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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過公子破案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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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尤作為外宅兩大管事之一,於是自己占居了一間廂房。

對此,楊守文並不在意,也沒有過問。前院的房子很多,以目前楊府的人數,就算是一人一間也能住得進去。烏尤一個人一間屋子,又算得什麽事情?再加上他做事也很勤勉,就目前而言,楊守文對他還算是滿意,自然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可正是因為他一個人一間屋子,使得烏尤丟了性命。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子濃濃的血腥味,烏尤的屍體就靜靜躺在床榻上,仰面朝天。

脖子被人隔斷,腦袋呈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著。

鮮血已經浸透了床榻,並且順著床榻流淌了一地……

楊守文看了一眼屋中地面的血腳印,扭頭問道:“都有誰進過這間屋子?”

“回阿郎的話,小人和黑妞進過。”

黑妞,是楊府的廚娘,突厥人。

她本名叫做哈日伊罕,翻譯過來就是黑妞的意思。年紀大約在三十出頭的模樣,人如其名,膚色略有些黑,長得嘛……還成!說不上好看,但仔細看也挺耐看。

“廚房的柴火快沒了!”

黑妞見楊守文向她看過來,連忙解釋道:“楊大娘一早就出門了,奴婢就想著和烏尤說一聲,讓他去買些柴火回來。要不然,家裏的柴火就只夠午食使用了……”

黑妞能說一口漢話,雖然算不上流利,但交流不成問題。

楊守文點點頭,又朝著屋恩奇看去。

屋恩奇道:“小人在打掃院子,聽到黑妞叫喊,就跑過來看到她坐在地上,所以就進來攙扶她。”

“除了你二人之外,還有其他人進來嗎?”

“沒有!”

屋恩奇連忙道:“小人發現烏尤被殺之後,就和黑妞出來,並且守在門口。

阿郎過來之前,小人沒有放一個人進去。所以這屋子裏,就只有小人和黑妞進過。”

屋恩奇的語言很有條理,讓楊守文不禁對他高看了一眼。

“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守在這裏,任何人不得進入。”

“小人明白。”

“娜塔,派人去衙門報官。”

“是。”

楊守文如今已經不是普通人,鬥酒詩百篇的美名,也使得銅馬陌水漲船高,地位與他剛抵達洛陽時,有很大的不同。一般而言,大戶人家的仆從死了,若沒有主家的吩咐,奴仆是不會去官府報官。只有主家同意,仆從才可能去官府報告。

娜塔喚來了一個仆從,兩人結伴前往縣衙。

這是規矩,以免有人逃走。

娜塔到底是在大戶人家做過事情,所以在這方面,也極為小心。

楊守文點點頭,對匆匆趕來的寶珠道:“寶珠,把家裏所有的人都給我召集過來。”

“是!”

“從義,你到小樓坐鎮;大兄在後面,照看好那兩個小的。”

楊守文從容不迫,井然有序將命令發出。

而後,他就坐在了前堂的客廳裏,楊存忠捧刀站在他的身後,目光掃過院中眾人。

烏尤這一死,著實讓不少人都感到害怕。

陽光雖然溫暖,可是這些人卻有一種莫名的寒意襲來。

“誒呦,這是做什麽?”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竇一郎帶著薛暢和薛嵩從外面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頓時楞住了。

就見這楊府的仆從,全都站在庭院中。客廳門口,有六個昆侖奴分為兩排站立。

“老竇,今天沒空和你吃酒,家裏出事了。”

楊守文走出客廳,與竇一郎三人打了個招呼,“我的大管家被殺了,我已經報官,官府可能很快會派人過來。你們要不想找麻煩,就趕快離開,我今天無法招待。”

竇一郎聞聽,頓時笑了。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不怕麻煩,坐在這裏就好,你不必招呼我們。”

薛暢對這種場面不甚歡喜,所以就到後院找鄭虔去了。

倒是薛嵩,跐溜就跑到了烏尤的房間門口,探頭探腦,絲毫不見他有半點恐懼之色。

“青之,你這是做什麽?”

