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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媛捧著空飯盒走到水邊。她蹲下身子,在水中清洗飯盒。忽然,微波起伏的湖面上映出一道飛閃而過的身影。她好奇地擡頭向上望去,一只紅褐色的鳥正背對著她收回翅膀,停在了臨水的一根開著白花的樹枝上。一縷濃香飄過,枝梢顫悠了兩下,紅鳥已掉轉身子,簇擁在白花綠葉之間。它低頭啄了幾口身邊的一團白花,接著向朱思媛低鳴了兩聲,似乎在問她,她為什麽要一直盯著它瞧。朱思媛不認識這種鳥,但覺得它有些眼熟。一對琉璃般的茶色圓眼睛下有一條向下的黑紋,磚紅色的羽毛上長著一排排三角形的黑斑。她靜靜地註視著那只紅鳥,那只紅鳥也一高一低地擺動腦袋看著她。她感到有趣,於是站起身,想要靠近那只紅鳥,可不巧衣兜裏傳來了對講機的叫聲,田於書在叫她回去,他們準備出發了。朱思媛遺憾地轉過身子,走了幾步後又回頭望向那只紅鳥,卻發現它已經飛走了,只剩下晃動的樹枝,和湖面上漂著的一朵白花。

☆、綠塔之二十二

有經驗的韓駱背著田於書在前面引路,朱思媛拉著杜雨緊隨其後。他們又恢覆到最開始的狀態,只是杜雨可以不用抱怨天黑看不到路了。他們沿著水岸走了一段,發現對面的峭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條瀑布橫沖直下。經過第三條瀑布不久,他們望見幾百米高的地方,有一條更大更壯觀的瀑布從石壁上噴湧而出。巨大的水流猛烈地擊打水面,掀起陣陣白霧,彌漫到附近的湖面上與樹林中。

細小的光線在水汽中散射,使得周圍的迷霧閃出夢幻般的光彩,但四人卻加倍小心的前行,因為一片朦朧之中,他們聽到了沨沨水聲。這水聲來自他們前方的一條湍急河流,它直對著大瀑布,恰好阻斷四人前進的道路。幾人站在滿是卵石的河灘上,順著蜿蜒的流水方向眺望過去,見到煙霧迷蒙的遠處有一座郁郁蔥蔥的大山。

韓駱遙望對岸若隱若現的樹林,又看了看有幾十米寬的河水後,與田於書商量了幾句。他建議更改路線,不去冒險涉水而是沿著河水的方向繼續前進,也許他們會在河流下游或是山腳下找到人家。無人反對,於是四人順著水流的方向,背對峭壁而去。隨著身邊白霧的漸漸消散,河水已不再發出咆哮,她輕快地哼著漴漴水音,指引幾人前進的方向,只是韓駱等人發現河灘上可供行走的陸地越來越少,他們不得不進入樹林。

穿行於參天大樹之間,朱思媛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對西雙版納的認識實在是錯誤之極。陽光下的森林生機盎然,與夜幕中陰森恐怖的樣子有著天壤之別。二月,在北方室外,只有傲然於風雪中的松柏能點綴素白的世界,可這裏,卻是五彩繽紛。火燒花含苞待放,美登木已散發清香,假鷹爪的枝頭綴滿紫珠,猶如綻放的煙火。那些她曾假想過會躲藏著可怕怪物的樹幹看上去也不再隱秘。攀附在大樹上的斜葉榕好似扭打在一起的巨蛇。吊在樹枝上的串串紫藤既像隨風擺動的風鈴又像傣族姑娘秀發上輕盈飄逸的頭花。扁擔藤從滑桃樹上垂下,又架上一株檳榔青,彎曲厚重的老莖上開著略微不相稱的淡紫小花。聽田於書說,這種植物可以儲存水源,能供人飲用。朱思媛感嘆道,這裏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

田於書見朱思媛眼裏滿是讚賞,不免提醒她註意,有些植物還是很危險的。她正擡頭仰望的箭毒木就是其一,它又名“見血封喉”。朱思媛嚇得後退了一步,望向與之遙相呼應的另一株大樹,用眼睛問田於書,這株不會也有毒吧?田於書搖了搖頭。朱思媛走過去,摸了一下大樹的樹皮,回頭問向田於書,“這株樹像不像那裏的樹?”

