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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眾裏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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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軍爺好眼熟……不是眼熟, 這就是那個有過兩面之緣的小軍爺呀,一次在幾年前萬壽節燈會上,一次在揚州林府。朱繡心道,這交通道路如此不方便的時代, 又有男女大防, 陌生男女, 能遇見三次真算的上稀罕了。若是擱在戲文裏, 可不就是‘唐伯虎三笑點秋香’的橋段了。

這什麽跟什麽,不過這位小軍爺倒是風姿颯爽,英氣勃勃的, 若是姆媽和舅舅相中的小郎君也是這樣的, 那可真就賺大發了。朱繡想著便“噗嗤”一笑, 若是姆媽知道了, 必定得抱怨“不知羞!”。這念頭在她腦子裏轉了一轉, 須臾便風吹雲散了, 等到了程家, 和程舅舅說生意經還說不完呢, 更是一丁點也不記得了。

倒是湛冬,把鬼哭狼嚎忘了“程家”的鄧繼打發走了, 處理完公務, 一個人時又摸索出那只黑底朱繡的荷包端詳片刻,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說, 兒啊,今兒好歹把你這臉上鼓搗軟和些,不為別的, 正月十五的好日子,滿街大姑娘小孩子, 給人嚇著就不好看了。”湛大五更起來就挑剔兒子。

“我跟人家舅爺說好了的,趁著燈會遠遠的叫你們看看。原本今天是你的休沐日,誰知道又有差事,這可什麽都沒定下呢,就把人撂空地裏了。你小子還想不想娶媳婦?”說到底,湛大不滿的還是這個,孩子娘去得早,幸好兒子自小上進懂事,可偏偏婚事上作了難,好不容易相看的這樁親事是這小子點了頭的,他恨不得立時定下來,偏生這麽多波折。

湛冬給他爹倒了一碗熱茶,道:“不耽擱,燈會在南城。”這意思,是元宵節燈會人多易出事,他做南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定然得親自帶人巡視一番。

湛大就瞪眼,他是這意思麽?你穿著公服,挎著腰刀,再板著一張臉,別把人家姑娘嚇著了。依著湛大原先的打算,是叫兒子一身窄袖錦袍,白狐貍毛領子的鬥篷一披,好身板全給襯出來了。

老話說得好,女要俏三分孝,男要俊一身皂,但湛大想著大晚上的,縱然燈火輝煌,烏漆嘛黑的衣裳也不好看,就叫家裏人拿著湛冬的尺寸請繡鋪照著都中少年郎最時興的款式做了一身,都是好料子。昨兒就叫人給擱在湛冬房裏了,湛冬下值家來一看,月白雲紋箭袖,團花紋朱紅錦緞排須褂,還有一件石青鬥篷。這花裏胡哨的,豈不正是那些跨馬游街的紈絝少爺的打扮。

甭說今日差事繁冗,就是不當值他也不會穿這個出門。湛冬的視線在石青鬥篷的白毛立領上停頓了片刻,腦子裏又浮現出驚鴻一瞥裏兔毛領子圍著的那張有些詫異的小臉。

侍候湛大的趙氏從後面院子到廳裏來,笑道:“大爺有自己的想頭呢,許是大爺看不中也說不準,趁著這時節都在,老爺何不問問大爺的心思?”

湛冬撈起玄色制式披風,跟湛大作辭,大步就出了門。

等看不見兒子的背影了,湛大陰沈著一張臉罵道:“我和我兒子說話,有你什麽事!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那些主意,勸你早作罷了,不然惹急了老子,散夥了事!”

