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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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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城樓下的蕭梟目放精光,竟是無比興奮!他立刻停止了手中斬殺的行動,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幾人,蕭梟怪笑幾聲,突然舉起長刀大叫:“兄弟們,沖上去,活捉小白臉子!”

古樸莊嚴的城門打開,夕陽恬淡,映在徐徐策馬而出的俊挺如畫的玄色身影上,宛如嵯峨玉山。那一刻的顏凝紫想著,他其實,早已不能算是小白臉了吧?只出征了一次,他原本白皙如綢的肌膚便暗了幾重。

若是祁若也歸來,那般白衣無雙、溫潤俊雅的郎君,在經歷了大漠風霜、浸潤了陰風淫雨之後又是何模樣?

無法策知,因為不會有了。顏凝紫心中的滔天恨意陡然升騰了起來!

前方的千人已經戰作了一團。

那道玄色的身影瘦削嶙峋,卻又峭拔遒健,他的銀光寒劍在散亂迷蒙的煙塵中亂走銀蛇,他如颶風過境,如大漠裏最強勢剽悍的狂暴飛沙,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那是無人曾得一見的驃勇!他仿佛在昭示著:所謂驃騎將軍,所謂冠軍侯,都是實至名歸。

就連顏凝紫也不禁屏住了呼吸訝異地看著城下玄衣獵獵的男子。猶記當時,他們在小畫舫上一戰,她還曾嘲笑他武功“稀松平常”來著!

轉眼間,風淩弈已經殺到了蕭梟面前,他眸光陰寒威煞迫人,以至於蕭梟策著馬倒退了幾步,他楞楞道:“怎的……如此快?”

風淩弈冷笑,“犯我大漢百姓,辱我大漢天威者,風淩弈,雖遠必誅!”

他內力一提,登時整個戰圈都開始彌漫回蕩著這沈怒而氣魄駭人的聲音“雖遠必誅”、“雖遠必誅”……氣沖霄漢,震煞鬥牛,所有的羽林郎士氣高漲,手起刀落,又斬下不少馬賊來。

蕭梟頓時慌了,他攥著韁繩的手狠狠地抖了幾抖,然後他掉頭離去,“給我殺,殺了這些百姓!”

所有的馬賊都知道再打下去也是無望,登時轉移目標對著那些被無辜大綁的手無寸鐵的百姓來!這些人過慣了刀口舔血的生活,看到血液就無比的興奮,個個如狼似虎,目放精光。

卑鄙!

風淩弈清冷孤傲地勾唇,遠處的蕭梟已經策馬離開了三十丈了。他按著手裏的長劍,沈聲道;“護住百姓!”然後,他雙腿一夾策馬疾馳而去。

顏凝紫看著他的身影越縮越小,默默輕嘆:風淩弈,是我逼得你成長,卻不是成長成我想看到的樣子……

幾百羽林軍得了風淩弈的授意去保護百姓,這下便處處掣肘了,因著百姓足夠多,馬賊也足夠多,比較起來,羽林騎在裏邊只能被圍困。

正一籌莫展之際,忽然一匹棗紅色流鬃駿馬狂奔而出!

馬上的女子紫衣當風,墨發四散,她的手裏緊攥著一條長約八尺的銀色軟鞭,正隨著馬背的顛簸劃出流雲暗跡。

眾馬賊不知是被這氣勢所攝,還是被這艷光所震,竟然大驚,開始自亂陣腳!

顏凝紫英姿煞爽,紫衣凜冽,她一馬當先沖入陣中,銀鞭揚起燦然流光。她冷厲的煙眉一掃,眸中寒光流轉,越發美得氣勢驚人。一個馬賊失了魂,瞅著瞅著,便被一鞭甩在了馬下。

旋即所有人都看過來,顏凝紫沈聲一喝:“大漢的兒郎們,守疆辟土守的是百姓,固國強兵固的是國本,此等關頭,百姓為先!”

她終是下了城了,第一次她直面這麽多敵人,第一次,她也有了上陣一戰的沖動!

羽林軍士氣大震,全力絞殺,在損費了十幾人之後,終於將悠悠千人之眾都斬落馬下。

斜陽餘暉曼妙流霞,暮色漸漸開始收網。硝煙過後,屍首成片,血腥味彌漫不散。

餘悸未消、驚魂未定的百姓楞楞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清亮的哭聲拔地而起。

眾人皆往他望去,一對成年男女的屍首旁,形容尚小十分稚嫩的男娃嚎啕大哭,他伏在永遠不會再睜眼的父母的身上,小胳膊還在死命地搖著他們,“爹爹,娘親,爹爹……”

