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當下就想點頭同意, 但下一秒就想起自己在廣播站的工作，有些猶豫，廣播站她剛幹了沒多久，現在不幹了, 隊上會同意嗎？

她正想著, 裏屋傳來宋木啜泣的聲音：“阿姐, 阿姐。”

宋木醒來沒見到宋清, 先前的害怕情緒再度浮起，坐在床上癟著嘴哭。

“我在呢。”

宋清快步走進去，把他從被窩裏抱出來，穿好衣服牽出來，指著坐在堂屋喝水的程致遠說：“你看看誰來了？”

宋木揉了揉朦朧的眼睛，朝宋清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先是看見一雙布鞋, 再往上就是黑褲子, 白上衣, 最後是一張熟悉的俊朗面孔。

宋木眼睛一亮，“程哥哥。”多日無精打采的臉上總算流露出一絲笑容, 可是即便如此, 他也沒有松開宋清的手跑向程致遠。

程致遠咧嘴一笑，朝他伸手, “過來, 我看看你長高沒有。”

程致遠一眼就發現宋木的狀態不對勁，看著蔫頭耷腦不說, 還比上次見面瘦了一些，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一樣。

宋木往宋清身後一躲, 垂著小腦袋看向自己腳尖。

宋清嘆了口氣, 摸了摸他的頭頂：“咱們在家呢, 沒事的。”

程致遠在宋木面前蹲下來，把手放進兜裏，故作神秘道：“你猜哥哥給你帶了什麽東西。”

宋木露出好奇的眼神，小聲道：“玻璃球？”

“不是。”

“糖。”宋木說的都是他上次在程致遠家裏玩過吃過的東西。

宋木求助地望向宋清，宋清抿嘴輕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見狀，程致遠也不再賣關子，把手從兜裏掏出來，把東西放到他手上。

原來是小人書。

宋木小心翼翼捧著小人書，軟糯糯說了句，“謝謝哥哥。”

程致遠張開手臂，“那跟哥哥抱一下好不好。”

宋木羞澀的點點頭，松開宋清的手上去抱了抱程致遠，剛要撒手就被程致遠抱起來。

程致遠輕輕撓了撓他的癢癢肉，宋木露出兩排小米牙，在他懷裏笑得歡快。

宋清看見，放心站在一旁看他們倆玩鬧，眼裏帶著疲憊的笑意。

這些天，宋清用了很多辦法想要帶他走出過去陰影，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宋木見到村裏的人便心生畏懼，不願意出門，也不願意開口說話。

直到程致遠今天過來，宋木頭頂的陰霾終於散開了一點。

想到這裏，宋清做出了決定。

她要放棄廣播站的工作，帶宋木進城。

按照宋木現在的情況，或許離開這個環境有利於他擺脫過去的陰影，從而更好地成長。

宋清：“我想好了，我願意去城裏。”

程致遠扭頭看見她認真的神態，稍微楞了一下，“啊，好，那我下午回去跟食堂師傅說一下。”

“因為是臨時工，工資一個月12塊錢，還有票補，節禮也比正式工少一點，但是有宿舍，吃飯在食堂交糧票，比在外面劃算一點。”

宋木一臉迷茫，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有些害怕地環住程致遠的脖子。

程致遠捏了捏他的臉頰，說：“以後我就能經常見到你這個小家夥啦，到時候把你餵得胖胖的，長得高高的，誰都欺負不了你。”

宋木眼眶裏聚起淚珠，“恩”了一聲，趴在程致遠肩上蹭了蹭，但沒多久，又被程致遠逗笑。

見快中午了，宋清煮了一鍋醬大骨，這些骨頭是她前兩天為了給宋木補身體買的，除了醬大骨，還有半扇排骨。

宋清用精面混著玉米面和面，等面團後放盆裏發酵的這會時間，她準備出門辦點事。

程致遠正抱著宋木在堂屋裏看小人書，聽見宋清說：“我要出去一趟，你幫我陪阿木一會，我很快就回來。”

兩人同時問道：“你去哪？”

宋清簡單說了兩句。

程致遠這才知道宋清在公社廣播站幫忙。

他原先一心想幫宋清找工作，倒是忽略了宋清可能有自己的工作，說不定還給她添了麻煩，於是不好意思地說：“你要不再考慮考慮，廣播站也挺不錯的。”

宋清斬釘截鐵地說：“不用考慮。”她決定好的事，不用再多考慮。

“那我送你去？”

宋清拿上帽子朝外走，“沒事，不算遠，我自己可以。”

程致遠還是不放心，抱著宋木追出去，“要不你騎我自行車去吧。”

宋清回頭，表情無奈，“可我不會騎車啊。”

程致遠試探性地問：“要不然我教你？很好學的。”

……

宋清騎車自行車走在去往廣播站的路上，冷風拂過她的臉頰，遠處是裊裊炊煙，宋清難得有種無拘無束的自由感覺，連前面的坑都沒註意到。

她剛學會自行車，車技馬馬虎虎，有點小意外也很正常，就這樣程致遠剛才都止不住地誇她聰明。

自行車一個顛簸，宋清連忙穩住車頭保持平衡，總算沒有連人帶車摔到地上。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下面的路不敢再分心。

半小時後，宋清騎著程致遠的二八杠鳳凰牌自行車來到廣播站，她謹慎地把自行車推進屋內鎖上門，去旁邊找紅河大隊的書記趙慧。

“趙書記。”

“宋清，來，你弟弟好些了嗎？”