趙氏本是孀居之人,有兩分姿色,早年在城門處支了一處茶攤子,與湛大混了個臉熟。到湛冬七八歲上,湛家大房孤零零的一對父子,時人多有勸湛大再娶一房繼室的。偏湛大不願意續娶,怕日後繼妻仗著長輩的名份,轄制兒子,便托人說個二房。

這二房是個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小老婆,是妾,只不過本朝良妾一般都稱呼個二房。此時湛大立功,湛家已起來了的,小門小戶的多願意把自家黃花大閨女送來做二房呢。湛大面上雖粗漢子一個,心裏頭明白著呢,這是看自家只冬子一個,打著生子扶正的目的呢,更何況拉拉雜雜的一堆擎等著扶持的親戚,納回來就是自找麻煩的。故此,倒中意了這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趙寡婦,納回家裏做了二房。

趙氏不知是年歲大些,還是她自個身子有問題,稀裏麻裏這些年,不管丫頭小子一個也沒生下甚。

趙氏淌眼抹淚的哭道:“我一片心為著老爺大爺哩,我打什麽主意了?如今合家裏的中饋一絲兒都不叫我沾一沾,等兒媳婦進門,她一個新媳婦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兒倒掌了家,越發顯得我是外人了!老爺,我侍候你這麽多年,你不能這麽絕情吶!”

湛大冷眼瞧著,等她唱念做打訴完委屈,才垂著眼皮道:“既這麽著,好哇。”

趙氏眼睛一亮,卻聽湛大道:“當日我納你花了一百兩,五十兩給了你前頭夫家,五十兩你自個拿著壓箱子。你前頭夫家要給你簽賣身契,我沒答應,你雖是妾,卻也是良家的。那一百兩我也不要了,還有歷年的月例也沒少過你的,那些衣裳首飾你盡帶著。你跟我一場,我也不為難你,你不是一心跟你娘家好麽,今日你收拾了我打發人送你回你娘家,日後你再嫁也好、叫你娘家侄子給你養老也罷,都自便就是,跟湛家跟我不相幹。”

趙氏連淚都不敢擦,已是嚇傻了的,忙哭天喊地的央求。

湛大冷笑:“你是什麽牌面上的人,自己心裏沒數兒?還和我兒媳婦比,若是你窩在自己屋裏不出來也罷了,但凡出來在她跟前,她坐著、你站著,她進屋子、你打簾……別說中饋,誰家中饋叫個妾去管,不夠丟人的!想是我屋裏只你一個,小事情我不願同你理論,縱的你和你家越發心大了。我往日敬你二分,不過是安生過日子的意願,倒作興起你們來了。你也不用求,話我只說這一回,但凡再有丁點不安分,一個妾,攆出去就是。”

說著就命大管事:“什麽趙家親戚,哪門子的親戚!再上門都給我打出去!還有後頭那個趙氏的侄女兒,若是家裏當真活不下去,就給她家五兩銀子買下來,族裏九堂嬸子孤寡一個,正好把這丫頭送去侍候老人。若是她家沒打算賣人,趕緊把人給我攆出去。”

看一眼呆若木雞的趙氏,又道:“帶幾個人去趙家,告訴他家堂屋裏擺著的那銀枝梅花盆景,盆底下可大辣辣打著我湛家的印記,這就是偷盜的賊贓!寫了狀子叫他家摁手印,他家不肯就告到衙門裏去。告訴他家以後安安分分的還罷了,再給我眼皮底下耍心眼子,這狀子呈遞上去,打板子流放叫他家掂量著!”

趙氏已軟作一團,須臾間趙氏的侄女就哭哭啼啼的被攆出湛家去,湛家門子還呸呸兩聲,道:“一個姨娘家的侄女,還跟咱們充主子姑娘,誰給的臉呢。”

大元宵節裏,湛大快刀斬亂麻的把家裏生出小心思的趙氏和其娘家連削帶打,處理的一幹二凈。趙氏雖死求著沒被休回娘家,但這些年她小心籠絡的人手全被連根挖起,都打發走了,好一似竹籃打水一場空。

湛大渾發作一場,他未必就對趙氏沒有情分,若果真絲毫都沒,也不會縱大了趙氏的心。只是這男人的心裏頭,兒子是頭一位的,是底線,同趙氏那點子情分,一對上湛冬,可不就什麽都不是了麽。

比起湛家一大早的不安生,榮國府的陣勢就更大上百倍。

十四晚上,上下通不曾睡得,十五日還未到五更,就有婆子到羅翠塢來叫門。因今年冷的異常,黛玉的確有些咳嗽,這幾日都是朱嬤嬤和陳嬤嬤輪換著和她睡一床。

外面婆子拍門拍的震天響,黛玉覺輕,迷迷糊糊地問:“怎的了?”