那裏?田於書看向朱思媛身前的八寶樹。那是一株長得極其粗壯的八寶樹,它的樹幹大得三個人都抱不下,輪生的下垂枝條甚至拖到了地面。他皺眉看向那些帶有紅絲的枝條,想不起朱思媛說的那裏是哪裏。但一陣風吹過後,他驚呼了一聲朱思媛的名字。朱思媛扒開擋到面前的八寶樹枝葉,疑惑地看向田於書,問道:“怎麽了?”

“我——”田於書頓了一下,然後臉色蒼白地說道:“沒什麽,我們快點兒走吧!”

雖然田於書要她快走,但千姿百態的動植物還是吸引去了朱思媛的視線。停歇在水邊三白草上的火紅翠鳥,撲閃著“大眼睛”的蝴蝶,色彩靚麗的甲殼蟲,連對蟲子畏懼的杜雨也忍不住想要多看上一眼。兩個女孩子邊走邊賞,不知不覺間已同前面的韓駱與田於書拉開了距離。突然,杜雨拉住朱思媛,問道:“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麽?”

“叫聲!”

杜雨松開朱思媛的手,跑向緊鄰河水的堤岸。堤岸的土層已被流水沖走,□□出水松膨大的根系。杜雨站在樹旁望向河水中的一塊礁石。那塊礁石上站著一只小黑豹,它正嗷嗷地叫著。它的面前有一條吐著信子的蟒蛇,碗口粗的身子直挺挺地立在水中。杜雨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砸向蟒蛇,可惜她的力氣不夠大,石頭落進離蟒蛇不遠的水中。

“你在幹什麽?”朱思媛詫異地看著杜雨的表現,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那樣做。

杜雨拽住朱思媛的手,急切地說道:“快幫我,把那條蛇趕走!”

朱思媛瞥了眼蟒蛇,又瞅了瞅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杜雨,無奈地低下了頭。她在落葉裏找到一塊夠分量的石頭,在手裏掂了掂後嗖地一下擲向蟒蛇,正擊中蟒蛇直立的頸部。蟒蛇歪倒進水中,但馬上又游出水面,冰冷的目光射向水松下的兩人。

朱思媛知道自己剛才那一下惹怒了蟒蛇,慌忙拽起杜雨向後逃跑。蟒蛇快速游向堤岸,尾隨在兩人身後。它的身子無聲地滑過地上的落葉,接著迅猛地向前方彈射出去。杜雨一聲驚叫,撲倒在地上,腳踝處的蟒蛇極快地纏住她的大腿,攀到她的上身。朱思媛見狀立刻去拉扯蟒蛇的蛇頭。蟒蛇轉過頭頸,向朱思媛露出尖牙。濕滑的鱗片迅速穿過她的雙手,反纏上她的手臂。朱思媛想要甩開蟒蛇,可已來不及,尖牙直沖她的脖頸而去。眨眼間,劇痛就從她的脖跟蔓延開來。

蟒蛇咬住朱思媛後,身體也跟著纏了上去。被蟒蛇纏住四肢、無法掙脫的朱思媛忍著痛對逃出蛇口的杜雨嘶叫道:“刀!我的包裏有刀!”

驚魂未定的杜雨癱坐在地上,根本不敢靠近蟒蛇。朱思媛拼命大吼了一聲,“杜雨!”

