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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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秦微微垂眸，風吹斜照壁燭火，他突然沈聲道：“我給你這個機會。”
“多謝將軍。”蕭鳳歧微笑頷首。
顏凝紫回長安之時，已經懷有六個月的身孕了，這一路行來耽擱了不少日子。
但好在回城之後，一切風平浪靜，朝中大臣對風淩弈雖是頗有微詞，但誰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他，現在風淩弈已經有了退的心思，就不再在意這些了。
得知風淩弈欲退出朝堂，帝焚氣得將筆洗狼毫一應揮落在地，又將風淩弈一頓怒喝，也未能平覆住心中的怨氣。
彼時，顏凝紫跪伏於風淩弈的身側，她懷著身子，可是對於這熟悉霸道至極的帝王之怒，卻並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恐慌。
怒火燃盡的帝焚瞪著顏凝紫，眸色漸冷，“淩弈會說退，不用問，又是你唆使的。朕本來以為你是個顧全大局的女子，你竟然敢……”
戰火轉眼又引到了顏凝紫身上，她不卑不亢地揚起眼眸，清寒勾唇道：“陛下，你的識人之明很高，從頭到尾，你都沒有看錯淩弈的將才。”她與身側溫柔的男子一個對視，眼神於冰雪中破開一絲柔色，然後對上幽深沈怒的帝王雙瞳，她無畏無懼地說道：“只是，淩弈除卻這身才幹，這身包袱，他還是個有著獨立思想的人，作為一個人，他更渴望的是自由。”
挽袖底下，左右兩手交握，力量傳遞，溫暖且安定。
帝焚的眸瑟縮了一縮，他擰著墨眉，轉眼又將一方竹簡扔了飛去。風淩弈顧及愛妻，硬生生地一個扭轉，便擋到了她的跟前，竹簡打在他的脊背上“啪”的一聲。
有深厚內力護體的風淩弈自然無事，顏凝紫卻還是虛扶了他一把，微蹙著眉，眼尾攜了絲憂色，道：“痛不痛？”
自然是不痛的，他彎著唇搖了搖頭，眼神沈毅溫暖，絲毫沒有動搖與退縮。
帝焚冷冷一笑，“你二人倒好，一旦風淩弈你掛印求去，朕新設立的大司馬該由何人擔職？朝中衛柳二族對著這個位子虎視眈眈，可望而不可求，你一離去，朝綱豈會不亂？風淩弈，你有想過沒有？”
“想過。”他聲音沈沈，禦座上的玄服帝王怔了一怔，風淩弈跪著轉身，叩首一拜，起身，他沈聲道：“可正如陛下信任微臣一般，微臣對陛下，亦是無條件地信任的，衛柳二氏雖然強橫，卻並不是陛下的敵手。至於風淩弈麽，領兵作戰尚可，可說到這縱論朝堂玩弄人心，卻是十分不擅長的，更何況如今大漢承平邊境安寧，風淩弈留在朝中，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不定那一天便會被人害死。”
“朕何嘗沒有想過？”帝焚揉了揉眉心，已然有些松動，他透著疲憊地說道，“所以，朕才會將顏凝紫放到你身邊，朕本以為，她會替你權衡好朝局，左右旁人心計，豈知……”
顏凝紫的心頭漫過一絲愧疚，她挺著大肚子行動不便，終是只能微彎了腰，勉強是行了一禮，“陛下，辜負了你的期待，我和淩弈都很抱歉。只是我們夫妻二人，同氣連枝，所思所求皆是一樣，願為野間之雙鳧，不效雲間之別鶴，今日鬥膽，懇請陛下恩準。”
帝焚沈默。他皺著眉凝眸對視著案牘，良久之後，他沈沈道：“你二人今日所求，可是當真，不會後悔麽？”
風淩弈跪直了身子，“當真，不悔。”
禦座上，帝焚揉了揉眉心，疲憊地一揮手，“下去吧，此事，容朕想想。”
風淩弈扶著身懷六甲的顏凝紫回到府中，柳塢與帝初元依舊等候了多時。
見他二人回來，四個人意外且欣然地碰了面。
帝初元瑟瑟地躲在柳塢身後，直到她瞧見風淩弈臉上一片雲銷雨霽，才敢走出來，矮身福了一福，語氣低低地說道：“表哥，過去，多有得罪，甚至大庭廣眾之下折你面子，小妹在此向你致歉。”
“不必多禮。”風淩弈沖上去兩步，將她虛虛扶起，對上柳塢那雙迷離清雋的桃花眼，他低聲笑道，“小弟可受不起嫂子這一禮。”
含笑的柳塢將初元拉入自己的懷裏，低笑道：“跟你說了淩弈不會介意的了，他如今情場得意，只怕還要感謝你才對。”若不是初元拒絕了帝焚的頭一遭指婚，便不會有風淩弈和顏凝紫如今的琴瑟和鳴了。
