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悄聲推門走進房內，關門轉身時的瞬間，餘光中瞥見兩處微弱的藍色光斑，本想再看個仔細，卻忽然沒了蹤影。

借著房內昏暗的燈光，英雄瞧見房間裏坐著兩個和自己的年齡相仿的中年男子。靠近窗邊的男子腮幫上掛了一串濃密的絡腮胡，如銅鈴般大小的眼眸下上打量自己。

“不要緊張，請坐。”絡腮胡男子身旁的另一個男子儒雅的伸出左手，朝英雄右腳旁的一把椅子指了指。

聽這位男子的聲音，文靜且動聽仿如歌劇一般美妙。

男子輕柔的話語霎時安撫了英雄緊張不安的思緒。

英雄緩緩落座後，雙手不太自然地放在大腿上，兩眼專註的對視著眼前的兩名男子，喉結緊張的翻動了一下，默默的等候著接下來的提問。

“非常感謝你能來參加我們的演員招募，想必你應該很迷惑我們到底是在招募什麽演員？又是哪個劇組的？”

英雄認真的聆聽絡腮胡男子身旁的男子的話，然而兩眼卻發蒙的盯著絡腮胡男子的臉。

“首先我得抱歉的告訴你一聲，在沒有正式錄用你之前，我們是不能告訴你任何相關的信息，”發覺英雄略微有些失落的神情，絡腮胡男子旁的男子立馬補充了句，“請不要懷疑我們的誠意，我們是有正當的手續的，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而且我們也絕不會向外界透露任何與你本人有關的事情，也請你不要向外人透露今天我們的談話好嗎？”

英雄僵硬的點了點頭：“那有什麽想要提問的請問吧，我會如實回答的。”

“很好，這一點我確信你是個好的演員，那麽在正式提問前呢我們還是按照禮儀之邦的規矩，先自我介紹一下，”男子頓了頓，微微揚起一個微笑，嘴角瞥動的時候還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喬森約翰愛德華伊麗莎白英，就是我了，是我們將要在這裏拍攝的影片的編劇，這一位呢，”名叫喬森的男子朝身旁的絡腮胡男子偏了偏頭，用流利的中文介紹說，“比伯路德金，我們劇組的總導演。”

導演比伯朝英雄憨憨的笑了笑。

當喬森轉向導演比伯時，英雄這才看清楚原來之前所察覺到的那兩個光斑其實就是喬森的眼睛，英雄再仔細瞧了一眼，寶石藍的眼眸裏隱藏著一抹深邃的墨色。

當英雄凝視著喬森的眼睛時，一抹異樣的光芒再次攝入英雄的眼中，然而在英雄正嘗試著讀懂的時候那一抹神秘的光芒就瞬間消失了。

“好了，現在該輪到先生您自我介紹了。”

“哦，對不起，我……”對視著喬森的雙眼，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湧向英雄的心頭，但是又覺著是那麽的遙遠，像是觸手可及卻若即若離。

“請不要緊張和害怕，我們可以坦誠公布的說嘛，不必太過慌張。”說罷，喬森溫和的笑了笑。

看著喬森眼眸裏的溫柔笑意，英雄感覺是那麽的平易近人。

英雄稍微定了定神，開始自我介紹道：“喬森先生，比伯先生，二位好，我叫英雄，是個演員，我來這裏是想獲得戲中一個表現的機會。”

聽完英雄簡短的自我介紹後，比伯立即湊到喬森的耳旁小聲說了幾句。

在聆聽比伯導演的話的同時，喬森似乎對英雄非常感興趣，目光一直在英雄的臉上游走從沒有離開過。最後當導演比伯坐回時，喬森朝英雄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

“英雄先生，剛才比伯導演向我個人發表了一些對你本人的第一印象的看法，”喬森微笑著指了指身旁的比伯，“比伯先生認為您身上有某種我們這部戲裏一個角色的形象和性格方面的特點，他本人認為有一個角色您可以值得一試。”

第一次面對國外導演的英雄心中多半還是緊張和忐忑，也很難參透出從喬森先生口中所表達的比伯導演對自己的評價是好還是壞。不過就剛才兩人歡快的交談以及從喬森先生那頻繁的對自己點頭和對自己滿意的微笑來看，英雄的心裏卻莫名的忽然間多了一份莫然的高興。

