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紙團, 楚離仔細看過一遍上面的內容，將內容記在心裏，等到晚上燃起蠟燭時, 楚離將紙團給燒毀了。

紙上內容表明他們是楚國國人，得知楚離被綁的消息，找到這裏來。

但因為沒法進屋確認身份, 希望楚離能給一個代表他身份的物件。

確認過後，他們立刻安排人, 對楚離進行救援。

送信的人以為能瞞得住楚離, 其實他們身份早被楚離知道了。

根本不是什麽楚國人, 而是東宮那邊的。

甚至楚離知道，他們要借助自己這枚棋子，好對付趙澤楠。

試想一下，趙澤楠把楚國護送人員都給下藥軟禁起來, 那邊客棧裏，趙澤楠留了人手下來盯著眾人。

自然不是說下了藥就不管不顧了, 還得限制起來，以免他們立刻趕回楚國, 把消息洩露出去。

最起碼得等到他拿回東宮之位後，楚離知道與否, 他都沒有忌憚了。

這些年來楚國上下都處於懈怠中，反而是趙國, 一直在暗裏做著各種軍事準備。

仰人鼻息的日子並不好過, 上面時時都被壓著一頭, 趙國人沒有太多會願意。

在對待楚國這上面，趙澤楠和他弟弟趙澤謙想法倒是一致。

不過就目前，一致歸一致，東宮之位，一個要穩固，一個要搶奪。

這就不可調和，兄弟兩間必有爭端。

趙澤楠在暗中進宮見過他父皇後，轉頭才讓人聯系東宮那邊說他回來了。

東宮立刻動身，前往工部侍郎府邸。

兄弟兩時隔五年——對趙澤謙來說是五年，對趙澤楠而言，一日前，他已在宮中聖上寢殿見過趙澤謙了。

時隔五年，兄弟兩再會，彼此先是站在遠處看著對方，那一刻，屬於他們的血緣關系，讓二人還是感到絲欣喜和高興。

兄弟兩朝對方走過去，相擁在一起。

那時臉龐的喜悅是真的。

不過喜悅在擁抱了片刻後，都有所變質。

在絕對強大的地位誘惑下，能抵禦那個位置誘惑的人，普天之下恐怕也沒幾個。

兄弟兩都沒有誰例外。

“大哥！”

趙澤謙情真意切喚了聲，眉目裏都是喜悅，也隱隱有絲窺探。

趙澤楠笑容溫潤如玉，離國多年，在楚國做質子，因為是他去了，所以趙澤謙才有今天的監國責任。

當初其實有人提過，讓趙澤謙去做質子，趙澤楠把這個事攬了下來，作為長子，也是趙國大皇子，他認為自己有責任替父皇分擔責任。

陛下看他如此懂事，心有不舍，還是把趙澤楠給送了出去。

這五年來，陛下一直抖有個心病，對趙澤楠有內疚心。

一直以為說不定自己薨了，可能也見不到愛子，想不到上天眷顧。

那日趙澤楠去宮裏，聖上竟親口對長子說了聲對不起。

趙澤楠搖頭，表示這從來不是父皇的錯，是當年趙國國力弱，但如今不同了。

且他此番回來，再也不會離開。

聖上拍著趙澤楠的手，向他保證，他一定會盡可能彌補他。

趙澤楠微笑，並未多說什麽。

眼下趙澤謙過來，兄弟兩擁抱過後，走去正廳。

趙澤謙入住東宮有三年，已是一種習慣，直接坐到正廳主位。

至於趙澤楠，在楚國過年，屈居人下，從沒上過主位。

看到趙澤謙嫻熟地坐過去，眸光絲毫沒有變化。

趙澤謙落座時，朝下方他大哥那裏看，見人沒有異樣，嘴角微笑淺而淡。

“大哥幾日回來的？竟沒差人通知本……我，我好著人到城外接大哥。”趙澤謙剛想說本王，臨時改了口。

“前日回來的，路途上偶感風寒，所以待到今日才通知你，是我的疏忽了。”

“大哥病了，可有請宮中禦醫來府裏看？”趙澤謙一時擔心起來。

兩人都在說假話，但也都知道對方在說假話。

“已經好的差不多，無大礙了。”趙澤楠坐在下位，姿態端正，謙謙君子，自有股皇家威嚴在眉目中。

“聽聞父皇病重，多日不曾上朝，回來當天我就想去見父皇，又怕病傳染給父皇，現下好了，澤謙你看什麽時候合適，和我一同去宮裏看望父皇？”