無限寓意盡藏其中，倒讓臉皮薄的顏凝紫面上先紅了一紅，風淩弈將妻子摟在懷裏，顧及她這沈重的身子，將她扶到了一側的軟氈上坐下。
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初元眼中現了幾許羨慕。表哥其實是個很重情的人呢。她想。
柳塢跟上兩步，“淩弈，今日你們入宮結果如何？陛下他可是答應了？”
風淩弈搖了頭，“他沒答應，卻也沒不答應。”
看來，帝焚已經是做出了極大的讓步了。
初元出聲道：“表哥，你真的決定要離開了麽？偌大的長安，竟沒一處叫你留戀的？”
“有的，”他垂了眼，低聲道，“有柳塢，有你，有陛下，我並非不留戀。只是，”他握住妻子的纖手，溫柔將她凝望了去，“比起這些，那些俗世繁華卻太過壓人，我是在不堪忍受。此後餘生，只願與一人攜手到老。”
顏凝紫彎了唇，明媚的眸一派隱隱安樂。
柳塢皺了皺眉，“可大漢不可能永遠安之若素。”
“自然不會。”他挑了眉回望了柳塢一眼，“若有那時，若我還握得住劍，提得了槍，疆場橫槊，我亦不會退縮。”
退意已決，退路早定，毫無回旋。
顏凝紫也溫柔含笑，回了一句，“生與死，愛與恨，朝廷與疆場，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我永遠只站在我夫君一人身邊，生不相離，死不相棄。”
一瞬之間，柳塢竟怔楞了片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初元不合時宜地擡眸瞧著他，突然楞楞地問了一句：“你可曾想過要退？”
柳塢眉目溫和，如三月的迢軟春水，東向而逝，飄花流碧，“我對朝局並無留戀，與淩弈一般，你在哪，我在哪。但你是大漢朝的公主，所以，我不會退，也不會想著退。”
輪到初元楞了楞，恍惚中想到，這個人也是十年情之所鐘，若不是為了自己，他怕是也不屑與兩派政黨為伍吧？他真是為了自己，受了太多委屈。終此一世，也不知道她還彌不彌補得回來。但她知道，餘生她會竭盡全力去愛他一人，只愛他一人，縱使那曾讓她眷戀至深輾轉反側的白衣郎君翩翩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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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將軍。”蕭鳳歧微笑頷首。
顏凝紫回長安之時，已經懷有六個月的身孕了，這一路行來耽擱了不少日子。
但好在回城之後，一切風平浪靜，朝中大臣對風淩弈雖是頗有微詞，但誰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他，現在風淩弈已經有了退的心思，就不再在意這些了。
得知風淩弈欲退出朝堂，帝焚氣得將筆洗狼毫一應揮落在地，又將風淩弈一頓怒喝，也未能平覆住心中的怨氣。
彼時，顏凝紫跪伏於風淩弈的身側，她懷著身子，可是對於這熟悉霸道至極的帝王之怒，卻並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恐慌。
怒火燃盡的帝焚瞪著顏凝紫，眸色漸冷，“淩弈會說退，不用問，又是你唆使的。朕本來以為你是個顧全大局的女子，你竟然敢……”
戰火轉眼又引到了顏凝紫身上，她不卑不亢地揚起眼眸，清寒勾唇道：“陛下，你的識人之明很高，從頭到尾，你都沒有看錯淩弈的將才。”她與身側溫柔的男子一個對視，眼神於冰雪中破開一絲柔色，然後對上幽深沈怒的帝王雙瞳，她無畏無懼地說道：“只是，淩弈除卻這身才幹，這身包袱，他還是個有著獨立思想的人，作為一個人，他更渴望的是自由。”
挽袖底下，左右兩手交握，力量傳遞，溫暖且安定。
帝焚的眸瑟縮了一縮，他擰著墨眉，轉眼又將一方竹簡扔了飛去。風淩弈顧及愛妻，硬生生地一個扭轉，便擋到了她的跟前，竹簡打在他的脊背上“啪”的一聲。
有深厚內力護體的風淩弈自然無事，顏凝紫卻還是虛扶了他一把，微蹙著眉，眼尾攜了絲憂色，道：“痛不痛？”
自然是不痛的，他彎著唇搖了搖頭，眼神沈毅溫暖，絲毫沒有動搖與退縮。
帝焚冷冷一笑，“你二人倒好，一旦風淩弈你掛印求去，朕新設立的大司馬該由何人擔職？朝中衛柳二族對著這個位子虎視眈眈，可望而不可求，你一離去，朝綱豈會不亂？風淩弈，你有想過沒有？”