“好些了。趙書記，我想跟您說件事。”

“恩，說吧。”

“趙書記，廣播站的工作我可能做不了了，我準備帶我弟弟去城裏待一段時間。”

聽到這，趙慧露出詫異的表情，放下筆擡臉打量了一下宋清。

宋清家的事她聽說了，心裏也可憐這兩姐弟，所以給宋清放了好幾天的假，剛才她還以為宋清是來覆工的，沒想是要走。

不過趙慧也能理解，她沈思了一會，說：“你看能不能緩兩天，我再找個人來替你，你這兩天教完他再走。”

宋清：“好。”她來之前問過程致遠，食堂那邊還得幾天才能去上崗。

趙慧點頭：“你快回去吧，放心照顧你弟弟，等我找到人就去叫你。”

“麻煩您了，我先走了。”

宋清又從廣播站拐到衛生院，找醫生開了兩副安神的藥包才轉頭回紅河村。

路上遇見下工回來的村民，關註點不外乎在她騎的自行車上，他們驚奇問道：“四丫，你哪來的自行車。”

宋清挨個答過去，“別人借的。”

“是早上來找你的那個人的不？”

“是，他是我朋友。”

她到家時，程致遠正帶著宋木給小雞餵食。平時沒事的時候，宋清就帶著宋木抓點小蟲餵給它們，這兩只小雞他們養了個把月，還不到下蛋的時候。

看見宋清輕快的身影，程致遠放下心來，朝她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地誇讚道：“真厲害。”

“那當然。”宋清微微揚起下巴。

宋清停好車，耳邊傳來圖鑒升級的叮叮聲。

【自行車騎行技術——初級】

【人物等級提升至8級。】

宋清心情大好，“你們別餵雞了，洗洗手，一會兒就吃飯了。”

她走進廚房，揭開鍋蓋，聞著味道差不多了，添了碗水，把一早準備好的小冬瓜塊扔進鍋裏，再把發好的面團扯成塊下到鍋邊，添了把柴火。

又在另外一個小鍋裏兌上骨湯，下了點幹粉條和青菜。

程致遠把堂屋吃飯的桌子收拾好，宋木擺好碗筷，宋清把蒸好的玉米饅頭和醬大骨端上桌，粉絲湯盛放在瓦罐裏放在另一張桌子上。

程致遠剛吃了兩口就連連誇讚宋清的手藝在他的帶動下，胃口不好的宋木也多喝了一碗粉絲湯。

吃完飯，程致遠就要走了，他拒絕了宋清給他裝的野山貨，“我還得去看看朋友，帶這些不方便，反正你過兩天就要去城裏了，到時候給我奶奶也不遲。”

“你先把東西收拾好，過兩天我來接你。”

宋清：“沒事，不用來，我們東西不多，自己就能過去，工作的事真的謝謝你。”她有空間，搬家不算費事。

宋清不想再麻煩程致遠，她知道在城裏找個工作不容易，程致遠肯定費了不小的力氣。

程致遠笑笑：“到時候再說吧。”

他走後，宋木在院門口看了好久，宋清搬了把小凳子讓他坐下，自己拿個盆在旁邊把衣服洗了。

準備去城裏生活了，這些衣服床單都得好好地洗曬一遍。

家裏東西不多，新打的家具肯定是不帶來的，其他的，除了衣服被子就是鍋碗瓢盆，他們還要在這待兩天，這些東西暫時不用收拾。

院子裏的兩只小雞要帶上，程致遠說不用殺，可以送去他家養，就是地裏的菜有些麻煩，只能帶一部分走。

洗曬完衣服床單，再除除院子裏的雜草，這些幹完，已經是晚上了。

吃完晚飯，宋清給宋木餵了兩口安神的藥，防止他夜裏做噩夢嚇醒，睡前她跟宋木說了之後要去城裏生活的決定。

宋木擔心地問：“壞奶奶會跟我們一起去嗎？”

“不會，她被抓起來了。”

“那壞嬸嬸呢？”

宋清輕拍他的背，“她也不會，她也被抓起來了啊。”

他反覆確認，最後放心睡去。

趙慧書記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找到了接替宋清工作的人，聽說是隔壁大齊村一個剛下學的一個女孩。

宋清在廣播站見到她，那女孩比她大兩歲，今年十七，是一個特別安靜的女孩，叫齊蕓。

齊蕓把宋清跟她講的話全部記到本子上，學得很是認真。

她雖然學得慢，但掌握的很紮實，幾乎不用宋清費心糾正錯誤，而且她普通話不錯，讀個通知什麽的完全沒有問題，趙慧對她也挺滿意的。

宋清交接完廣播站的工作，趙慧單獨留下她，給了她一個信封，說是她這一個多月的工資。

趙慧最後鼓勵了宋清幾句，宋清對她這段時間的照顧表示完感謝跟她道了別。

劉萍萍知道宋清要去城裏的消息後，又高興又難過，她高興宋清以後要有好日子了，難過自己以後見不到這孩子了。

見她這樣，宋清逗她：“劉嬸，我以後又不是不回來了，要是我在城裏不順利，說不定還要回來呢。”

她果然立馬撇開傷感情緒：“呸呸呸，一定順利。”

宋清要走這件事，村裏知道的人不多，她把院子裏剩下的菜送給劉萍萍，給她提了兩只野雞。

走的那天，她沒讓劉萍萍毛興發等人來送，跟宋木帶著兩個大包裹和一個籮筐坐上去城裏的牛車，去過屬於他們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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