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娥費了一番唇舌，才讓白梅和徐佳相信，他們是靈玉的親友。

她們這時才透露出實話。

“……我們是在遺宮的玉壁前分道揚鑣。”徐佳說，她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進遺宮的時候遇到韋青小隊，路上又恰巧發現了他們破禁的痕跡，一路直達玉壁，然後靈玉發生意外。

徐佳一五一十地說來，除了他們打算放棄靈玉這件事含糊過去，其他事完全屬實。徐佳再老實，也知道有些事不能直說。雖然那種情況下，他們放棄靈玉是個很自然的選擇，但要直接說出口，難免得罪人。

等她說完，徐逆和仙娥都沒有接話。

白梅微微皺眉，心想，難道他們還不相信？她挑剔地看著徐逆，之前她根本沒想過，那位程道友會有道侶，她還以為，程靈玉那種人，只會獨來獨往。沒想到，她不但有道侶，對方還是個劍修，而且，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北極上真宮一脈的劍修。

白梅暗自思索。她與靈玉可以說是同出一源，所以有些事情很容易做出猜測。靈玉的本命法寶是仙書，《玄真譜》是她的根本之道，這應該不會有錯。既然如此，為什麽她之前用的是北極上真宮的劍術呢？難道，就是因為她的道侶？

這不對啊，北極上真宮門規森嚴，功法不可私傳。而且，這些劍修都是死腦筋，對他們的師祖爺頂禮膜拜，個個好像被洗腦了似的，就算是道侶，也不可能私傳功法。

但若不是這個原因，程靈玉為什麽會有北極上真宮的真傳？

白梅越想越是不快。這個程靈玉，能將《玄真譜》修煉到這個地步，為何不好好走祖師爺的道路？不但結了個道侶，對方還是北極上真宮的劍修！

“她堅持留下，所以你們分開了？”徐逆終於開口。

徐佳點頭：“是。後來我們看到那邊有鬥法波動，猜想程道友大概與那位韋大小姐打起來了。我和白梅道友在那邊等了許久，都沒有看到程道友離開，心中擔憂，便回頭去找。不料，我們到了玉壁前，卻怎麽也找不到程道友的痕跡，她和韋大小姐都不在那裏，要不是有鬥法痕跡在，我們差點懷疑那是幻覺。”

“那邊沒有其他的出口嗎？”仙娥插話。

徐佳搖頭：“沒有，我們全都搜索過了。如果有出口的話，肯定極為隱蔽。”

“那遺宮那個崩塌的洞天洞府在哪裏？”徐逆直奔主題。

徐佳和白梅交換了一個眼神，白梅開口：“我們也是出了遺宮才想到的，也許程道友那會兒消失，就是進了洞天洞府——韋大小姐也沒有出來，他們一整隊人，都沒有出現。”

徐逆沒再問，他只覺得心不停地沈下。

他的感覺是對的，這件事，真的跟靈玉有關。

如果靈玉真的在那個崩塌的洞天洞府裏，那現在洞府都崩塌了，她又在何處？她沒有死，她還活著，可也許她正處於絕望之境，卻沒有人能夠救她。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問：“遺宮現在還能打開嗎？”

徐佳面露猶豫，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有合體期前輩找我們去問話。他們也想打開遺宮，看看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可是……”

“希望很小。”白梅直言不諱，“那幾位前輩覺得很棘手。”

如果連合體期前輩都覺得棘手，那他們豈不是……

徐逆握緊拳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他一定要冷靜，仔細想想，有什麽事情，是自己能做的。

遺宮關閉了，連合體修士都覺得很難開啟，那麽……難道他只能求助大乘？問題是，他到哪裏去聯系大乘修士？無夢真君？他憑什麽要見自己，還答應要求？

徐逆還在思索，耳邊忽然響起進入藏虛界時的聲音：“遭遇意外，藏虛界之行提前結束，路費折半返還。”

話音剛落，徐逆便感到自身失去了控制。一道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他，動不了，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等到這道力量消失，周身場景已變，他們已經離開了藏虛界，回到無夢山那個小觀中。

徐逆怔怔半晌，耳邊盡是喧嘩，眾人討論著此行的收獲以及意外。

靈玉呢？靈玉在哪裏？

他轉頭四顧，卻找不到靈玉的身影。

……

靈玉沒能離開藏虛界。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意外，明明自己聽到了那個聲音，以為自己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山道，結果半天過去，她還在原地。