杜雨被呵斥得抖了一下身子。她擡眼看向對面的朱思媛,只見她表情痛苦地盯著自己,蟒蛇的身體緊緊地纏繞住她,而她的上衣已經被鮮血染紅。杜雨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爬到朱思媛的身側。朱思媛的運動包被斜挎在一邊,就頂在不斷收縮的蛇身子上面。杜雨顫巍巍地伸出雙手,拉開了晃動著的運動包的拉鏈。她在運動包裏翻了幾下,隔著帆布皮碰觸到了蟒蛇活動的身子。杜雨滯了一下,手臂上多出一層小疙瘩。她繼續翻找朱思媛的刀,終於在包底找到了一把折疊水果刀。

杜雨舉起小刀,看向反著亮光的蛇身,大叫一聲後猛紮向纏住朱思媛雙腿的蛇身。蟒蛇吃痛得松開了朱思媛的腿,但尖牙卻更加深陷入朱思媛的脖子裏。朱思媛痛得叫出了聲,嘴角也有鮮血流出。蛇頭貼在紅白相間的脖子上,兩只黃褐色的眼睛卻轉向了一旁嚇得抖個不停的杜雨。杜雨雙手握刀,一動不動地看著蛇尾向自己掃來。

啪!

杜雨被蟒蛇抽倒在地,小刀也飛了出去。她掙紮著想爬起來,可蛇尾已卷上她的脖子。她雙手扒住蛇尾也不能減少脖子上的壓力。她的呼吸很快就變得混亂,腦袋也痛了起來,耳邊跟著響起巨大的尖鳴。她需要那把刀!杜雨伸出一只手去夠地上的刀,卻怎麽也夠不到。它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她卻碰不到它。她看著那把小刀,眼中充滿絕望。蛇尾的肌肉在收縮,杜雨的眼前出現了金星。忽然,在一片金星中,她見到一只手撿起了地上的水果刀。

田於書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朱思媛提出問題,便回頭看她在做什麽,這才發現兩個女孩已經脫隊。他急忙聯絡兩人,可惜沒有回話,於是他和韓駱原路返回尋找她們。當聽到朱思媛的呼叫後,韓駱放下田於書,向聲音的方向奔去,發現了被蟒蛇纏住的兩個女孩,朱思媛口吐鮮血,杜雨臉色青紫。情況危急,他飛快地撿起地上的小刀,毫不遲疑地將刀貫進朱思媛脖子旁的蛇頭。他的力道把握精準,殺掉了蟒蛇,卻沒有傷到朱思媛。

蟒蛇雖然死了,但蛇身還緊纏住朱思媛與杜雨。韓駱先幫杜雨解脫出蛇尾的扼制,接著卸去朱思媛雙臂上的蛇身。他看向掛在朱思媛脖子上的蛇頭,覺得有些難辦。朱思媛似乎流了不少血,不知道是否傷及動脈。如果他冒然拔去蛇牙,萬一造成大出血,那她就死定了。韓駱猶豫不決,朱思媛卻沒想那麽多。雙手恢覆知覺後,她立即自己動手拔出了那個讓她苦不堪言的蛇頭。韓駱急忙按住朱思媛的脖子,以防傷口噴血。值得慶幸的是傷口並沒有噴血,也未再流出鮮血。韓駱看了朱思媛一眼,說道她很幸運,然後他從背包裏掏出急救包,處置起朱思媛血糊糊的脖子。

“你們怎麽會被蛇攻擊?”韓駱一邊為朱思媛包紮,一邊問向緊靠在他身旁的杜雨。

杜雨低下頭,好半天才說出事情的始末。她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叫聲裏夾著恐慌與求救的感情,便循聲找到一只小黑豹。朱思媛幫她從蛇口下救出小黑豹,沒想到會使她們自己成為蟒蛇的獵物。

☆、綠塔之二十三

此刻的場景對於田於書來說有些眼熟。上個月,朱思媛就是以這種造型出現在他的面前,只不過當時她的衣服上沒有那麽多的血汙。看著她頭冒冷汗地捂著脖子上的繃帶,他的心底湧出許多愧疚之情,要是沒叫她來就好了!他不想看她皺眉的樣子,便開了一個玩笑,“它們很喜歡你的脖子!”

