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不是沒想過，有可能遇到丹霄觀門下，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麽早。

整個人界那麽大，大乘門下分支雖多，能遇到一個並不容易，尤其，這位白梅仙子，從某個方面來說，可以算懷素的嫡傳。

林子建嘆著氣說：“人和人不能比啊！明明修為都一樣，可我們這些散修，在人家面前就是矮一截。”

真正的大宗門傳承，和散修確實不能比。他們的功法正統，少走彎路，往往晉階時年紀很輕，再加上門派傳承的法寶和秘法，實力也強得多。這種差距，修為越高，往往越大。

當然，也有一些散修，本身擁有正統的傳承，並不比那些宗門差，不過這種散修數量很少。

靈玉試探著說：“丹霄帝君門下？這白梅仙子擅長什麽？”

“自然是符文之術了。”林子建不假思索，“丹霄觀門下，精擅符文之術，而且個個博學，這位白梅仙子尤其如此。”

懷素門下，博學並不奇怪，仙書便是以包羅萬象著稱。靈玉有時候想起來，會覺得這世界真是奇妙，她幼時不好讀書，後來在玄塵子的戒尺下，才粗通道經，誰能想到，她逐漸也走上了跟懷素一樣的道路。

“林道友，依你所見，這只小隊如何？一同去秘境，會不會有問題？”

林子建遲疑了一下，答道：“論實力，自是一等一。他們不是大宗門弟子，就是有高階長輩，秘法也好，法寶也罷，比散修高出一階。不過……”

“不過？”

林子建坦誠道：“不過，正因為他們出身不凡，人人自傲，恐怕難以齊心協力。”

靈玉輕輕點頭，手指輕叩扶手。

“程道友，”林子建直視著她，“說句實話，你初來神霄界，可以說，這是你能尋到的，最好的隊友。想來，那些實力普通的散修，你看不上眼。而這些人，自傲歸自傲，實力皆是一等一的。就算到別的聯誼會去，能找到這樣的隊伍也不容易。”

靈玉微微一笑：“林道友放心吧，我都交了錢了，不會後悔的。”

林子建笑道：“在下確實怕程道友後悔，不然，很難再給他們找一個像程道友這樣的隊友了！”

就像林子建說的那樣，這些人傲歸傲，實力很強。團隊合作固然重要，可個人實力提不上去，那也是渣。她可不想進了秘境被別人連累。

“另外，還有一點。”林子建說，“秘境開啟，在下也要去的，到時候會跟幾位同向而行，如果真的遇到不能解決的矛盾，還有後備人選。”

靈玉點點頭：“那就等林道友的消息了。”

說完正事，靈玉告辭回去。

她心裏還裝著剛才的事，有點心不在焉。

“靈玉？”

前面傳來徐逆略帶激動的聲音，靈玉一怔，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徐逆的院子裏。

她輕咳一聲：“你在忙？”

“沒有。”徐逆收劍回鞘，只是在養劍而已。

“哦……”

兩人默默站了一會兒，徐逆問：“你來有事？”

“嗯……”

“進來談吧。”

靈玉低著頭，有點局促地跟著他進屋。

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心虛，愧疚，又有點陌生。這些感覺加起來，就是她屢屢不願意來見徐逆的原因。

看到徐逆遞來的茶杯，靈玉怔了怔。

她突然發現，徐逆泡茶的手法和她一模一樣。靈玉其實對於茶沒有太多的偏好，只是師父蔚無怏好茶，她入門時被逼學了一陣，後來也養成了習慣。不知道什麽時候，徐逆也學會了泡茶，而且手法和她別無二致。

原來，他們的糾葛已經這麽深了嗎？深到了幾乎成為同一個人，卻毫不自知……

她看著徐逆的臉龐，心裏浮起酸澀。這是屬於程靈玉的感覺，只要看到他，便覺得歡喜。

“你……等等我。”她忍不住脫口說道，“我現在沒有辦法向你保證什麽，但是，我……會努力的。”

徐逆一怔，擡頭看著她。

四目相對，他從她的眼裏看到了屬於程靈玉的溫暖眷戀。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酸與愧疚。變成這個樣子，並不是靈玉自己願意的，她也許比他更害怕，明明還是自己，卻一點一滴被消磨去自己的性格。這種水滴石穿、潛移默化，幾乎找不到源頭，無力控制。一邊害怕自己會變成完全陌生的樣子，一邊又對他心懷愧疚，最惶恐的人，應該是她自己才對。

徐逆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等你的。你……只管放心去做。”

