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遠去到學習單位的第五天下午跟原單位通了電話, 他聽辦公室同事說宋清來找過，還托他們帶了話，說家裏人想跟程致遠說兩句話。

程致遠得知後，讓辦公室的同事通知宋清, 說他兩天後的這個時間打過去。

但同事把這事忙忘了, 直到程致遠兩天後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才急忙通知宋清, 宋清又連忙回家接程奶奶。

“餵。”

那邊程致遠的聲音剛傳過來, 程奶奶的眼眶就濕潤了，她開口就哽了一下。

程致遠察覺到，故意逗她說：“奶奶，你想我都想哭了？”

程奶奶頓時哭笑不得，罵了一聲：“我才不想你這個臭小子呢，你走了我高興的不得了。”

宋清抱著宋木在一邊聽著他們奶孫倆說話, 姐弟倆眼裏充滿對電話的好奇, 手搖式的電話座連接著一個聽筒,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通訊工具。

電話珍貴緊俏，現在還比較少見。

他們所在的紡織廠先前為了談業務, 在銷售科裝了一臺, 後來為了方便技術科的幹事跟別的單位交流技術，又撥款裝了一臺。

那邊程致遠幾句話就把程奶奶哄得喜笑顏開, 她一邊笑一邊朝站在門邊的宋清招手。

“你跟清清, 阿木也說兩句。”

宋清抱著宋木上前，讓宋木舉著聽筒。

“程哥哥。”宋木把聽筒放在嘴邊, 對著那頭輕輕喊了一聲。

程致遠：“哎，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到時候給你們帶禮物, 你乖乖在家, 不要亂跑。”

宋木睜大眼睛，驚訝的盯著發出聲音的小孔，楞楞道：“好。”

宋清知道裝電話不便宜，電話費也不便宜，說了句讓他放心家裏，好好學習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她剛放下聽筒，耳邊就出現圖鑒的提示音：

【老式手搖電話已被點亮】

人物經驗條框前進了一小截。

宋清翹起嘴角，對程致遠的那些同事謝了又謝。

程奶奶跟孫子說了幾句話後，精氣神明顯好了一大截。

宋清見食堂晚上的葷菜有鍋包肉，素菜有麻婆豆腐，嗆包菜。

這在食堂算得上是難得的好菜色，帶著他們在食堂吃完晚飯，等宋清結束工作後再一起回家。

張華師傅聽說程致遠的奶奶來了，特意出來打了個招呼，還給了他們一包自家炸的小麻花當零嘴吃。

隔天程奶奶炸了南瓜餅，讓宋清帶給張華師傅作為回禮。

這一來二去，宋清跟張華師傅的熟絡了許多。

中午午休，派出所來人的時候，宋清剛好回家午休去了，還是張華師傅去程家院子通知的宋清。

“宋清，宋清，有人找你。”

程奶奶帶著宋木去朋友家嘮嗑，現下不在家。

宋清睡得迷迷糊糊，猛地聽見張華師傅的聲音，忙爬起來去開門。

一開門就看見張華帶著派出所的兩名民警站在她家門口。

“張師傅，劉警官。”民警之一正是劉志，他是來告訴宋清關於張菊花和李長紅案件的處理結果。

本來他不用專門跑這一趟，但是為了宋清那副錦旗，劉志還是抽空來一趟。

張華把人帶到，見宋清跟這警官認識便放下心來，找借口走了。

宋清把人帶進堂屋坐下。

劉志坐下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結案書，並告訴宋清，張菊花和李長紅被罰在西北農場勞動改造兩年半，明天就要被送走。

“你仔細看看，沒有問題的話在下面簽個字。”

另一位宋清不認識的民警從兜裏拿出鋼筆和印泥，示意宋清在下方簽字按手印。

宋清仔細看完結案書，確認沒有問題後，拿起鋼筆在下面一筆一劃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對面的兩名民警也一一簽字，按上手印。

如此，這件事才算是塵埃落定。

送走他們後，宋清看著他們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將心頭郁氣隨之呼出。

雖然張菊花和李長紅落得這個地步是惡有惡報，但是她們的家人不願意承認，說宋木沒出事，宋清不該報案，都是鄰裏，不該這麽狠心。

他們還想到宋清現在的單位鬧事，幾次都被村長主任他們攔下來了，但也不能日日夜夜看著他們。

劉萍萍為了這事急的嘴角急的直冒泡，只能找毛興發進城提醒宋清，讓她出去避避風頭。

除此之外，毛興發還帶了不少東西，牛車上裝的滿滿當當，有她園子的菜，村裏分的糧食，還有一些山貨。

之前宋清走的急，村裏還沒分糧，她雖年紀小，公分卻是不少，粗糧細糧加一塊，算下來也有一兩百斤。

宋清想留毛興發吃頓飯，但他說想早點回去上工，宋清也不好挽留，程奶奶裝了幾個包子給他路上吃。

走的時候，毛興發還說：“四丫，剛才跟你說的事一定要放在心上，單位那邊先請幾天假出去躲躲。”

“謝謝毛叔，放心吧，您路上小心，過段時間我再回去看你們。”

宋清覺得躲避不是辦法，也沒請假，一連等了幾天，沒等到來鬧事的人，倒是把程致遠等回來了。

程致遠忽然出現在食堂打飯檔口，宋清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程致遠臉上掛著笑，將手裏的飯盒推了推，“先給我隨便打點，餓死我了。”

他臉頰相較走之前清瘦了一些，衣服算不上齊整，但眼神透亮，精神還算飽滿，最主要的是，他趕著晚上的火車回來的，一路上也沒吃多少東西，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