是啊!一個,兩個,總是對她的脖子下手,難道她的脖子像鴨脖嗎?朱思媛在地上寫出鴨脖加問號三個字,給田於書看。她的傷口現在又痛又癢,還不能說話,她想這也許是傷口正在愈合的副作用。上一次傷口愈合是在她昏睡的時候,所以她沒有如此強烈的感受。真正體會到神奇愈合力的效果後令她下定決心,以後還是避免受重傷的好。痛可以挺著,但這密密麻麻的癢癢真是讓她難以忍受!朱思媛在心裏大叫了一聲,她要痛痛快快地撓癢癢,可田於書卻抓住了她擡起來的手。

朱思媛的指頭上沾有泥土,碰到繃帶可能會造成傷口的感染,田於書想到此便抹去了那上面的泥土,但他只擦了幾下,那只手就掙脫開了。

“還沒——!”他嘴巴微張著看到朱思媛低頭捂著手指。她又害羞了!田於書無奈地搖了一下頭,在心中告誡自己朱思媛是一個靦腆的姑娘,不要太冒失了。他掏出自己的手機,在上面打出一排字後將它遞給了朱思媛,接著又詢問起杜雨的狀況。小姑娘已鎮定多了。雖然她是個靈媒,對付過許多可怕的幽靈,可真正碰上現實裏的怪物才讓她認識到自己的弱小與無能。

韓駱守在三人身邊,他看了眼時間,然後望向了太陽。他們在這片未知區域裏走了近兩個小時,日頭也西移了一些距離。按此推算,再過四五個小時,太陽將會落下。而如無意外,他們會在兩個小時後趕到山腳,只是不知道朱思媛的情況是否真如她自己說的那樣無礙於行動。他望向朱思媛,發現她的臉色紅潤了不少。看樣子,她真的沒有被那條蟒蛇傷到要害,也許她衣服上的大片血跡是他殺蟒蛇時造成的。

河道旁的稀疏林帶逐漸密集起來,遮擋住了不少的光線,作為路標的河水也靜謐了許多。蜿蜒的河道已變得筆直,直通向不遠處的青山。突然,四周暗了下去,一聲嘯鳴劃過上空。朱思媛停下腳步,擡頭望向高大的樹冠,光線穿過樹葉間的縫隙,射進她的眼中,密林又恢覆到之前的半明半暗了。四人再次啟程後走了許久,可惜一直未碰到此地的居民。天色尚早,他們決定休息一會兒後翻過前面的那座青山試試運氣。要是還沒找到人家,他們只能在森林裏露營了。

“餵,你們瞧那裏!”杜雨指向兩米外的一株大樹的樹根叫道。

一束光線灑在了那株大樹的樹根處,照在一小叢花草上,令白色小花如同鉆石般閃耀。但讓杜雨感到好奇的不是那幾朵美麗的小花,而是那些正在舞動的細長草葉。此刻並無風吹過,那些葉子怎麽會飄動起來?

書上說西雙版納有一種叫舞草的植物,像含羞草一樣,葉子會動,或許說的就是它吧,朱思媛在心中想到,嘴巴也跟著動了兩下。

聽到舞草兩個字,田於書皺了一下眉毛,接著卻展眉對朱思媛說道:“你能說話了?傷口不疼了?”

朱思媛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感覺好多了。”

她清了清嗓子,指向杜雨正在接近的那叢小花,不確定地問道:“那個是舞草吧?”

“也許,但我記得它應該是聽到聲音才會動。我們剛才好像沒有說話吧!”

不是舞草,那會是什麽植物?朱思媛掏出田於書的手機,準備給那叢會動的花草拍個視頻,卻瞥到腳邊閃過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緊接著就聽到了杜雨的一聲驚叫。

就在杜雨伸手要去摸摸那些會跳舞的葉子時,一個從側方出現的黑影將她撲倒在地。她驚慌地看向趴在她胳膊上的黑影,發現是一只小黑豹。小黑豹沖她叫了兩聲,接著跳到地上,張嘴咬住杜雨的衣服,向後拉扯起來。