多次與喬森先生的對視，英雄感覺在他的眼睛裏視乎只看到了讚美和真誠這兩樣東西，任何不好的都不覆存在。

“看起來您還是非常緊張，這樣吧，您先填一下這張表格，緩解一下內心的慌張。”說著，喬森從桌上的包裏取出一張打印紙和一支鋼筆遞給英雄。

接過筆和紙的英雄不自覺的又一次對視了喬森的雙眼，一種信任和關懷的溫暖霎時湧進了英雄的心裏。

當英雄在認真地填寫時，喬森向比伯示意回避一下。

當然英雄完全沒有註意到兩人是何時離開的，只是耳旁時不時的飄來一些聽不懂的言語聲。

在填寫最後一項時，英雄下意識的擡頭瞅了瞅，驚訝的發現比伯導演和喬森先生此時已經離開了現在的這個房間。英雄朝房間的另一側望了望，喬森先生正和比伯先生聊著天，從兩人愉快的笑臉上來看心情很是不錯。

當喬森和比伯回到房間時，英雄也恰好擱下了筆。

英雄恭敬地將筆和紙遞還給喬森先生，而後繼續抱著忐忑和不安的思緒等待著接下來的提問。

然而英雄並沒有再聽到喬森先生和比伯先生的任何提問，只是看到他們湊在一起在認真的研究著英雄的答卷。

回想起自己在最後一項問題上所填寫的答案，英雄很是不安和後悔，然而偷偷瞄了眼喬森後卻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和溫暖。這種覆雜的心情令英雄處在冰火兩重天的境遇裏，難以掙脫。

“你看，這些都是我們不曾見過的，沒想到他都經歷過，真是不錯。”喬森看了看英雄的答卷，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比伯交談起來。

“英雄先生，您的這份答卷我和比伯先生已經看過了，是這樣您先留個聯系方式，三天後我們會有專門的人員與您聯系，非常感謝您的配合。”說著，喬森起身又將筆和紙遞給英雄。

再次接過筆和紙的英雄，腦子飛速地轉了一圈，終於在一團麻的思緒裏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喬森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已經記下了您的聯系號碼，不要擔心，它不會淪為垃圾桶的同伴，回去好好享受生活吧！”

說罷，喬森的臉上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並儒雅地伸出手。

英雄還是有點尷尬的看了眼喬森的手，回過神來後才僵硬地喬森先生握了握。

向喬森先生和比伯導演非常禮貌和恭敬的握了握手後，英雄邁著沈重的腳步走向通往走廊的房門。

“希望再見到英先生的時候，不要像今天這樣緊張。”

正要開門時，身後飄來喬森先生的一句叮囑，英雄禮貌性的回頭看了眼。

當關上門的那一剎那，英雄終於是如釋負重，心頭壓抑的巨石總算是可以卸下來了。

英雄掄起胳膊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正要轉身離開時突然迎面碰到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瞅他著急著慌的樣子就知道肯定也是來試鏡的。

“師傅，您知道這個什麽劇組招募是在哪嗎？”小夥子拿著手裏皺皺巴巴的宣傳單瑟瑟的問了句。

“你也是來試鏡的吧，那，就是這了，進去吧，千萬別緊張，祝你好運。”英雄非常熱情的指了指身後的房門，說。

“謝謝您，也祝您好運。”

說罷，英雄提步準備離開。

“對！就是這了，哎！弟兄們快來呀，我找到了！在這兒呢，快來！”英雄剛走出沒幾步便聽到小夥子興奮的呼喊聲。

不一會，四五個年輕的小夥子就跑了過來，各個生龍活虎的。

“是這裏嗎？咱可別走錯啰！”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夥子質疑的瞅了眼房門上的門牌號，問同伴。

“肯定是這兒，我剛看見那位大叔從裏邊出來的，是不是啊？大叔。”手頭攥著宣傳單的小夥子朝正要下樓的英雄喊了句。

英雄僵硬的回過頭，尷尬的笑了笑。

“我說沒錯吧。”

“那好吧，咱們誰先去？”

“我先來！”一個染著紅毛的小夥子底氣十足的拍了拍胸口，說。

“那就全靠你啦！”

“so，easy！（小意思）”說罷，紅毛小子自信滿滿地敲了敲房門。

聽到裏邊的一聲回應後，紅毛小子挺著胸脯諂媚的走了進去。

下樓時，英雄耳旁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仔細一聽全是那些小夥子們的討論聲。

“我說，阿傑，就剛才那個大叔他也來試鏡，哎呦餵，真是，我就沒見過這麽老的。”

“就是，我們可都是正牌兒藝術學院畢業的，就他？一副農民工的形象，招上了頂多也就是演個匪兵甲、劫匪乙什麽的，連個配角都撈不上。”

“可不嘛~”