官府的人還沒有過來,賀知章卻來了。

不止是賀知章,他身邊還跟著司馬承禎、張說、張旭和蘇颋。

五個人走進大門,看到這種情況也是一楞。

楊守文連忙迎出來,苦笑著道:“賀博士,司馬道長,你們今天這是……家裏發生了命案,亂哄哄的,實在是失禮。”

“又發生了命案?”

賀知章聞聽,頓時楞住了。

他忍不住說道:“看樣子這宅子還真是邪門,前天不是才死了一個人,怎麽如今又有人死了?”

“他殺!”

楊守文說著話,把五人迎入了客廳。

“青之,聽聞你這裏有好酒,所以我們登門叨擾。

對了,這是你要的關於銅馬陌的案牘。前些日子薛正諫和我說過此事,但我忙著其他事情,所以沒有收集完整。這剛把案牘找來,沒想到你這宅子裏居然……”

薛正諫就是正諫大夫薛曜,之前薛楚玉曾拜托過他。

楊守文連忙讓楊存忠把那案牘接過來,原以為這些人會離開,卻不想他們竟坐了下來。

“沒關系沒關系,左右無事,也好看看。”

賀知章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笑著對楊守文道:“青之只管忙,不必招呼我等。”

這幫貨們,就是閑的蛋疼。

楊守文算是看明白了狀況,他把事情看得很嚴重,可是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死個仆從根本算不得什麽大事。了不起,就是兇殺,事情會嚴重一些。但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不過是一個仆從而已。說實話,這時代主家打死仆從的事情,可不算少。

楊守文剛想要讓人準備酒水,院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咦?楊青之,你這是做什麽?”

今天怎麽這麽亂啊!

楊守文頓時懵了,怎麽這客人一波波的過來?

他連忙走出去,就看到李過帶著李林甫邁過了門檻。

自總仙會結束之後,楊守文就沒有再見過李過。現在倒好,總仙宮瑤臺的八個人,除了張若虛之外,都到齊了。李過今天換上了一身白色碎花緞子做的長衫,風度翩翩來到了楊守文的面前。一股淡淡的清香傳來,讓楊守文突然有些恍惚。

這許多天不見,自己竟然有些想念呢。

把話又重覆了一遍,李過頓時來了興致。

“兇殺嗎?”

他好奇走到烏尤的房門口,往裏面看了兩眼,然後掩鼻走開。

“楊青之,你可真倒黴。”

“什麽意思?”

“死人了啊!還不倒黴嗎?”

怎麽看,怎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不過從那雙明眸中,楊守文還是能夠感受到,李過的關懷之意。

“倒黴你還不走嗎?”

“嘻嘻,看到你倒黴的樣子,我就開心了。”

李過嬉笑著,便徑自走進了客廳。

這時候,官府的人終於到了。領隊的,赫然是洛陽令沈佺期,在他身後還跟著莊畢凡等人。他不能不來,之前紮布蘇被殺的案子還沒破,這楊府居然又發生了命案。

楊守文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初入洛陽,一文不名的小子。

如今的楊守文,在洛陽絕對算得上名人,甚至連武則天都在有意無意的關註著……

只是他萬沒有想到,楊家居然來了這麽多人。

其中,竇一郎和薛嵩他不認得,但是其他人可是熟悉的很。

這裏面,居然還有……

特別是當沈佺期看到李過的時候,明顯楞了一下。不過,他旋即看到李過朝他眨了眨眼,雖然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沈佺期還是很聰明的把李過忽略了過去。

“青之,你這還真是……”

沈佺期苦笑看著楊守文,而楊守文也只能還以苦笑。

“縣尊來的正好,兇殺現場我讓人封鎖了,曾經有兩個人進去過,其他人都被我阻攔下來。你來了,咱們就可以進去看看,看看這裏面,到底是什麽樣的狀況。”

莊畢凡聞聽,頓時露出驚訝之色。

行家啊!