杜雨見小黑豹只是在咬她的衣服,似乎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便仔細瞧向了它,然後驚喜地叫道:“啊,是你!”她認出這只小黑豹就是此前她想要救的那個小家夥。杜雨抱起小黑豹,對走近自己的朱思媛與韓駱興奮地說道:“這就是那只我想救的小黑豹。”

小黑豹被杜雨舉著,還在嗷嗷地叫喚,只是它不再沖著杜雨,而是面向那堆亮閃閃的花草。韓駱覺得小黑豹的表現有些奇怪,便走向了那堆引人註意的花草。他聽到身後小黑豹的叫聲突然變急,於是站住腳步,從旁邊的灌木上折下一根細長的樹枝,將樹枝伸向了那堆花草。

樹枝碰觸到細葉的瞬間變化,驚呆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只見最先接觸到樹枝的那片左右舞動的翠綠細葉突然卷纏上樹枝,眨眼間其他的細葉也伸長葉片密布於樹枝之上。草叢裏的細葉沒有停止伸展,它們還在極快地向外延伸。韓駱連忙松開樹枝,任那些有著“蠻橫”力量的綠葉抽走它。而那些長著四片花瓣、閃著光的白色小花則是兩片花瓣對折著,咬住了樹枝。離得最近的韓駱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他立即叫朱思媛與杜雨退開,自己也後退了幾步。他瞇眼註視著樹枝的變化,見到咬住樹枝的花瓣邊緣有大滴的液體流下,落進草叢中。幾秒鐘後,花瓣與細葉重新舒展開來,但樹枝卻不見了。

“天吶!那是什麽東西?”杜雨抱著小黑豹怪叫起來。

韓駱搖了搖頭,看了看那堆仍然反著亮光的花草,又看了看杜雨手裏的小黑豹後說道:“我不知道那堆東西是什麽,但我知道你救了它,它也救了你。”

杜雨當然清楚這個事實,但她手頭上沒有能夠獎勵小黑豹的食物,只好勉強給它吃些糖豆了。朱思媛將整包糖豆給了杜雨,又把手機還給了田於書,然後驚訝地看著那只小黑豹將糖豆吃個幹凈。可沒多久,她又發現了一堆令讓她驚愕不已的事情。她以為水邊的那棵八寶樹已經算巨樹了,沒想到越接近青山,見到的事物越沖擊她的眼球。參天巨樹比比皆是,連蘑菇都長得超大,可以直接當凳子用了!黃黑間色的毛毛蟲套上包裝袋就能上架銷售,只怕沒人敢買這種“營養早餐”。既然蟲子能長得那麽大,林子裏的其他活物自然也不會太小。本來體型就大的犀鳥在這裏長成了擁有鐮刀樣巨喙的大鳥,洪亮的叫聲在樹冠間回蕩。

“這裏好可怕啊!”杜雨頭上裹著朱思媛的換洗衣服、虛弱地說道。剛剛見到一只長著硬角的醜陋大蟲子不僅在生理上也在心理上給她留下了惡夢般的印象。朱思媛嗯了一聲,然後拉起杜雨的小手,向河道邊走去。盡管她不像杜雨那樣討厭蟲子,可見到那些原本渺小的東西忽然變成了龐然大物也讓她感覺又怪又怕的。她很想問站在河道與青山交界處的兩個男人,他們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個地方。但她知道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她幫不上什麽忙,就不該給那兩個人增加壓力。

森林裏的物種生長狀況令韓駱緊皺雙眉地望向了一步之外的青山。那山其實並不高,也就三四百米的樣子,可它上面的樹木卻一個賽一個的高大粗壯。他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帶著幾人上山。但幾分鐘後,杜雨的一句話就幫他做了決定。

因為剛才吐得昏天暗地,杜雨感到非常的疲乏。不過朱思媛一拉上她的手,她就感覺好多了,同時頭腦也清醒了不少,所以才讓她發覺到一樣東西——田舜華的蹤跡。她竟然從那條流進青山下的河水裏感覺到了田舜華的氣息,不僅如此,她還從那座青山上感覺到了那個氣息。