……

雖然這些聲音聽上去不怎麽和諧，但是也的確戳到了英雄的軟肋。畢竟英雄也不是什麽專業藝校畢業的學生，所有表演上的技巧一半兒是謝老所教一半兒是英雄自己邊看書邊從劇組裏的其他演員身上學到的，從專業技術上來講也確實不能和他們比。

被那些年輕小夥子們這麽一說，英雄頓時覺著頭頂一陣眩暈，眼前忽隱忽現的飄忽著道道金光，伸出手來顫抖地摸了摸胸口，只聽見自個兒的心吧唧一聲響，赫然墜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淵裏。

剛走下三個臺階，頭頂忽然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緊接著，一張被揉捏的皺皺巴巴的演員招募宣傳單無力的飄落下來。

靠在扶手旁的英雄緩緩撐開手掌，任憑那張宣傳單靜靜地飄落在手上。整個樓道裏，回蕩著慶祝的歡笑聲。

剛走出賓館大門，英雄原本早已麻痹的耳畔突然聽到熟悉的滴滴聲。

英雄翻開腰帶的傳呼機一看，原來是同住一個地下室的弟兄們請客吃飯的消息。

無論結果如何，兄弟們的情誼始終是不能割舍的。收拾起失落的心情，沿著匆忙來往的街道，英雄一路狂奔，用汗水來宣洩自己的傷痛，用腳步來帶走自己的無助。

告別了白天的忙碌，無論你是多麽嚴肅的老板還是多麽落魄的上班族，夜市，就是人們宣洩和抒發情感的最好歸宿。

在這裏，你可以暢所欲言而不必擔心因為在背後說了哪位領導的壞話，而成天忐忑不安的擔心被考核和開除；當然，你也可以隨心所欲的放聲哭泣，不會有人因為自己個兒的委屈而悲痛的尋死膩活。

夜市的最佳拍檔，酒是絕對的當仁不讓，它給困乏了一天的人們帶來宣洩的最佳動力，是每個夜市攤上最叫人喜聞樂見的一樣飲品。

和英雄同住一塊的小王兄弟就要去到東莞打拼了，就在今天夜裏，小王決定在臨行前好好感謝一塊在bj市打拼的北漂兄弟們。

“非常感謝大家夥的照顧，小弟我明天就走了，以後有什麽煩心事一定得告訴我，兄弟我立馬飛過來替你們解決！”說罷，小王高舉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小王兄弟，好酒量！”一個光頭大哥高舉著酒瓶湊過來發出一聲感慨。

“大哥我沒啥可說的，到了那兒好好幹，將來發達了記得我這個大哥，”光頭大哥帶頭對小王說了句臨別贈言，而後向其他兄弟，高聲道，“小王兄弟要走了，大家夥有什麽要說的趕緊的，別磨磨蹭蹭，跟個娘們似的！”

“王哥，”光頭大哥身旁就近的一個四眼仔端起一杯酒走到小王身旁，深情的道了句，“小弟我祝你飛黃騰達！”

“哎——你這酒量也忒小了點吧，怎麽？一點都不給我小王兄弟面子是不是？”瞅見四眼仔手裏的小杯子，看不順心的光頭大哥一把搶過四眼仔手裏的酒，而後隨手抄起桌上一瓶未開封的酒瓶，說，“兄弟要走了，咱必須得伺候好啰！”

說罷，光頭大哥用自己鋒利的牙齒麻溜的啟開了酒瓶蓋。

見四眼仔有些猶豫，光頭大哥不耐煩的將手裏的酒瓶硬塞到四眼仔手裏。

“喝！”光頭指著四眼仔手裏頭的酒瓶子，喝道。

“既然大哥都說了，那我就……全喝了！”四眼仔慌張地瞅了瞅手裏的酒瓶，緊張地瞟了眼身旁的光頭大哥，最後還是咬了咬牙，一仰頭閉著眼咕咚咕咚全給喝了下去。

“好樣的！下一個！”四眼仔的爆發表現叫光頭大哥直拍手稱好，趁著這激情趕緊的招呼著下一個。

兄弟們一個接一個的給小王敬酒道臨別贈言，有笑聲也有淚水，分離時的痛苦不用言表。

輪到了英雄，沒等光頭大哥說話，英雄接連灌下去三瓶，一丁點兒都不帶含糊的。

因為英雄的豪爽，光頭大哥又叫老板搬上來一箱子。

在場的所有弟兄以為英雄真是因為小王要走而感動的落淚，其實其中的苦悶也只有英雄自個兒才知道。

借著這痛快的酒，英雄盡情地宣洩著內心的不快。

（作者：雪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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