那個聲音，就是無夢真君，這一點毫無疑問。可為什麽，無夢真君說了結束此行，卻沒有把她傳送走？

“餵？我交了買路錢的，不帶這樣的！”靈玉高聲喊。

不帶這樣的！

這樣的！

的！

山道裏傳來回音，除此之外，一點動靜也沒有。

靈玉絕望了，頹然蹲坐下來，抱住膝蓋。

她到底造了什麽孽啊！好不容易及時進了出口，結果就山搖地動，她走到一半，發現前面空間斷裂，出不去了。

這下可好，進不得，退不得，擠在這條山道裏。

剛剛聽到無夢真君的聲音，欣喜若狂，還以為自己得救了，結果等了半天，她的處境沒有半點改變。

不！有改變，她的處境變得更糟了。剛才還能期待別人來救她，現在其他人都被傳送走，她連個救命的都等不到了。

現在怎麽辦？出去，空間斷裂得太厲害，她修為不足。回頭，那裏面有個可怕的合體期怪物，她可不想變成個人皮袋子。

難道她只能窩在這條山道裏等死？哦，不對，她還可以修煉。難道她就這麽窩在這條山道裏，修煉到煉虛期，或者合體期，才有機會出去？

別做夢了，就算她已經五行解離，能在這裏晉階煉虛，也沒辦法沖擊合體。每一個境界，都有關卡，閉門修煉可不行。

那麽她還能期待什麽？哦，對了，期待徐逆突破合體期，過來救她出去。

如果徐逆晉階合體，沒有被紫郢影響的話，一定會過來救她，這一點不用懷疑。問題是，那得什麽時候了？算得再少，兩千年總是要的，讓她在山道裏蹲兩千年？

靈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的壽元倒是足夠等兩千年，問題是，這麽枯坐兩千年，她就算心理不變態，也要變成望夫石了吧？

“這是要死啊！”她嘆了口氣，低頭揉自己的臉。

可惜，就算把臉揉成包子，這個難題還是無解。

思來想去，沒什麽好辦法。基於閑著也浪費時間的想法，她開始修煉。

就這麽著，修煉一段時間，想一想，接著修煉一段時間，再想一想，時間緩慢地前行。

靈玉感覺自己應該在山道裏困了幾個月了。

她不由想起當年在天阿，被困在生死樹的事情。那時候的處境比現在還難，連光都沒有，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因為……徐逆也在那裏，與她一壁之隔。

回想起來，那真是一次奇妙的經歷。明明徐逆沒有表明身份，可她就是莫名覺得安心。也許，這就叫心有靈犀？

靈玉一點點地回想，想起他們隔著樹壁相處幾十年，想起那時的絕望，想起他刻在地上的字，想起他的留書……

她從懷中摸出一只玉笛，湊到唇邊，輕輕吹了起來。

這麽多年，她還是只會一首曲子，那首叫《鳳求凰》的曲子。

鳳飛翩翩，四海求凰。

等到一曲吹畢，靈玉睜開眼，忽然發現，好像有什麽不對了。

她轉過頭，看著與洞府相連的那處入口。花瓣，有花瓣從那邊飄進來。

她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自己手上。

柔軟的，清香的，是真正的花瓣。

靈玉猛然站起。

洞府裏沒有任何生機，所有草木皆成枯朽的黑石，哪來的花瓣？

她深一腳淺一腳，往入口行去。

離得越近，花瓣的清香越是醉人，還有泥土的芳香，生命的氣息。

這是生機，勃勃的生機！

難道，洞府裏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

猶豫了一會兒，靈玉最終還是選擇踏出去。

等待兩千年，或許穩妥，但她自知，那樣的話，她就算活下來，也是半廢了。

生路，她必須給自己掙出一條生路！

當她踏出去，明亮的光芒讓她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

她閉上眼，沒有視覺的幹擾，聽覺變得特別靈敏。

遠處，是鳥兒啾啾的鳴叫聲，蜂蝶輕輕振動翅膀，風拂過，花兒從枝頭墜落。

她在心裏，勾勒出這樣一個世界。

等到眼睛適應了光線，她睜開眼。

綠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無數的顏色，就這麽撞進了視野。

這是真的？

靈玉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她轉頭四顧，周圍明明是個生機勃勃的世界，何來幾個月前的幹枯腐朽？

這到底怎麽回事？才幾個月時間，怎麽變化這麽大？

她擡頭看去，遠處那個主洞府挺立著。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總覺得比幾個月前新得多。

突然，腳步聲傳來。

靈玉警惕起來，轉頭看著來處。

只見一個穿著簡便弟子服的小姑娘從山坳那頭轉過來，看到她，吃了一驚：“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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