靈玉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僅僅只是一句話，她心裏的壓力驟然減輕了。至少，她不是一個人在努力，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地等著她，看著她。

一句話過後，這些天來的隔閡，仿佛都不見了，兩人仍然不如往日親近，但彼此之間的氛圍，不再那麽僵硬。

“突然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放下心中的壓力，靈玉說出口的話也輕快了很多：“我今天去尋真會了，他們已經給我找到了同伴。”

“有問題？”徐逆敏銳地發現她語氣中的遲疑。

“也不能算是問題吧……”靈玉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其中有個人，據說是流沙界通天宮門下，尋真會那位林道友告訴我，通天宮是丹霄觀的一脈傳承，其祖師是丹霄帝君的正式弟子。”

徐逆吃了一驚：“正式弟子？那豈不是……”

靈玉緩緩點頭：“不錯，通天宮修習的功法，應該是玄真譜的外傳功法之一，那位白梅仙子，據說精通符文之術。”

徐逆默然，托著茶杯不語。

靈玉看了他一眼：“我想了想，還是拿不定主意。跟他們同行，會不會洩漏身份？”

“不會。”徐逆搖頭，“你看我，修煉的是《先天紫氣訣》，但在紫霄劍派那麽久，都沒人認出來，包括昭明。”

“但是，”靈玉猶豫，“滄溟界情況不同，紫霄劍派只能算是分支中的分支，他們並不清楚上真界的事。”

徐逆淡淡道：“那麽，這位白梅仙子就知道明塵界的事了嗎？大乘門下，分支不知道多少，不是嫡支弟子，根本不會有多少人在意。那白梅仙子，說到底只是丹霄觀一脈傳承中的一個化神，她號稱天才又如何？整個人界，像她這種程度的天才可不少。她有沒有去過丹霄觀，見識過嫡支傳承都是個疑問。”

“可……”

“就算她見過，也沒什麽可懼的。”徐逆道，“像她這種分脈傳承的弟子，能見到的嫡系有限，就算她發現你的功法與她同出一源，也只會以為你是丹霄觀的嫡傳。”

靈玉默了默，坦承自己的憂慮：“我就怕，消息傳到丹霄觀去，到時候會有真正的嫡系傳人過來……”

徐逆笑道：“你這個擔憂，可沒什麽道理。就算你不與她同行，這些還是會傳出去的。丹霄觀的傳承，不是無名之輩，滄溟界沒人認得出來，神霄界這樣的大界，識貨的人想來不少。”

靈玉被他一說，仔細想了想，還挺有道理的：“也是……”

“再說了，你看我，根本沒辦法隱瞞，只要一出手，別人就會知道，我是紫郢一脈。這要怎麽藏？難道不出手嗎？”

當然不可能。

“所以，反正瞞不了的，不如坦然些。被發現了，就擺高姿態，那個白梅仙子，只是一個分脈弟子，沒那個本事查證嫡支之事。”

靈玉點點頭，心裏松了口氣：“這樣說，我心裏有底了。”

徐逆又道：“何況，我們還有最後一個手段。大乘分身無數，分布在許多大千世界中，他們大部分與本尊修煉的同一種功法，難道都會被別人查出來嗎？真到了那個地步，我們可以讓別人以為，我們就是分身之一。”

這下靈玉徹底地放心了。沒錯，這個說法根本沒辦法拆穿。人界太大，一位大乘修士有多少分身，誰都沒辦法查出來，就連嫡系弟子都不清楚。能夠找出來的，只有其本人。

“那我就和他們同行了？”

徐逆想了想，揮手釋出一道劍氣，落在她的手心。

“我知道你現在實力可能比我還強，不過，人心難測，還是多做幾手準備吧。婆婆已決定與我同行，我們二人在一處，互相照應，比你安全些。”

“嗯……”

看著手中的劍氣，靈玉心情覆雜。

當夜，靈玉盤坐著修煉，碧落之晶在識海裏靜靜旋轉。

自從突破中期，靈玉再也沒有見過懷素。她不知道懷素是不是已經進入了她的自我，成為她的一部分，不過，碧落之晶裏的力量調動起來，明顯比以往更順手。她猜想，裏面屬於懷素的力量，已經有一部分滲透到她體內了。

難道要隔絕碧落之晶？靈玉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不對，肯定不對。碧落之晶已經與她形成了共鳴，沒有辦法隔絕了。

她現在面臨的最重要的問題是，根本不清楚懷素用什麽方法將自己的性格轉移到她的身上。

任何事情，都有解決的方案，她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無解的謎題。只要找到關鍵的那把鑰匙，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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