朱嬤嬤忙拍拍她細瘦的脊背,溫聲道:“不相幹,姑娘再睡會。”

又向值夜的杏月使眼色,杏月會意,躡手躡腳地轉出臥房,開了廳後的小門出去。

羅翠塢的守門力婆已開了門,杏月問前來叫門的婆子:“媽媽們有事?”

那兩個婆子喜氣洋洋地道:“今日娘娘歸省,老太太、太太、大太太並東府尤大奶奶,不到無鼓就按品服大妝了,如今已等在大門外頭了!林姑娘還不準備起來,娘娘興許還要召見的……”

杏月塞了兩塊碎銀子,笑道:“多謝二位媽媽,只是我家姑娘又犯了咳疾,前兒昨兒請太醫一連看了兩回,還是沒壓住。況且是外眷,就是召見,若在貴人面前忍不住咳嗽,失儀不說,也怕過給了人,故而昨日已回了璉二奶奶知道。老太太、太太忙碌異常,整日都沒尋著空回稟,璉二奶奶說若是問起,她幫著告訴,我們才罷了。”

這兩個婆子原也不是什麽得臉體面的人,不過是前面榮慶堂、榮禧堂已嚴整的很,鴉雀無聞,連聲咳嗽都聽不見,這二人想一想,摸到後頭來,趁著這時節好討一筆賞錢,發一回財。

杏月說的緣故她二人絲毫不知,但掂掂手裏的銀角子,就已笑的見牙不見眼,忙忙辭過。杏月看方向,這又是往薛家去了。

若說薛家也憋屈的很,先前住的梨香院讓出來給一幫小戲子們住下,他家又搬去更東北角上的院子了,這處院子雖房舍比梨香院多些,可遠不如梨香院精致,多年都未住人,雜樹草木叢生,靜幽幽的嚇人。

杏月和桃月幾個私下裏說起來,都不解的很,這薛家又不是沒銀子,聽說都中亦有老宅子的,何必寄人籬下的,憋屈成這樣。她們家有寡母長輩,還有男丁支撐門戶,跟自家姑娘孤身一個全然不同,若自家也有他們那個條件,早搬回林家宅院去了,又清凈又自在,好多著呢。

杏月回房,伏在朱嬤嬤耳邊小聲回稟了,朱嬤嬤抿抿嘴角,悄聲道:“閉緊門戶,不用管,你也再歇會。方才桃月服侍姑娘吃了一回湯藥,開的這藥裏有安眠的藥材,姑娘大抵還能睡一個多時辰呢。”

一直到辰時,黛玉才起身,用完早膳,方問:“迷迷糊糊的,外頭怎麽了?可是鑾駕已來了?”

朱嬤嬤笑道:“早多著呢,依著宮裏面的規矩,只怕酉時能出來就算好的了。”

黛玉笑問:“既這麽著,那能在府裏住上幾日?我小時候聽母親講過,這都中慣有‘住對月’的習俗?”

