思維方式如果沒差別，那才真見鬼了。

“你會是一個很好的領主，很好的族長，甚至在戰場上，你會是一個很好的、關懷下屬的將領，但是你不會是一個好的統帥，你更無法成為一個好的領袖。”燧人氏緩緩說道：“在這一點上，姒文命比你、比一切和他競爭的帝子都要強。”

“文命阿叔的確是很好的人。”姬昊讚同燧人氏的這個看法。

“我的意思是，他比你們的心腸要硬，他舍得讓人族流血犧牲，為了人族大義，他舍得讓人族的戰士流血。”燧人氏轉過頭來看向姬昊：“而你……你把自己麾下的戰士保護得太好了，這樣真的不好。”

姬昊默然，他只能連聲幹笑。

“人族想要強大，想要強盛，就必須經歷風雨考驗。”燧人氏緩緩說道：“人族必須明白，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糧食、鎧甲、兵器、還是各種巫符巫寶，都得要自己親手生產出來，掌握了那些東西的生產方法，這才是人族自己的財富。”

“你的做法固然能夠讓一小部分人暫時的強大起來，但是放在整個人族來看，你這樣做只會削弱人族先天帶來的無窮無盡的學習力和創造力。”燧人氏拍了一下姬昊的肩膀，淡然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也是好意，但是方法有問題。”

“而姒文命就做得不錯，他知道你是可造之材，所以他就敢給你加擔子，敢讓年紀輕輕的你帶著這麽一支規模龐大的人族精銳前往北方。”

“你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水妖大軍，更有異族建立的虞朝。你會面臨無數的挑戰，面臨無數的生死廝殺，很有可能，你會在這個過程中隕落，但是如果你活了下來，未來很多年，你都會是人族最重要的一位核心重臣。”

“不僅是你，還有你身邊的那些各部將士，這是一次考驗，也是一次機會。”

“很久以前，伏羲聖皇說過，人族是一個很奇怪的族群，若是讓人族太安逸、安樂，那麽人族會急速的腐朽糜爛下去。但是只要給人族保持一定的壓力，那麽無論多麽強大的壓力，絕無可能壓垮人族。所以伏羲聖皇說，多災興人，越是災劫眾多，我人族越是興旺強盛。”

“這次的大洪水，固然給我們人族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但是只要我們人族挺過這一關，又是一片明媚天地等著我們。”燧人氏很嚴肅的說道：“這是一次巨大的考驗，會有無數英雄豪傑順勢而起，而你卻把他們保護得和雞窩裏的小雞崽子一樣。”

姬昊攤開雙手，對燧人氏的話他無言以對。

燧人氏、伏羲聖皇，他們選擇用純粹的叢林法則淬煉人族、強大人族。

而姬昊……

姬昊再次幹笑了一聲：“或許，我太心軟……我舍不得身邊的熟人就這麽一個個死去。”

燧人氏嚴肅的看著姬昊，語氣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沈重意味：“垚侯，相信老夫，我們經歷過的生離死別是你的萬倍、百萬倍……我們每個人，都經歷過太多次、太多次的死亡。但是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的死換來的是更多人的生，換來的是整個人族的強盛，那麽，有誰是不能犧牲的呢？”

他指了指姬昊的心口，嚴肅的說道：“或者有一天，是你，或者是我。誰能真正的永恒不朽呢？起碼我不相信世間真有永恒不朽之物。哪怕是這一方天地，真正就能永恒存在麽？”

“想不死，就必須有很多的人去拼，去殺，去死。只有人族當中有很多很多的勇士樂意去死、勇於去死，我們人族才能繁衍壯大、才能強盛不息。一個沒有勇士、沒有英雄的族群，根本不會有前途。”

“你對他們無微不至的保護，何曾不是在扼殺他們的前途？”燧人氏輕輕嘆了一口氣：“所以，正好我這裏有件事情，我卻無法分身去做，只能讓你去執行了。”

用力的拍了一下姬昊的肩膀，燧人氏沈聲道：“努力辦好這件事情，好好想想我的話，以後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讓你去做。”

他最後對姬昊說：“記住一件事情，只要不是無謂的犧牲，只要不是故意的浪費生命，無論多大的犧牲，我們人族犧牲得起，我們也敢於犧牲。”

火光在高空穿梭，姬昊在仔細的思忖燧人氏的話，連帶著這些年他的所作所為，姬昊覺得，似乎他的確把身邊的人保護得太周到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火光驟然一收，前方依舊是一片茫茫大水，但是在無邊無際的水面上，一個直徑超過十萬裏的黑色漩渦正在瘋狂的咆哮旋轉。

“這裏是淮河……那裏是淮河的一處水眼。”燧人氏沈聲道：“接到你前些日子的傳信後，帝舜派了好些個好手想要潛入，但是都沒有了消息。”

“我們想弄清楚，這淮河和其他幾條大河的九處水眼中，究竟藏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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