“你說我堂妹曾經來過這裏!”田於書吃驚地看向杜雨,這個意外的消息讓他又喜又憂。

杜雨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你能感覺到她現在在哪裏嗎?”田於書急切地追問道。

杜雨指了指河水,接著點了點面前的青山,說道:“這兩個地方都有她的氣息,但我覺得還是山上的氣息更多一些。”如果田舜華曾接觸過河水,沒理由她不早發現她的氣息,因為她可是沿著河水一路走過來的。

知道了田舜華的可能方位,四人立刻動身向山上趕去。他們一走,生活在山腳下的幾只野鹿就從躲藏的地方跑了出來。它們的體態比普通的野鹿大上一圈,動作卻很靈活。它們小心翼翼地走到河道旁的一塊坡地邊,左右望了望後便跪到地上,飲起水來。忽然,一只野鹿擡起頭、站起身子向後退了幾步,接著其他的野鹿也跟著離開了水邊。它們看了一會兒波光粼粼的水面,最後慌亂地跳上堤岸跑走了。

☆、綠塔之二十四

隨著登山高度的增加,杜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明顯察覺到田舜華的氣息是從更高的地方傳下來的,於是四人攀上山頂一探究竟。站在幾百米高的地方,迎著紅艷的晚霞,田於書等人終於看清了這片森林的地貌。他們所處的青山其實是一座環形山,而這座環形山外、跨越茂密的樹林與河流還有一座巨大的環形石壁矗立在最外側,仿佛在支撐著天空。這景色壯麗卻又有些怪異,它讓朱思媛想起一個成語——井底之蛙。

環形山的山頂上除了靜立的植物外再無他物,所以田於書問向杜雨,田舜華在哪?杜雨擡手一指,說道:“那裏!”

杜雨所指的方向是山的另一側,也就是環形山的內部。在綠樹與薄霧之間,他們發現了一座小青山。“你說的是中心位置的那座山?”田於書問道。

“對,我確定就是那裏。我能感覺到那的靈場裏有你堂妹的氣息。”

“這樣,我們向那裏出發吧。”

環形山內的樹木長得比山外的還要高大,樹冠像一把把撐開的雨傘,擋住了本已不多的落日餘光。他們走在昏暗的林間,腳下發出哢嚓哢嚓的響動。因為這裏太安靜了,鞋底碾碎枯葉與衣物摩擦的聲音成為了僅有的聲源。朱思媛平時很喜歡安靜的環境,但如此幽靜的森林反倒讓她感覺到那麽點兒不自在。她擡頭望向樹冠,沒有見到一只飛鳥。不是說西雙版納是鳥類的天堂嗎?怎麽在這裏就看不到了!她在樹冠間搜索,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讓她見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黑影蹲在幾十米高的樹枝上。她仔細望過去,發現有些不對勁,那個一動不動的東西不是大鳥而是一間樹屋。

“你們快看上面,那裏有間小屋!”朱思媛招呼幾人去看那個樹屋。

韓駱放下望遠鏡,對三人說道:“確實是一間樹屋,說明這裏有人居住。”

那麽,田舜華那些人是不是正被困在那間樹屋裏呢?田於書沖著高高的樹屋大聲喊出堂妹的名字,可惜沒有回應。他又喊了幾遍,依然沒有聽到田舜華的回答。他皺眉看向了杜雨。

“我剛才說的地方是下面,不是這裏,所以她不在那個屋子裏。”杜雨攤手說道。

他們繼續向山下的中心地帶走去,不時地擡頭望望樹冠。剛剛見到的樹屋並不是唯一一個,他們又發現了幾十個大小不一的樹屋被建造在高大的樹冠上。以此來看,這裏的居民應該不少,可不管他們怎麽呼喚,就是沒有人出來。他們初以為這些樹屋是被遺棄的,但透過望遠鏡,他們清晰地見到樹屋沒有年久失修的痕跡。大概在這個時間,這裏的居民都外出了,幾人這麽猜測著。