趙澤楠知道，就算他單獨去，宮中到處都是趙澤謙的耳目，倒不如讓趙澤謙一同，也解了他的探究心。

他確實對東宮之位覬覦，但目前還不會明確表露出來，暫時安安趙澤謙的心。

雖然他明白，安也只是片刻。

片刻總比一刻也沒有的好。

“大哥既想進宮，那不如就今天，正好我也打算去看看父皇。”

“聽太監總管說，父皇這兩天胃口好了不少，我想他要是知道大哥你平安回國，說不定病情直接就好了。”

趙澤謙眼底臉上都是微笑。

“那就今天，我去裏堂換件衣服，你稍等片刻。”

說罷趙澤楠起身去後院。

趙澤謙站起身，目送大哥俊拔的身影慢慢從視線裏遠去。

趙澤楠走後沒多會，有名趙澤謙的護衛進屋，那人靠在趙澤謙耳邊耳語幾句，隨後還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那東西是塊通透的青玉佩，上面雕刻了一支翠竹。

觸感細膩。

將玉佩收至身上放好，趙澤謙點點頭，吩咐了一句：“時刻盯好，切不可讓人把他給轉移走了。”

“殿下放心，一定時刻監守。”

趙澤謙嘴角微笑驀地加深，有了這個有力籌碼，不怕趙澤楠再有多少小動作。

便是真有，整個皇宮禦林軍都在他的掌控中。

想從他手上拿走什麽東西，不過問他的意思，可不行。

趙澤楠換了身衣裳，那是在楚國絕對不會穿的，衣服上五條龍，衣服是陛下讓人每年在做，交由趙澤楠舅舅在看管。

通過看這些衣服，聖上來懷念在他國做質子的大皇子。

現在趙澤楠回來了，這些衣服也就不用再壓箱底，都拿出來放到他的屋中。

趙澤謙遠遠看著趙澤楠走過來，通身氣派巍峨懾人。

趙澤謙當時笑容直接就淡了。

五年前他就比不過趙澤楠，如今趙澤楠回來，他竟隱隱還有種被對方壓一頭的感覺。

趙澤楠就比他大兩歲而已，但卻處處在他之上。

既然都去楚國做了質子，以一人之力，保趙國幾年平安，為什麽不繼續待下去，繼續做他的賢明皇子，非要這個時候回來，來和他搶奪王位。

趙澤謙拳頭無聲攥緊。

面上依舊一派可親，和趙澤楠兄友弟恭。

一起乘車來到宮裏。

恰陛下醒來，正靠著床頭在喝太醫熬的藥，兄弟兩前後走進寢殿，陛下的目光先是落趙澤謙身上，隨後就轉到後面的大皇子趙澤楠。

不是趙澤謙的錯覺，他註意到他父皇目光在看到趙澤楠之後，陡然亮了許多。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他父皇的心，更多的還是在大哥身上。

何況五年未見，怕是會想怎麽去彌補對方。

“父皇，大哥回來了。”趙澤謙幾步上前，走到父皇床榻邊。

從太監手裏拿過藥碗，他坐在床邊，餵他父皇喝藥。

已年邁的陛下，虛擡手制止趙澤謙。

“澤楠你過來。”陛下一雙眼，像只有大皇子一樣。

這讓端著碗的趙澤謙手指又一次握緊。

他沒有起身離開，就坐在父皇和大哥中間。

趙澤楠上前，然後雙膝跪地，向父皇叩頭。

“父皇，兒臣回來看您嘞。”