黛玉接到老父書信,依林如海的意思,她是外眷,況且又無父母在旁,不願意叫她去跪拜迎奉賢德妃。黛玉想一想,這原是賈氏宗族的喜事,自己一人在京,旁人看自己,就是代表著林家,父親一身傲骨,林家確實不需伏低做小的去逢迎。

照比王家和史家,這兩家同住都中,不僅他們老爺太太這些長輩無一人前來,就是小輩兒姑娘們也沒來湊這熱鬧。黛玉分明聽說太太都打發人請過的,只是人家都婉拒了。自家若是扒上去,豈不是擎等著人看輕麽。

若真是住對月,自己不去拜見卻又說不過去,黛玉心裏思量著,才有此一問。

朱嬤嬤因笑道:“斷沒有叫宮妃在外頭盤桓多日的理兒,若都這麽著,就亂了套了!”宮外頭和在宮裏圈著可不一樣,宮外天高地闊,再多雙眼睛也看不出來,萬一出了什麽醜事,皇家的臉面往哪裏擺呢。

黛玉聽了,方點頭安下心。又聽陳嬤嬤笑語:“上元節的燈會姑娘看不成了,等到八月十五,不冷不熱,那時候都中的煙火燈會才熱鬧呢,老爺必然要帶姑娘游玩一圈兒的。”

朱嬤嬤也笑道:“可不是,一年這兩個時候,正是內宅的姑娘奶奶們好不容易解禁的時節,多少高門大戶的小姐們也出門去呢。偏生這府裏不興這個,只把女孩兒都圈起來,出門做客不帶著,這些節日也一並只自家樂呵。連累的咱們姑娘也不好出去的,好在總算林老爺要上京來了。”

這話把黛玉因提及賈敏生出來的感傷都驅散不少,忙命杏月:“把欽天監黃歷拿來我看。”

朱嬤嬤隨便一說都明白的事情,偏生榮國府諸人想不明白,下人竊竊私語常要猜度賢德妃娘娘要在家中住幾日。

賈母帶著闔族中女眷,穿著沈重的品服,在榮國府大門從卯初就等著,好幾個時辰下來,早已凍得嘴唇烏紫,幾乎站立不住。

鳳姐身上並無誥命敕封,因此站的位置偏後些,看著尤氏與王夫人並排侍立,縱然心胸比往日寬大些,也禁不住眼紅吃醋。

正胡思亂想著,午時一個太監坐著大馬緩緩的來,賈母忙親自去接,探問消息。

只聽這太監漫不經心地說甚未初晚膳後,還要去寶靈宮拜佛,又要進大明宮領宴看燈,最後才請旨起身。這大約著時辰得等到戌時呢。

賈母一手拄著烏木拐,一手被邢夫人攙扶著,聽說這個,挺著的一口氣全卸了,又冷又累,勉強吩咐鳳姐道:“你先照理著園子,請這些內相去後頭吃酒飯。”

鳳姐再沒心思爭鋒,她臉上的神色微微收了一收,一面連聲應下:“老太太、太太且請回房去,等是時候了再來也不遲。”一面用心打量那太監神色。

王鳳姐察言觀色的本事自是爐火純青的,這會兒看那太監大模大樣擺出老爺的款兒,心下已涼了半截。自思道:早知這規矩,如何不提前打過招呼來,倒由著闔族老爺、太太們在寒風裏頭凍了一晌?這麽看來,娘娘果真不若傳言中受聖寵,只怕頗受冷待才是真的。

她一想老爺房中四個姨太太,年輕的白姨娘、柳姨娘,服侍多年的趙姨娘和周姨娘,早先柳姨娘多受待見,那屋子布置的比太太房裏都精致,可自打新納了個年輕嬌憨的白姨娘,這柳姨娘如今也就那樣了,更不用提從來不受重視的周姨娘,這人在府裏只龜縮著,平常都想不起還有她。有寵和無寵的差別就這麽大,這還只是府裏呢,皇家何止四個呢,有名沒名兒的四十個都不嫌多,娘娘在宮裏,若是如過氣的柳姨娘還罷了,若是像周姨娘,才正經坑死人了呢!