他們走走停停地下山,在接近山腳的地方,田於書忽然叫所有人不要動,也不要出聲。他讓韓駱向前走了幾步,自己挺直脊背,凝神聆聽周圍的動靜,一段細小的聲音忽忽悠悠地飄進他的耳中。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麽流浪——流浪遠方——流浪……”

歌聲雖然微弱,但田於書卻聽得出來那是他堂妹的聲音。他驚喜交加的告訴幾人,田舜華一定就在不遠的地方。他此刻的心情萬分激動,沒想到他們意外跌進深洞竟會找到田舜華的蹤跡。怪不得警方的搜索一直沒有結果,原來他們是到了這個神秘的地方。見到田於書興奮的樣子,其他人也高興起來,他們馬上就可以找到那些失蹤者了!

朱思媛也隱約聽見了歌聲,那聲音細弱而甜美。她想這聲音的主人一定是位乖巧的美人。她在心中跟著哼出後面的歌詞,眼前居然出現了幾根羽毛。朱思媛瞪大眼睛盯著面前輕輕旋轉飄落的羽毛,潔白的羽片上似乎沾著紅色汙跡。她伸手抓住其中的一片,送到近前,用手抹去上面的汙跡,發現那些汙跡是帶著腥味的鮮血。這只鳥受傷了?她連忙擡頭向上望去,不想卻被見到的畫面驚得目瞪口呆!就在她頭頂上方的樹冠上,一只肢體扭曲的白鳥被一張憑空出現的血盆大口吞噬了,接著那張血嘴就消失不見了!

剛剛她看到了什麽?朱思媛還在仰頭看向枝葉婆娑的樹冠,因為她無法想象黃綠色的樹葉是怎麽變成一張大嘴的!

“你在看什麽?朱思媛,我們快走吧!”杜雨嚷道。

等等,她好像發現那張大嘴的秘密了!朱思媛定睛瞧向那堆出現過大嘴的樹葉,就在杜雨喊她的時候,它們動了一下,然後又動了一下,緊接著那堆樹葉快速地移動起來。它們沿著樹枝滑到粗大的樹幹上,迅猛地盤旋而下。最後,一張血盆大口出現在朱思媛的斜上方。

“蛇!”杜雨大叫著癱坐到了地上。她幾個小時前才從蛇口下逃生,現在又一次被蛇盯上了,而且還是一條超級大的蛇!

沖朱思媛亮出尖牙的大蛇受到尖叫聲的吸引,轉向了弱小的杜雨。它的身子又粗又長,在三人合抱的大樹幹上足足盤了三圈。覆蓋著綠色鱗片的黃眼睛兇狠地瞪向杜雨,血盆大口裏吐出一條鮮紅的信子。

“都不要動!”韓駱對杜雨與朱思媛叫道。

大蛇聞聲吐著信子向韓駱的方向擡起蛇頭。幾秒鐘後,它又將蛇頭轉回到杜雨的方向,接著是朱思媛。它或許在想要先吃哪一個吧!

黃綠花紋的蛇頭距朱思媛只有不到兩米遠,蛇嘴裏的腥氣令她作嘔。她的喉嚨鼓動了一下,微微牽扯到脖子上的傷口。大蛇似有所感,蛇信子向前擺動起來。朱思媛捏緊雙手,在心裏苦笑道,難道她的脖子真的那麽美味?

此刻四人之中,只有韓駱與田於書離大蛇稍遠。他們緊張地觀察著大蛇的舉動,低聲交流了兩句後,韓駱松開了拖著田於書的雙手。田於書摔倒在地,驚動了大蛇,大蛇向他看去。與此同時,韓駱抽出皮套裏的匕首,奮力擲向前方。匕首沖向大蛇,轉眼間已近蛇頭,卻碰上了突然豎起的蛇鱗,斜飛了出去。誰也沒有想到這條大蛇的蛇鱗不但堅硬還能豎立起來。朱思媛見到匕首劃過蛇頭,紮進了遠處的地中。