“快起來，到父皇這邊來，讓父皇好好看看你。”陛下幾日前和趙澤楠見過面，但那次趙澤楠過來，說他心切，等不及二弟安排，所以這才先進宮。

趙澤楠沒說是被阻止，但陛下怎麽會聽不出趙澤楠話裏的意思。

對於二皇子的智謀和為人，陛下這些年都看在眼裏，終究還是覺得比不上他大哥。

時隔五年，趙澤楠回來，無論氣度還是談吐，竟比當年更加沈穩。

陛下本來就偏愛趙澤楠，如今更覺得怎麽看怎麽覺得大皇子順眼。

“父皇，兒臣很好，您先把藥喝了，兒臣也才能安心些。”趙澤楠感知到二弟那裏臉色隱有變化，出言道。

陛下臉上浮出慈愛的微笑來，把一碗藥，喝了大半。

陛下讓趙澤楠坐下，不用站著說話。

父子兩談起話，趙澤謙在中間，像被遺忘了一樣。

當陛下詢問趙澤楠最近住在哪裏，趙澤楠回覆說住在舅舅家。

陛下沈默片刻，趙澤楠既已成年，自然該有他的府邸。

一聽這話，趙澤謙插.進話，說他一直都相信大哥會回來，早就看好一處房子，只等大哥回來整理一番，就可入住。

陛下於是點點頭，府邸的事，讓兄弟兩商議選址。

談了會話，趙澤謙看父皇有了困意，提出父皇先休息，他們改日再來看望。

趙澤謙起身撫父皇睡下，蓋好被子掖了掖被角。

趙澤楠一旁看著，眸光微微暗了點。

出了陛下寢殿，兄弟兩走在寬闊的皇宮道路上，趙澤謙突然詢問起趙澤楠這次回國的事。

“……大哥你此次回來，楚國那邊什麽表示，是以後都不用再去，還是說這次只回來幾天？”

“要是後者，若得知你又要離開，父皇的病情恐要加重。”

趙澤謙分明是故意這樣說，好試探真實緣由。

他派出去的人，意外的沒有見到楚國護送隊人員。

趙澤楠回來時，身邊只有一個楚國人。

那名楚國人便是趙澤楠在楚國那邊關系頗親密的楚離。

趙澤楠看著二弟探究性的眼眸，他淺聲道：“楚國給的時間是半月，不過我既回來，便不想再離開家園，二弟你可有什麽好法子，讓為兄不用再寄人籬下？”

趙澤楠轉眼既回答了二弟的詢問，又同時拋出一個問題。

趙澤謙必然不會立馬和他撕破臉，他此時放低姿態，請對方幫忙，趙澤謙不會拒絕。

趙澤謙從大哥臉上沒發現任何異樣，沒有不代表對方沒所圖，他們都了解對方，不是那種無私奉獻的人。

當年趙澤楠離開，也是因為楚國那邊暗裏就是想讓他去做質子。

趙澤謙自然是笑著道：“具體方法暫時沒想出來，不過大哥放心，半個月時間足夠了，這些年你不在，我和父皇都一直想念你，以前都是大哥你在替父皇分憂，如今父皇把國家重擔暫時交於我，不管是你，還是我們趙國，我都會讓你們好。”

趙澤謙冠冕堂皇的話說的一套套。

趙澤楠點頭，看起來是信了：“那就辛苦你了。”

因為趙澤楠剛回來，五年未歸，朝中已沒他多少勢力，趙澤楠目前就頂了一個大皇子的頭銜，其他什麽也沒有。

所以他把事情交由二弟去辦，也是讓對方知道，他手下已沒有什麽人。

趙澤謙因有事處理，讓護衛護送大皇子回府。

趙澤楠坐在馬車裏，剛還有的祥和表情，轉眼就變了樣。

霜雪凝固在漆黑的眼瞳中。

回到府裏，舅舅走上來，兩人進了書房。

舅舅讓心腹在門外守著，隨是心腹，也怕隔墻有耳，他這個工部侍郎府裏，並不是固若金湯。

兩人嘴裏聊著趙澤楠王府定址的事，手裏，則在一張白紙上寫著另外的事。

寫一篇燒一篇。

舅舅在趙澤楠回國當天就把他回來的消息傳遞下去了。

擁護趙澤楠的朝中勢力一直都有。

那些人都堅定長子繼位這一點，何況論才智治國方法手段，明顯趙澤楠更甚一籌。

聽聞趙澤楠回來，一眾人無不歡喜高興，等待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

有人提議，趙澤楠回來，東宮之位就該論長來坐，應該還給趙澤楠。

舅舅的意思，先不急，如今陛下龍體欠安，要是鬧起爭端，東宮那邊眼下監國，怕是東宮位置拿不到，可能趙澤楠會有危險。

舅舅問趙澤楠的想法，趙澤楠沈思片刻，他在紙上寫了一個字“等”。

“等什麽？”舅舅問。

“機會。”

