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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可卡因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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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霆深本來想要幫她紋手背,遮蓋那排傷疤,但葉喬卻說傷疤有的是,生猛地把上衣脫了。周霆深不是什麽克己守禮的人,由著她脫,噙著褻慢的笑,進入正題:“要先割線。”

視線又落回她形狀曼妙的胸脯:“每個人身上的痛覺神經分布都不一樣。你胸口的部位,很敏感——”他的尾音挑了一下。

葉喬確信,他是故意頓的這一下:“——確定紋這裏?”

她對他越來越露骨的調戲置若罔聞:“對。”

“花紋?”

“伍子說只能聽你的。”

周霆深笑起來。葉喬靜靜躺著,身體的機能全都供給了思維,她對他的一切聲音都很敏感,在心裏思忖,覺得他笑起來像某種沙漠植物,蓬勃又倒映茫茫黃沙的孤獨。

但笑聲是清朗的,漫不經心地警醒她:“葉喬,這是一輩子的事。”

她頗隨遇而安:“一輩子的事太多了,本來就沒幾件由自己掌控。”

周霆深腦海裏映出花紋,說:“也好,別後悔。”機械很快在他手下到位,他戴上乳膠手套,敬職地給她作心理準備,“第一步比較疼。忍得了麽?”

葉喬說:“可以。”

割線的痛在她的承受範圍。

他的手法很嫻熟,冰涼的針裁破一塊名叫皮膚的布,創口勾勒出的線條邊緣只是淡淡的紅,沒有出血。尖銳的疼痛久了便變成朦朧的麻,神經只曉得還在痛。

葉喬無動於衷地閉上眼,呼吸比平時微微加快,告慰心底的某種熱望。

她幹咽一口,說:“你學過畫畫?”

“會紋身的都學過。”

“我說國畫。”

周霆深一默:“怎麽看出來的?”

葉喬很篤定:“你握針的方式不一樣。”

針口刺到左胸,葉喬齒縫裏“嘶”地吸入一絲涼氣。

他放緩語調,哄小孩般分散她的註意力:“你對畫畫很在行嗎?”

“沒有。”她的聲音仍然緊繃,卻竭力平靜,“我爸爸會畫。”

“畫家?”語氣卻沒多少疑問。

“算是。”

他讚嘆:“書香門第。”又帶絲輕嘲。

然而閑談仍舊不能分散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許多恍惚的畫面都在眼前打轉。

不知過了多久,針尖離開肌膚的一瞬,猶如耶穌獲救。

葉喬松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地喘息。

夜色暈沈到最深處,烏雲密布。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而她冷汗淋漓,竟然沒有察覺到。

雨聲帶涼。葉喬攏起浴袍起身,沒有拉簾子的窗戶正對著荒無人煙的海灘。玻璃裏映出她胸口的刺青,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糾纏不清的藤蔓枝條,狀若一條遍布荊刺的靈蛇。

周霆深放肆地欣賞他的作品——從來沒有那麽完美過。

他想起跟著徐臧學畫的時候。那會兒還很小,聽說他的老師是個很清高的畫家。確實是這樣,直到後來成了當代最負盛名的畫壇巨匠,一幅畫作在香港拍賣行可以賣出千萬高價,徐臧本人依舊醉心藝術,不慕名利,拍賣所得全部捐出,是個不折不扣的畫癡。

鮮有人知,這個畫癡的女兒,有一具堪作畫卷的身體。

圖案還沒有上色。然而葉喬嘴唇已經發白,心跳頻率愈發高,臟器卻漸漸收緊。

她將隨身帶的藥片倒進手心,一杯清水已經遞到了她面前,她在幾乎窒息的時刻仍說了謝謝。

周霆深冷靜地給她擺事實:“割線之後如果不馬上打霧,需要等到75天之後。傷口結痂脫落,才不會影響圖案。”

葉喬和水吞了藥,喉嚨仍然發緊,搖頭擠出四個字:“今晚刺完。”

他拒絕:“再刺下去有虛脫休克的危險。”

葉喬沒再堅持。

周霆深打量她心口疤痕的位置,問:“手術的時候疼還是現在疼?”

葉喬臉色難看,冷汗漣漣,聲音很虛弱:“那時候有麻藥。”

周霆深說:“過了勁就能感覺到。”

葉喬眸子黯淡,說:“那時候疼。”

疼的不是刀口,是一些別的東西。

窗外透進來的濕氣慢慢銷蝕皮膚上的溫度。

葉喬裹緊單薄的袍子,整個身子都被冷汗打濕,終於放棄了自己與自己的頑抗,說:“我剛剛躺著的時候,想起了很多那時候的感覺。麻醉沒完全起效的時候,我躺在手術臺上,心想要是手術不成功該多好。人只有死了才是幹凈的,有些不幹凈的人,也可以因為死了變得幹凈。”

她變得絮叨,不知在跟誰說話:“但是我想,我一定得活著。不然對不起太多人了,我受不了這個。”

直到現在也是這樣。她像背負使命一樣小心翼翼地活著,所以才會那麽渴望毀滅與死亡。

周霆深幫她把袍子往身上裹:“你的心臟是誰的?”

“一個死刑犯的。故意殺人,槍決。把心臟捐給的我。”葉喬發絲都被汗水浸濕,貼在蒼白的臉上,像剛淋過雨,喃喃地說,“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周霆深很久沒說話,從口袋裏抽出煙,點上了一根。

他抽煙的側臉像只灰貓,眼睛亮得驚人,但旁人走不進去。

葉喬頭一遭沒反感他抽煙,安安靜靜看了一會兒,說:“還有麽,給我一支。”

周霆深沒有給她。

他站在雨聲潺潺的窗邊,無動於衷地看著她腳步有些發飄地向他走來。煙霧的渲染讓這個畫面像一個電影鏡頭。

葉喬穿著白色純棉的浴袍,像她這個人一樣,冷淡卻舒適,將纖細的四肢包裹得嚴實,只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她走到他身前,雙臂扣住他的窄腰,涼薄的唇湊上來,分享他嘴裏的煙氣。

她的前襟已經牢牢封好,然而他知道,裏面沒有胸衣,沒有任何束縛。

那片袒露的白瓷般的肌膚重新浮現在他眼前,光滑細嫩,似乎輕輕揉撚就會留下痕跡。揮之不去。

雨聲益發地大了,像洪潮,也像欲望。

他指尖無人察覺地顫了一下。

一切都好像很順理成章。日本的紋身師有時甚至會提供特殊服務,用愛撫來減輕紋身時候的疼痛。情`欲是一種絕佳的麻醉藥品,能教人忘了傷痛,不論這傷痛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

但他忘不了。

忘情的親吻與愛撫,浴袍的腰帶承受不住欲念,幾下便散。周霆深忽然松開她,攏上她滑落的衣袍,遮住那副白凈漂亮的鎖骨。

葉喬錯愕地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裏寫著不解。她能感覺到,他分明也是想的。

周霆深饒過她腋下,幫她系腰帶,下巴貼在她肩上,呼吸深沈:“吃完藥好好休息。”

葉喬蹙眉,不能置信,又像威脅。

周霆深笑著咳出一口煙氣:“明天幾點的飛機?”

“三點。”葉喬機械地回答,被布料裹緊的身體漸漸回暖,眸子卻驟冷。

周霆深手指替她系上結,甚至在她耳垂輕吻了一下,低笑:“我會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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