宋清也沒耽擱，手腳利索的給他打了一葷兩素，拿了三個饅頭。

中午這會職工都下班了，食堂正忙著，就算宋清想跟他說話也沒時間，倒是張華出來添菜的時候看見坐在窗口前面飯桌上的程致遠，過去跟他交談了一會。

當她停下來的時候，程致遠已經走了，一直到晚上下班，宋清才跟他說上話，問：

“怎麽提早回來了？”

“前兩天就培訓完了，在那邊逛了兩圈，覺得沒意思就回來了。”

程致遠聲音夾雜在寒風裏，宋清有些聽不清，疑惑的重覆，“沒意思？”

“其實也還行。對了，這些天家裏沒出什麽事吧。”程致遠頓了頓，岔過這個話題。

宋清不知道該怎麽說下河村的麻煩事，幹巴巴的說了句挺好的。

她在自行車後座思來想去，還是不願意給程致遠惹麻煩，決定帶宋木搬出程家。

本來想在晚飯的事說這事，但程致遠拿著一堆從上海商店裏帶回來的禮物出來。

他給家裏每個人都帶了幾套新衣服，一人一條羊毛圍巾不說，又給程奶奶和宋清帶了塗臉的雪花霜，各式各樣的頭繩頭飾，帶香氣的肥皂......

連年齡小的宋木都有不少東西，像連環畫，魯班鎖類的益智玩具，他喜歡到吃飯時都不願意收下來。

氣氛使然，加上圖鑒解鎖的提示音一直在響，宋清也不好開口提這事。

睡覺的時候，宋清正給阿木講著睡前故事，說著說著忽然問，“阿木，你覺得咱們搬出去住怎麽樣？”

宋木躺在被窩裏，只露出圓滾滾的小腦袋，聽到她的問題沈默了一會，表情有些糾結，過了一會，他抱著宋清的胳膊說：“阿姐去哪我就去哪？”

他年紀小，不知道家裏的事，也不明白姐姐為什麽要搬出去，但是他自出生就和宋清相依為命，自然對她無條件的信任依賴。

只要姐姐在，哪裏都是家。

宋清摸著宋木的軟乎乎的臉頰嘆了口氣，她看得出來宋木不想離開程家，但是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

第二天一早，宋清想要搬家的話一說出來，程致遠還沒開口，程奶奶就先不同意了。

她本來就是真心喜歡宋清兩姐弟，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又對他倆有了更深厚的感情，自然舍不得他們離開。

宋清：“也不好總麻煩你們。”

程奶奶：“哪裏麻煩了，你怎麽能這麽想呢。”邊說邊看程致遠，見他沒反應，從桌下踢了他一腳。

程致遠只能放下筷子，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奶奶，你好歹尊重一下人家的意見，你老是這樣強求這個那個的，怪不得人家要搬走呢。”

雖然知道他在說笑，宋清還是匆忙解釋一番：“不是不是，程奶奶很好的，是我們自己的原因，不好意思在這白吃白住。”

“既然這樣，交點房費夥食費不就好了。”程致遠立馬接道。

宋清這才反應過來，上當了。

她跟程致遠大眼瞪小眼的互忘著，似在控訴他坑害自己。

程奶奶在一邊喜笑顏開，“對啊，這樣你們就安心了。”說完捏了捏旁邊宋木的小臉蛋，“奶奶的阿木可以放心留下來咯。”

宋木眼睛變成月牙形狀，露出兩排小米牙，臉頰邊還有兩個不甚明顯的酒窩。

事已至此，宋清也不好再找其他理由，尬笑這應下來。

早上，程致遠背著蛇皮袋來到後廚，把先前他們托他帶的東西一一分發過去，連同□□餘錢一分不少。

“小程，謝謝你啊。”後廚洗碗的趙嬸止不住的笑，手在盆裏洗了又洗，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才接過手表。

宋清一直想跟程致遠說下河村的麻煩事，但程致遠被眾人圍著，宋清一時沒找到機會只能放棄等下次。

結果宋清下午洗菜的時候眼皮一直在跳，出去看了幾次，都沒發現什麽異樣。

臨近晚飯時，宋清又出去了一次，正好撞見程致遠從外面回來，他像平時一樣笑著跟她打招呼，“去哪？”

宋清把踮起的腳收回去，頭晃得跟撥浪鼓一樣，“我出來透透氣。”

程致遠朝她輕擡下巴，“回去吧，待會就到飯點了，省的待會老張找不到你，你還要挨罵。”

宋清往回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轉身看著程致遠，表情有些猶豫，“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說吧。”程致遠走到宋清面前站定，低頭示意她說。

“我弟弟的事，派出所結案了，幹壞事的人被送走了，但他們的家人不願意就此罷休，可能會來找我麻煩。”

程致遠聽完沒什麽反應，只在宋清歪頭看他時微微挑眉，平淡的“噢”了一聲。

“啊？”宋清滿眼疑惑，抿了抿嘴正要往下說，她頭頂覆上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程致遠清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說：“知道了，放心吧，我給你解決。”

宋清擡頭，看著說眼前少年身後橘紅似火的晚霞：“不用，我有辦法的。”

那兩家都是欺軟怕硬的人，她態度強硬點嚇嚇他們，說不定他們就不敢再找她的麻煩。

回應宋清的是少年瀟灑的背影，他的手高高揚起，背對她揮手，像他們第一次見面又分開時的樣子。

少年意氣風發，做任何事都透著勝券在握的自信。

宋清難得的對他產生一絲好奇。

她知道程致遠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可他來這做什麽呢？

宋清無端想起程致遠去過幾次的大齊村，心中劃過一個猜測：

每次都是晚上去，顯然是不想被人發現。

大齊村裏有什麽是程致遠想找，又不能被別人發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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