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帶著兩個小朋友到了紅河小學，踩在上課鈴之前進入學校。

隊上的學校也就是用一人高木柵欄圍起來的幾排房子。

只是從進門開始，鐵蛋黑乎乎的臉蛋就繃得緊緊的。

門衛是個大爺，皮膚黝黑，眼神慈祥，會和每個進校的孩子熱情地打招呼，而且極其的負責，每個進去再出來的學校他都要拉著詳細地問出去幹嘛。

等輪到鐵蛋的時候，門衛大爺說：“你這兩天咋沒來，生病了嗎？”

一向口齒伶俐的鐵蛋結結巴巴地應了句嗯，眼神躲閃不敢擡頭，一副心虛的模樣。

還不等宋清問些什麽，鐵蛋匆忙給她指了校長室的方向後就一溜煙跑進教學樓。

宋木晃晃宋清的手，宋清低頭看他，他圓滾滾的眼睛盡是疑惑，小聲說：“阿姐，鐵蛋哥不和我們一起嗎？”

宋清搖頭，“鐵蛋哥要去教室上課啦，等會兒咱們去報名，阿木以後就可以跟鐵蛋哥一樣去上課啦。”

宋木懵懂地點點頭，又問：“阿姐也在嗎？”

“阿姐不在，但是這裏有其他哥哥姐姐陪你一起玩，還有老師教你讀書。”宋清給他順了順細軟的頭發，耐心解釋道。

一聽她不在，宋清後面的話宋木就都沒聽進去，緊張地拉住宋清的手，抗拒的不再往前走：“只要阿姐。”

他以為宋清不想要他了，癟著嘴馬上就要哭出來。

宋清拍拍他的腦袋，蹲下來說：“別害怕，就跟你之前跟鐵蛋哥他們玩一樣，早上阿姐送你，晚上再來接你回家，你在學校會認識好多新朋友好不好呀。”

“晚上回家？”

“對。”

……

辦公室裏，宋清兩姐弟站在擺著書本的舊辦公木桌前，等著校長的答覆。

校長是個一身正氣的中年男人，他看著宋木，放下手頭的資料，面露遲疑，說：“報名可以，但你弟弟年紀是不是太小了點，上課內容他不一定能聽懂。”

宋清松了口氣，知道上學的事多半能成，神色輕快，回道：“沒關系，就當提前熏陶。”

見狀，校長也不好再說什麽：“好吧，你們家長同意就行。”

商議好了，宋木上學的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除了必要的書本費，每個月還要交一定數額的糧食，因為隊上小學的學生中午都得留在學校吃飯，相較宋木的教育和安全，這些花銷是十分有必要，且是值得的。

宋清想好了，除了割豬草，她還得再找份工。

現在圖鑒升級越來越慢，指著升級獎勵過日子不太現實，還是得在努力找找其他路子。

他們兩個走出辦公室正要離開時，宋清眼尖，看見拐角處漏出一角軍綠色，好像是鐵蛋背的小挎包。

宋清停下，故意重重的剁了跺腳，那抹綠色立馬往裏收了收。

她點了點宋木的腦殼，宋木歪頭擡臉看她。

宋清朝那個方向指了指，用手指模仿走路的姿勢，意思讓他放輕腳步過去看看，宋木乖巧地點點頭。

這個手勢的意思宋木看得懂，之前宋清帶他上山找雞蛋時，經常做這個手勢。

宋木按照她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往那邊靠近，鐵蛋在拐角處探頭探腦，被抓了個正著。

“鐵蛋哥。”宋木情緒不高，聲音也不大，但鐵蛋還是被嚇了一跳，懨懨地牽著宋木站到宋清面前。

“四丫姐。”細微聲音淹沒在旁邊教室瑯瑯書聲中。

“要說說嗎？”宋清雙手抱在胸前。

鐵蛋垂著頭表情低落，等到出了學校才開口說話：“四丫姐，我媽把我帶到城裏上學，我不想回去，我不喜歡那裏。”他穿著一雙黑色布鞋，用鞋間去踢路邊的樹枝。

宋清沒說話，靜靜地聽著，一時想不出什麽話可以安慰他。

她知道，鐵蛋雖然外表看著沒心沒肺，但內心非常細膩敏感。

城裏有商品糧，有百貨大樓，有數也數不盡的稀奇東西，許多人想進城卻進不了，但鐵蛋不喜歡待在那裏，這難得的機會對他來說就是枷鎖。

“那邊我誰都不認識，同學還笑話我的口音，家裏我媽的新小孩天天哭，她也沒時間聽我說話。”他嘆了口氣，看上去十分傷心。

宋清本來不想打破這個氣氛，但又實在沒忍住，瞇眼問道：“所以，你是偷跑回來的？”

鐵蛋沒吭聲，算是默認了，他不敢擡頭，死死盯著腳尖。

宋清深吸了口氣，一把抱起宋木，快步往前走，見鐵蛋沒有跟上來，回身大聲喊：

“李學林！”

鐵蛋擡頭，不情不願地跟上去。

臨近中午，他們滿頭大汗地跑回下河村，村口圍了一堆人，鐵蛋家裏人在村口拍著大腿哭，而之前宋清交代他們去向的那夥人早就不在了，估計是有事先走了。

“我的大孫子啊，你去哪了啊。”

“花嬸，你別著急，鐵蛋聰明著呢，肯定能回來。”眾人七嘴八舌地安慰。

花常蘭根本聽不進去，哀嚎：“鐵蛋啊。”