等一個機會？舅舅不是很明白，什麽機會。

“犯錯的機會。”這些寫在紙上。

而後趙澤楠擡眸，眼裏幽沈：“我在楚國時，日日謹小慎微，就怕出什麽錯，讓趙國因我受到連累。”

舅舅見趙澤楠提起在楚國的事，神色凝了凝。

但很快就意識到趙澤楠說的犯錯的機會，到底指什麽。

至於說等待，也不是說什麽都不做，當然要做事，還得立刻馬上去做。

舅舅打算叫人進來，突然他想到某個人。

那個人如今住在他府裏，可以說那人的存在，對他們而言，具有一定不安性。

舅舅當即問趙澤楠，打算怎麽處置楚離，放個楚國王室的人在身邊，若被有心人知道，編造出什麽事，也不是不可能。

趙澤楠被問到楚離的情況，他一時間還真沒想好。

要是楚離不是楚國王室的人就好了，趙澤楠有過這個念頭，不過轉眼他又心裏笑了，要真是這樣，他可能就不會認識楚離。

“舅舅你有什麽好法子？”

趙澤楠相信既然舅舅會問起，應該是有了主意。

趙澤楠這些天其實在刻意回避楚離的問題，然而他也知道，他需要處理楚離的事。

“你要是相信舅舅，就把人交給我，我認識有會易容術的人，把人臉換一下，到時候你想放身邊，我也沒意見。”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好是讓他不能說話。”

舅舅原本還想直接把楚離給暗裏解決了，不過他也知道趙澤楠性格有些隨他母親，能把楚離帶到這裏軟禁起來，說明楚離的意義和他人不同。

對於這個重情的外侄，舅舅其實某個方面來講，也不太希望對方真的過於狠心。

或者，那些狠心的事由他來做。

“不能說話這個就算了，他是個聰明人，不會那麽不識時務。”

趙澤楠沒有明說一點，那就是楚離深愛著他，就是這一點，讓如今楚離就是受困，也顯得安分守己。

舅舅見趙澤楠是這個意思，也就沒再多言。

趙澤楠白天都在外面忙碌，有時夜裏也不見人影。

隔了兩天楚離才又見到趙澤楠。

趙澤楠已計劃好，打算一步步逼東宮太子犯錯。

計劃和他在楚國脫身用的差不了多少，不同之處，可能是他自己這次要受點傷。

趙澤楠到楚離屋裏，看著楚惜對什麽事都不知的平靜面孔，突然間，竟湧出點傾訴慾。

在楚國的五年，他基本和楚離相處。

楚離會喜歡他，在一些角度上，其實趙澤楠有過故意引誘。

他在想等一切塵埃落定後，他要怎麽擺放楚離的位置。

“你想不想回楚國？”趙澤楠突然問了句。

楚離自是點頭：“想。”

“如果我這會放你回去，你會聯合他們對付趙國嗎？”

楚離看著站他面前男人冷沈的眸，他沒搖頭也沒點頭，反而再說另外的事：“你做什麽事，一定三思，開弓沒有回頭箭，小心使得萬年船。”

趙澤楠眉頭微微一挑，他笑了。

“我以前沒喜歡過你，不過現在，我發現你越來越讓我驚訝了。”

楚離在心裏回趙澤楠，不久後你會更驚訝。

趙澤謙動手比趙澤楠快。

他拿著楚離的青玉佩，還有終於查找到的楚國護送隊人員的蹤跡，帶著這些東西，趙澤謙去了聖上寢殿。

趙澤謙直接給他大哥定了罪，說趙澤楠心裏怨恨過深，竟直接下藥迷暈楚國人員，把楚國王室成員給綁至身邊，完全不顧兩國之前和平約定，私自強行打破。

事情一旦傳到楚國，楚國必然會派兵攻打趙國，那時不知又有多少無辜百姓受到牽連。

趙澤謙請陛下下旨，由他來接管此事，一定不會讓兩國輕易交戰。

趙澤謙並不知道，他哥早就把這事和陛下坦言了，同時趙澤楠說了其他事。

楚國這些年兵力減弱，整個王室大部分都驕奢淫逸，居安不思危，趙國休養五年，休養得已經足夠了。

再後面的趙澤楠沒有多，陛下心中自然知曉他的想法。

因而面對趙澤謙的請旨，陛下沒有應允，只說這事事關重大，他另派人去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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