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無雲，人間有雨。

多麽怪誕的景象，此刻卻真切的落在欒川眼裏。

寧公子指著腳下說道：“你看見了人間的瓢潑大雨了嗎？多麽美好，可你在細細看看。”

說著，一揮手，欒川也真的細細看著。

一幅幅人間街道的景象就出現在他眼前，每個人頭上本應該出現的青煙，受到了大雨的沖刷，已經消弭了一大半，而且還在急劇的減少。

“這......”欒川有些驚訝。

寧公子淡然道：“沒有雲朵的雨水從何而來，或許本就是純潔的存在。但從出生到落地，受到了多少的折磨，它們也變得汙穢不堪，遂而才刺激了青煙的逆塑。”

“對於人間的百姓來說，有時候大雨是好事，有時候大雨就是浩劫。你看，青煙極重的人們，他們日日受到青煙的重負，可大雨一來，青煙消失無影，身體自然輕快。而那些本沒有多少青煙的人，他們都在尋找自己的事，但大雨來了，更加阻擋了青煙的誕生，就會顯得愁悶。”

欒川看的很仔細，確實如寧公子所說的那般。

但這些和他有什麽關系，他只是想要離開這裏，也可以說遠離這位寧公子而已。

寧公子搖頭笑道：“說起來和你沒關系，但其實又有著諸多關聯！”

欒川不解：“能有什麽關聯，在這樣的時機，道門講求的出世。”

“不！”寧公子搖頭否決，沈默了片刻，自嘲道：“世間從來沒有出世的說法，也未曾有過入世的說法。所有修行者，都在一個圈子內不斷掙紮，只是有的人動作緩慢，產生的波動比較小，而有的人動作迅猛，產生的波動極大。兩者自然而然的就被區分。”

欒川陷入了沈默，不發一言，靜靜的低頭看著人間。

寧公子說完了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說話，再是走去了一邊，走了很長的距離，一刻也沒有停下來。

在人間的人看來，或者他們兩個只是小黑點而已，不足道哉。

但在某些人眼中，卻有著不一樣的意味。

天蕩山想要看出來，很簡單。北海石壁上站著的人想要看過來，也很簡單。

當年從北方一片山林中進入北海國腹地的那人，此刻就睜大著眼睛看著這個地方。眼眸裏面盡皆是冷漠，這種冷漠沒有任何針對，仿佛是天生的一般。

欒川站在原地，不想去動自己的身體，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去感受人間這場大雨。或許在未來的某些時間內，他再也不會看到這樣的瓢潑大雨，更不會從這樣的角度去看。

之前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這裏的不簡單。

仿佛是某個奇特的空間，給他一種進入獄峰的感覺。那種不一樣的氛圍來自四面八方，好像面前的人可以帶動改變一樣，當年獄峰鎮守給他的感覺也是如此。

半響之後，寧公子再次走了回來，臉上平和，卻有些不耐煩的意味。

欒川閉著眼，微微皺眉，“你不是寧公子，或許說不是之前的寧公子。”

寧公子啞然一笑：“我是寧公子，確實不是之前的寧公子。”

欒川沒睜開眼，他在籌謀，想了許久才發現自己無可籌謀，失望的張開眼，盯著面前的寧公子，說道：“你身上的塵埃氣息很濃郁，你讓我猜一猜？”

寧公子點頭：“那你猜一猜，只有兩次機會。”

兩人就這樣沈默，面對面站著顯得滑稽。欒川從思考中走出來：“你是之前我看到的青煙，或者說，是這片空間的靈物。”

“你猜對了！”寧公子面色如常的笑了笑，給予肯定，然後淩厲道：“你還有一次機會，再猜？”

聽到這話，欒川咧著嘴角，有些酸澀。

後面根本不是讓他去猜測，而是讓他做出選擇。可在他心中，已經覺得自己無可選擇，或者沒必要選擇。

不管是怎樣的結果，他都不會選。他是道門的人，他是方山派的人，怎麽會去抉擇不屬於道門的東西。面前的人即便在逼迫他，他也堅持自己的想法，於是他幹脆坐了下來。

下面懸空，猶如屹立在半空中。

要是旁人或普通人看了，必然覺得害怕，修行者卻不會。

寧公子身上匯聚著浩瀚的力量，在奔騰不息。兩只手掌微微合攏，仿佛佛門吟誦佛號一樣。欒川閉上了眼睛，心裏默默念著一切都是虛妄，一切都是幻覺。

但又怎麽可能是幻覺，只是剛才的一剎那，他體內的力量被瞬間封禁。這一舉動已經加劇了他的猜測，無法反抗，只有靠著念頭結束自己。

假的終究是假的，不管是念頭還是人。

總會有著煙消雲散的時候，欒川苦笑自己終究做不到心隨意動的剎那，全身散去的力量一下子回來了。而當寧公子打算出手的時候，力量匯聚到無可比擬的瞬間，卻都煙消雲散，四溢開去。

欒川睜開眼，呼出一口氣，眼裏釋然：“寧公子，你終於算是回來了。”

寧公子出現在他面前，伸出手：“我回不回來又有什麽關系，都是一樣的結果。”

沒去觸碰那只伸出手的手，因為那只手上有著一枚竹簽，上面播散著奇怪的力量，還雕刻著一些文字圖畫。

再小的東西都可以包攬萬物，雲鏡這樣掛在寧公子脖子上的指甲蓋一般大小的小鏡子，都可以放下這樣的一片雲霧，還有無數山河，以及生靈。

欒川相信，這枚小小的竹簡也可以做到。

“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寧公子第一次態度強硬。

欒川無法拒絕的看著竹簡進入自己的體內，感受著竹簡順著自己的血液在流動，最後經過了神念識海，直至到達丹田的剎那，一股璀璨的青色光芒在丹田燃燒起來，白色的金丹發出劇烈的顫動，隱隱有些變化。

三花聚頂的位置一下子通達許多。

寧公子詫異道：“沒想到你體內還有這樣的東西，看來紀風視謀求不小啊！”

感嘆的話並沒有讓欒川聽到，當然此刻的欒川也聽不見。他正在感受著竹簡中蒼生意的運用，還有竹簡的使用方法。

人間之大幸，在於後繼有人！

人間之大悲，在於虎視眈眈！

寧公子站在旁邊，看著欒川從體內冒出來的青色煙霧，那是他之前吸收的蒼生意的最精純的本源。

以前的時候，他靠著竹簡才可以吸收，但現在他不需要竹簡了，自然應當傳承下去。而欒川便是他選定的那個人，也會竹簡和雲間選中的那個人。

有時候，敵人對己方的破綻和機緣把握的更加準確。

但卻沒有多少人可以反向思維，於是寧公子就用了一次，看著效果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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