她剛才接到城裏鐵蛋媽沈容打的電話，說是鐵蛋丟了，想問問他有沒有回村裏。

一問才知道鐵蛋去城裏的第四天就不見了，現在都第六天了，足足丟了兩天才來告訴他們。

鐵蛋是家裏的大孫子，從小被花常蘭帶大，他們之間的深厚感情不言而喻。

鐵蛋一看這情況就想要掉頭往回跑，被宋清一把揪住後領子。

“跑什麽，跟我過來。”

外圍的人看見他們，驚喜朝花常蘭喊道：“花嬸，回來了，鐵蛋回來了。”

一聽這話，坐在地上痛哭的花常蘭忙站起來，村民忙讓出條路，花嬸哭著跑過去，把鐵蛋抱在懷裏。

“我的鐵蛋啊，你這兩天上哪去了，受了不少罪吧。”花常蘭見到他完好無損地回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她越說越急，最後直接上手。

她布滿繭子的手掌重重落在鐵蛋屁股上，“你咋這麽能耐，敢一個人從城裏跑回來，路上要是碰見人販子丟了怎麽辦，你這死孩子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啊。”

鐵蛋剛想哭，他奶就動起手來，他當這麽多人的面被打屁股，面色通紅的掙紮出來，像個小大人一樣手背著身後，實則是捂著屁股，板著臉說：

“奶，行了，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別生氣了。”

旁邊村民都在勸，花常蘭也不好再發作，在眾人的簇擁下，揪著鐵蛋的耳朵離開。

他們一走，其他人也回去上工去了。

宋清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松了口氣，也怪她，沒有第一時間把鐵蛋送回去，幸好沒出什麽大事。

村長宋貴過來說：“四丫，小六上學的事問得咋樣？”

“行啦。”

“好，以後好好讀書。”

眼見就要到吃飯的點了，宋清跟他交談了幾句就帶著宋木回家去了。

之後的兩天，宋清忙著幫宋木準備上學要用的東西。

他們兜裏的資金有限，除了必要的紙筆，上學用的挎包是宋清用之前買的布料自己縫制的。

用的是灰布，簡單裁剪成兩塊長方形縫在一起，再截一塊長條做背帶，挎包走線歪七扭八，買來的筆一放進去就從挎包旁邊的針縫掉出來，逼得宋清又來來回回拆解了幾遍，終於勉強能用。

宋木拿到包特別開心，背著挎包到處走。

宋清看著他眉開眼笑的模樣很是欣慰，像是保證一樣說：“你先湊合用，以後阿姐一定給你買個鐵蛋哥那樣的挎包。”

“恩。”宋木用力點頭，咧著嘴露出兩排小米牙。

這幾天宋清給宋木做了好多心理建設，等到上學這一天，他抗拒情緒基本散了。

周一，宋木正式上學第一天。

他們姐弟倆在村口遇見了鐵蛋媽沈容，她面色憔悴地從牛車上下來，勉強對他們笑了一下。

鐵蛋在城裏丟了後，她和丈夫來來回回找了兩天兩夜，幾乎沒合過眼，這又從城裏折騰倒了好幾班車才到這，現在整個人累到不行。

宋清：“沈姨。”她猜沈容回來是要處理鐵蛋的事。

鐵蛋這幾天被花奶奶關在家裏，連門都不讓他出，就怕他再跑出去找不到人。

沈容：“四丫這是要去哪啊？”

宋清：“送阿木去學校。”

這話倒是讓沈容有些驚訝，她說：“阿木還這麽小就去學校啊。”

宋清微微一笑：“是啊，太小了，總不能天天在家跟我幹活。”

沈容有些出神，喃喃說：“讀書好。”許是想到了鐵蛋，她嘆了口氣，擺擺手說：“快去吧，別遲到了。”

她看著宋清兩姐弟的背影，怎麽都想不通，城裏多好啊，鐵蛋怎麽就不願意待呢。

隊上小學門口，宋清牽著宋木跟他囑咐：

“在學校要是有什麽事，就去找老師……還有，除了阿姐，誰來接你都不能跟他走，都聽見了嗎？”

門口的大爺笑呵呵打斷：“放心放心，有我在，肯定不讓他跟別人走。快上課了，趕緊進去。”

宋木戀戀不舍地跟宋清告別，一步三回頭地走進教室。

宋清不放心，在外面又待了兩個小時，看門的大爺勸了好幾次才把她勸回去。

學校下午三點半放學，宋清算著時間，三點就等在學校門口，還挑了靠前的位置，確保宋木一出來就能看見她。

等啊等，終於等到放學。

“阿姐，阿姐。”宋木看見宋清，眼睛瞬間晶亮起來，一邊跑一邊喊道。

宋清張開手，蹲下來把他抱在懷裏，笑瞇瞇地問：“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麽樣？”

宋木熱乎乎的小手環在她脖頸間，她看不見宋木的表情，就聽見他軟乎乎說了句：“想阿姐。”

“阿姐也想你。”宋清笑彎了眼睛，幹活的疲勞一掃而空。

之後的每一天，宋清都需要起得比以前更早，她得割完豬草餵完豬，還要做頓早飯，吃完飯就得把宋木送到學校。

她每天早上都匆匆忙忙，回到家還要琢磨副業的事，精力難免有些跟不上，短短幾天時間把她折騰瘦了不少。

而且就算她進山去開拓一些未知領域，又解鎖了一部分圖鑒，可距離下一次升級還有一截經驗值，明顯光靠解鎖圖鑒升級是不可能的。

宋清還沒想到辦法，就有一樁意想不到的麻煩找上門來。

她早上送完宋木，回頭去打掃豬圈時，發現早上她割的那槽豬草還滿滿當當，不像動過的樣子。

而豬圈裏唯一的那只肉豬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眼白往上翻著，出氣多進氣少，地上全是稀稀拉拉的糞便。

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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