這時候,所有人都開始嚶嚶低泣起來,便是羽林軍的血性男兒,面對此情此景也是悚然動容。那些失怙失依的流離孩子,那些比目路析的仿徨戀人,也開始衣袖掩面絕望哭泣起來。

顏凝紫身上血跡斑斑,腥臭撲鼻,可是她無暇顧及其他,那個惹人堪憐的孩子,她是如此地想沖上前去抱一抱他,告訴他姐姐也是一夕之間便淪亡無靠之人……

夜幕垂下了淺淺的一絲,可是這時候,無人散場,無人離去,甚至的,他們靜靜的,一動不動。他們的臉上,或悲或痛,或哀或懼。

風淩弈回程之時瞧見的便是這麽一副境況。

他並沒有騎在馬上,只是手裏拉著韁繩,面如古潭,安靜地走近。他聽到孩子絕望的哭泣,皺了眉,喉頭血氣翻騰,可是當他走近抱起那孩子時,卻已是神色如常再無波瀾。

所有人都定定地望著這一切,顏凝紫想給自己拭淚,可一擡起袖,只覺得腥臭撲鼻,她只能放下。

風淩弈抱著孩子走向那幸存的百姓當中,他沈沈地開口:“你們誰願照拂於他,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他的聲音低迷沙啞,可以聽出來是在隱忍克制著什麽。

終於有一個中年婦女於心不忍,她走出來抹著眼淚道:“我願意。”

風淩弈將懷裏的孩子交給那婦人,對著抽噎不住的男孩啞聲道:“你記住,無論是誰都沒有讓你哭的權利,你想要報仇,就必須變得更強。”

淚眼閃爍的孩子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風淩弈嘴角一扯,他徐徐回身,重又走進羽林軍的隊伍,“清點人馬。”

顏凝紫不忍地往那孩子望了一眼,“為何這麽說,那只是一個孩子。”

“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風淩弈冷聲道,他淡淡地瞥了眼顏凝紫,衣袖輕飄。“我教給他的,是生存。”

他的聲音裏帶著些微的疲憊與刻骨的清寒,仿佛他便是這般過來的。是啊,顏凝紫知道,他從小便由衛秦撫養,父母健在,其實和沒有並沒有什麽兩樣。何況按照衛秦的那種教法,也是想將他給養廢了吧。

顏凝紫不再多言,只是幽淡如夜合歡般的眸光還流連在他身上,盡管他側身而立,墨發繾綣,並不看她。

施越清點了一番,上前回報道:“稟將軍,我軍共亡一十九人,其他或有傷者,除一人腿傷較重以外,均無大礙。”

“嗯。”風淩弈的喉尖發出一道磁沈的聲音。

顏凝紫看著他,良久以後才咬著唇,喃喃道:“你受傷了……”她的聲音並未帶多少顫音,可是顏凝紫自己曉得,她的整顆心都在顫,都在抖。

若是連這般低沈隱忍的聲音都聽不出異樣來,那顏凝紫的醫術是白學了,可是當她問出來時,聲音都在抖。

風淩弈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可隨你意?”

明明是疲憊的,憔悴的,可是那眼神仍然清冷如霜,冰雕玉鑄般的臉配上完美無瑕的五官,竟生生多了幾許淩厲來。就連笑,也永遠是不達眼底的無心。

顏凝紫的心猛烈地一痛。這是怎麽了,她為何會痛,還痛得如斯劇烈?他明明是害死兄長的仇人,為何她就是無法忘懷?難道留在他身邊,真的就只是為了覆仇麽?那麽為何他受傷了,她全無一絲欣喜雀躍,反倒憂思重重那般擔心?

好可怕的想法,好可怕的感覺!

幾乎是在一瞬間,顏凝紫的憂懼戰勝了她素來引以為傲的理智,她抓住他的腕脈切起來。

“你做什麽?”風淩弈掙紮了一下,並未掙脫,眼眸裏劃過一絲驚異與不自然的慌亂。

如今的顏凝紫得到了名師指導,醫術也屬於中上成了,因而她的脈切得極快,就在施越都忍不住要問上一句時,顏凝紫大惑不解地松手,待風淩弈將手縮回廣袖裏,她突然楞楞地盯著他道:“好奇怪!”

“什麽好奇怪?”問話的卻是施越。

顏凝紫還沈浸在怔楞呆滯當中,她無神喃喃:“你的脈象好奇怪,我從未診過如此奇怪的脈。”

恍惚幽而靜、沈而緩,宛如間關鶯語、珠玉走盤,恍惚又急亂如鳴鼓陣陣,馬蹄嘈嘈,琵琶切切,糾亂不可分割。仿佛,這個人的身體裏存著兩種神秘不為人知的力量。

是什麽呢?

見她惶惶不解,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風淩弈緊皺的眉頭微不可察地松懈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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