好在一直到戌時,賈母領著內眷凍第二回 時,賈妃的儀仗浩浩湯湯,華麗尊貴非常,倒叫王熙鳳好受一些。

榮國府省親別院金碧輝煌,各色紗綾紮成的花燈燦爛精致,更好百合香煙繚繞,團團簇簇,十成的富貴氣象。

更衣、升座、奏樂、見禮、三獻其茶,種種繁規冗矩下來,用了大半個時辰,賈妃才得以與親人廝見。

嗚咽哭泣一番,好不容易止住了,賈妃因問:“薛姨媽、黛玉、寶釵、湘雲因何不見?”

王夫人臉上一頓,啟奏道:“外眷未幹擅入。”

元春聽說,忙叫快請,須臾間,薛姨媽等人進來,只不見黛玉。賢德妃臉上毫無異色,也絲毫未問因由,只與薛姨媽等敘些寒溫私情。

鳳姐早已悄悄在賈母耳邊回過,因事多,賈母前時並未放在心上,可眼下聽娘娘話裏,把黛玉還要放在寶釵之前,她眼睛一閃,莫非娘娘也更中意黛玉?

待賈妃見過寶玉,更是親近難言,一時間淚如雨下。好不容易勸止住了,尤氏和鳳姐忙請游幸園子,賈妃又命諸姊妹和寶玉賦詩,湘雲大放異彩。

卻說作完了詩,賈妃又點了四出戲。十二個小戲子之中,賈妃最愛齡官,不僅賜下金盤糕點,還命再作兩出戲。

管著女戲的是賈薔,齡官被他捧著哄著十分的心氣高傲,常作驚人之語,此時又斷不肯依從賈薔點的兩出,偏生要作什麽《相約》《相罵》。賈妃竟也喜歡,和顏悅色的命不可難為齡官,還賞下兩匹宮緞並荷包和金銀錁子等物。

就連王夫人暗地裏也納罕,當日元春在家時,說是千尊萬貴也不差的,她面上看著溫柔大度,實則頗有一點子傲氣,家下奴仆,縱然是賴大家的也不大看眼裏。如今做了娘娘,反倒對一個下九流的戲子和顏悅色,愛重起來。

近身侍奉過這位大姑娘的下人,並賈母等人皆心裏疑惑,唯有在別室款待的抱琴聽見,心裏清楚:娘娘這是憐及自身了。

賈氏四姝,琴棋書畫各善一樣,這賈元春正是擅琴,她的貼身丫頭也特地喚做‘抱琴’,這聽起來頗為雅致,實則還不若不擅這琴呢。

抱琴心裏清楚,她家娘娘以琴入聖眼邀寵,以皇後身旁女官身份得幸,大大得罪了皇後不說,就連聖上,也慣愛叫娘娘彈奏一曲。就連今日大明宮領宴看燈,吳貴妃和周貴人都不安好心,調唆著讓娘娘獻曲取樂,幸好甄太妃幫了一嘴,才勉強掩過去這茬。

榮國府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且不說,都城燈市熱鬧也不遑多讓。

朱嬤嬤照看著黛玉離不得身,程舅舅帶著自家小姑奶奶並幾個力婆從下晌午就游逛起來,可是盡興的很。

一直到亥正的煙花都放過了,朱繡拉拉程舅舅的袖子,小聲問:“舅舅,那個……人呢?”不是叫我看一眼嗎?

興致勃勃的程舅舅聞言,哼的一聲,氣道:“女兒外向!”

好一會,才不情不願的帶著外甥女往街上最高最亮的一處燈塔去,撇嘴道:“那邊那個,板著臉的就是。”

朱繡在燈塔下面掃視了兩遭兒,都沒認出哪個來。這燈塔搭的巧妙,不少年輕姑娘都過來賞看,有姑娘們嬌聲脆語的,可不就把小兒郎也吸引過來了麽,只都笑嘻嘻的,有甚板臉的。

朱繡尋不著,再拉舅舅袖子問詢時,忽然在燈塔後面彩棚暗影裏看見一個長身玉立的熟悉面龐。

只教朱繡楞住了。

正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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