匕首雖然沒有傷到大蛇,但讓它感受到了威脅。蛇頭向回撤了撤,黃眼睛不停的轉動。它的尖牙暴露在外,鮮紅的信子前後卷縮,而那些挺立起來的尖銳刺狀鱗片則像盔甲一樣披滿蛇身,令這條憤怒的大蛇看上去更加恐怖與棘手,杜雨控制不住的再次尖叫起來。大蛇察覺到渺小獵物的恐懼,支起尖牙向癱軟的杜雨撲了過去。

朱思媛見狀立刻卸下背包丟了出去,正好砸中大蛇粗壯的蛇身。蛇頭被背包撞得歪到一邊,與杜雨擦身而過。韓駱乘隙拽住杜雨的胳膊,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朱思媛接著又沖大蛇使勁扔出了自己的挎包還有壞掉的手機,它們都砸到了大蛇的身上。朱思媛掏向褲兜,她還想向大蛇扔東西。田於書瞪眼看向朱思媛,大叫道讓她住手。他不明白她在幹什麽,為什麽要接二連三地向那條大蛇挑釁,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激怒它嗎?

大蛇果然被朱思激怒了!它扭轉身子,猛撲向她。朱思媛右手按在褲兜裏,見大蛇向自己撲來,立即蹲下身子,滾向一邊,勉強躲過大蛇的尖牙。她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向後跑了幾步,扒開脖子上的繃帶,接著又向大蛇扔去一塊石頭。血腥味與砸在身上的石頭,徹底惹怒了大蛇。它的眼中只剩下那個向遠處倒退的獵物,它的身子完全離開大樹,迅速滑進昏暗的樹叢。

這就是她的用意嗎?田於書望向那個即將消失於薄霧裏的身影,心中罵道笨蛋,對扶起杜雨的韓駱急切地吩咐道快去救她。

韓駱拔起地上的匕首正要向朱思媛離開的方向奔去,忽聽身後傳來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落到了地上。他馬上回頭看去,只見一大坨裹著粘液的東西落在了他和田於書之間。那好像是一頭野鹿,一頭剛剛被消化的野鹿,能吞下這頭野鹿的東西絕不會是個普通家夥。韓駱捏緊手中的匕首向上望去。

朱思媛慶幸自己的誘餌計劃成功,很想誇自己一句,可她現在在沒命的逃跑,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那兒還能說話!在剛剛那個情況下,她覺得只有將大蛇調離開那幾人的身邊,才是最好的抉擇。杜雨已經被嚇得不能動彈,田於書又是個腿不能行的人,要韓駱一下保護他們三個人,這太難為他了!考慮到自己有寶貝珠子護體,所以她還是犧牲一下自己吧!大不了全身疼那麽幾天,總比保護不周,讓其他人受傷的好。不過她忘記考慮一件事情了,那就是怎麽對付身後緊追不舍的大蛇!韓駱的匕首沒能紮進大蛇的身體裏,她褲兜裏的水果刀估計希望渺茫。還有蛇的七寸在哪?朱思媛向後瞄了一眼,粗張的蛇身怎麽看都一個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蛇的樣子請參考基伍樹蝰的鱗片、莽山烙鐵頭的顏色、加蓬蝰蛇的牙。

Ps插著小翅膀的蟒蛇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口感,覺得還是將某人的脖子醬一下會更好吃!

☆、綠塔之二十五

書到用時方恨少,腿到跑時才嫌短!朱思媛覺得自己的腿能再長個十七八個厘米說不定就能跑贏那條綠花花的大蛇,她已經被它追得“走投無路”了!到處都是樹,根本沒有能讓她躲藏的地方。她在那些歪七扭八的樹間左突右躥,希望身後的大蛇會把自己纏成一團亂結。可惜,這不是周星馳的電影,也不是惡搞漫畫。大蛇靈活地在樹間穿梭,始終與朱思媛保持著一點點微妙的距離。有那麽幾次,它吐出信子,抽打在前方獵物的小腿上,驚得朱思媛差點跌倒。

她只想引開大蛇,讓那三人先走,還沒來得及想過要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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