沒想到楊守文居然還懂得保護現場,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過轉念一想,莊畢凡隨即釋然。楊守文的老爹楊承烈做了十年縣尉,楊守文清楚這裏面的門道,也不足為奇。

當下,在楊守文的帶領下,莊畢凡陪著沈佺期直奔烏尤的房間。

賀知章等人呼啦啦都跟上來,一個個面帶好奇之色,似乎對兇殺現場很感興趣。

李過,本不想過去湊熱鬧。

可大家都過去了,他也不好一個人在客廳,於是就帶著李林甫跟了上來。

“喏,就是他們兩個進去過。”

楊守文用手指了指屋恩奇和黑妞,然後道:“屋子裏有血腳印,想來是黑妞找烏尤的時候留下。莊縣尉,你可以讓人檢查一下屋子裏有多少腳印,說不定會有線索。”

莊畢凡點點頭,帶著差役便走進房間。

這是楊守文第二次進來,與剛才相比,血腥味已經不是很濃。

他陪著沈佺期在屋子裏巡視,片刻後,就見莊畢凡走過來,沈聲道:“死者想必是在睡夢中被人殺死,而且殺他的人,力量不小,否則不可能造成那樣的傷口。

腦袋幾乎被切下來,是個狠角色。”

說著,他一指黑妞。

“剛才我問過她,她早上過來的時候,房門虛掩,並未落閂。

也就是說,兇手是從正門離開……還有,我檢查了一下,門閂沒有被毀壞的痕跡,所以不可能是兇手破門而入。最大的可能,是死者根本就沒有把房門鎖上。”

楊守文聽了一怔,扭頭問道:“屋恩奇,烏尤平時睡覺,鎖門嗎?”

屋恩奇想了想道:“鎖門的……烏尤很小心,每天睡覺的時候,都會把門閂鎖上。”

“也就是說,只有昨晚,他沒有鎖門?”

楊守文喃喃自語,走到房門口,蹲下身子查看。

李過在門外笑嘻嘻說道:“楊青之,你看出什麽了嗎?”

楊守文扭頭,怔怔看著李過,目光有點發直。

“你幹什麽?”

那目光,讓李過心裏有些發毛,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楊守文卻站起身來,推開了李過,沖出房間後直奔門廡一側的灌木叢。沈佺期等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連忙也跟著跑過來。就見楊守文蹲在灌木叢裏仔細查看,還不時從地上抓起一把土,聞了聞,然後把土丟在了地上,嘴角微微翹起。

“楊青之,你幹什麽?”

李過勃然大怒,指著楊守文吼道。

楊守文拍了拍手,從灌木叢中走出來。

“存忠,把悟空它們帶過來。”

“喏!”

楊守文走到了沈佺期等人身前,沈聲道:“昨晚我半夜起來,感到肚中饑餓,又不想驚擾別人,所以就跑來廚房,想要找一些吃的。在路上,我看到烏尤躲在灌木叢裏。當時我還問他幹什麽,他說在裏面出恭,還說茅房壞了,所以才會那樣。

我當時肚子實在是餓的狠了,所以也就沒有想太多。

剛才,我看了一下灌木叢後,沒有出恭的痕跡,倒是發現了兩個腳印……莊縣尉,你可以派人過去查看一下。”

莊畢凡聞聽,立刻帶著人過去。

李過卻蹙起眉頭,看著楊守文,一副嫌棄的模樣。

“你什麽意思?”

“咦,你這個人,好臟。”

“啊?”

“如果那個人真在裏面出恭怎麽辦?”

李過說的是楊守文伸手在地上抓土的動作。

楊守文苦笑道:“過公子,如果他真的出恭,我眼睛不瞎,難道會看不到嗎?”

“那又怎樣?他沒出恭,又代表不了什麽?”

這句話出口,李過頓時意識到了什麽。扭頭看去,就見賀知章幾個人的目光裏,都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過頓時惱羞成怒,玉面緋紅。

“怎麽了,我剛才只是疏忽了而已,現在已經想清楚了,你們幹嘛這麽看著我呢?”

那一副嬌羞的模樣,讓楊守文有些發懵。

“你想清楚了什麽?”

“哼,別以為能難住我……烏尤昨晚肯定是和人在這裏偷情,被你發現了之後,就謊稱出恭。也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相信他是什麽出恭。然後,他回到房間……嗯,肯定是等他的情人。結果他的情人沒有出現,卻引來了兇手,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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