“想過。”他聲音沈沈，禦座上的玄服帝王怔了一怔，風淩弈跪著轉身，叩首一拜，起身，他沈聲道：“可正如陛下信任微臣一般，微臣對陛下，亦是無條件地信任的，衛柳二氏雖然強橫，卻並不是陛下的敵手。至於風淩弈麽，領兵作戰尚可，可說到這縱論朝堂玩弄人心，卻是十分不擅長的，更何況如今大漢承平邊境安寧，風淩弈留在朝中，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不定那一天便會被人害死。”
“朕何嘗沒有想過？”帝焚揉了揉眉心，已然有些松動，他透著疲憊地說道，“所以，朕才會將顏凝紫放到你身邊，朕本以為，她會替你權衡好朝局，左右旁人心計，豈知……”
顏凝紫的心頭漫過一絲愧疚，她挺著大肚子行動不便，終是只能微彎了腰，勉強是行了一禮，“陛下，辜負了你的期待，我和淩弈都很抱歉。只是我們夫妻二人，同氣連枝，所思所求皆是一樣，願為野間之雙鳧，不效雲間之別鶴，今日鬥膽，懇請陛下恩準。”
帝焚沈默。他皺著眉凝眸對視著案牘，良久之後，他沈沈道：“你二人今日所求，可是當真，不會後悔麽？”
風淩弈跪直了身子，“當真，不悔。”
禦座上，帝焚揉了揉眉心，疲憊地一揮手，“下去吧，此事，容朕想想。”
風淩弈扶著身懷六甲的顏凝紫回到府中，柳塢與帝初元依舊等候了多時。
見他二人回來，四個人意外且欣然地碰了面。
帝初元瑟瑟地躲在柳塢身後，直到她瞧見風淩弈臉上一片雲銷雨霽，才敢走出來，矮身福了一福，語氣低低地說道：“表哥，過去，多有得罪，甚至大庭廣眾之下折你面子，小妹在此向你致歉。”
“不必多禮。”風淩弈沖上去兩步，將她虛虛扶起，對上柳塢那雙迷離清雋的桃花眼，他低聲笑道，“小弟可受不起嫂子這一禮。”
含笑的柳塢將初元拉入自己的懷裏，低笑道：“跟你說了淩弈不會介意的了，他如今情場得意，只怕還要感謝你才對。”若不是初元拒絕了帝焚的頭一遭指婚，便不會有風淩弈和顏凝紫如今的琴瑟和鳴了。
無限寓意盡藏其中，倒讓臉皮薄的顏凝紫面上先紅了一紅，風淩弈將妻子摟在懷裏，顧及她這沈重的身子，將她扶到了一側的軟氈上坐下。
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初元眼中現了幾許羨慕。表哥其實是個很重情的人呢。她想。
柳塢跟上兩步，“淩弈，今日你們入宮結果如何？陛下他可是答應了？”
風淩弈搖了頭，“他沒答應，卻也沒不答應。”
看來，帝焚已經是做出了極大的讓步了。
初元出聲道：“表哥，你真的決定要離開了麽？偌大的長安，竟沒一處叫你留戀的？”
“有的，”他垂了眼，低聲道，“有柳塢，有你，有陛下，我並非不留戀。只是，”他握住妻子的纖手，溫柔將她凝望了去，“比起這些，那些俗世繁華卻太過壓人，我是在不堪忍受。此後餘生，只願與一人攜手到老。”
顏凝紫彎了唇，明媚的眸一派隱隱安樂。
柳塢皺了皺眉，“可大漢不可能永遠安之若素。”
“自然不會。”他挑了眉回望了柳塢一眼，“若有那時，若我還握得住劍，提得了槍，疆場橫槊，我亦不會退縮。”
退意已決，退路早定，毫無回旋。
顏凝紫也溫柔含笑，回了一句，“生與死，愛與恨，朝廷與疆場，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我永遠只站在我夫君一人身邊，生不相離，死不相棄。”
一瞬之間，柳塢竟怔楞了片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初元不合時宜地擡眸瞧著他，突然楞楞地問了一句：“你可曾想過要退？”
柳塢眉目溫和，如三月的迢軟春水，東向而逝，飄花流碧，“我對朝局並無留戀，與淩弈一般，你在哪，我在哪。但你是大漢朝的公主，所以，我不會退，也不會想著退。”
輪到初元楞了楞，恍惚中想到，這個人也是十年情之所鐘，若不是為了自己，他怕是也不屑與兩派政黨為伍吧？他真是為了自己，受了太多委屈。終此一世，也不知道她還彌不彌補得回來。但她知道，餘生她會竭盡全力去愛他一人，只愛他一人，縱使那曾讓她眷戀至深輾轉反側的白衣郎君翩翩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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