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聿長腿交疊坐在觀眾席第一排觀看節目錄制, 電視臺安排了幾位領導作陪。演播臺上，主持人拿著手卡報完蘇晚意這一組即將上臺，卻遲遲不見人上來。

他看見有工作人員腳步匆匆附在導演身側說了什麽, 導演隨即叫過來主持人溝通，更換錄制順序。

顧臨聿今天過來，為的就是看蘇晚意的表演。以前他失約過, 錯過了小姑娘很重要的比賽現場。而今, 他不想再缺席她的任何一場舞臺，不同於影像記錄，他更青睞於用眼睛親自感受她在每一場表演中的綻放。

註意到那工作人員在和導演低語時表情有些擰著，他猜想應該是後臺發生了什麽事, 他問身旁坐著的人：“怎麽回事？”

身側人語氣很是隨和地說：“這是錄制時常有的事, 後臺可能有什麽緊急情況, 臨時更換一下錄制順序，後期剪輯都會再處理的。”

“我是問，後臺發生的是什麽事？”顧臨聿語氣著重放在什麽事這三個字上面。

身側人依舊是賠著笑說：“後臺那麽多工作人員, 可能哪個環節出了一點小紕漏之類的, 就會影響上臺, 節目錄制出點小狀況屢見不鮮的。顧總您不必在意，咱們繼續看節目？”

顧臨聿問了兩遍都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 直接站起身朝後臺方向走去, 身邊作陪的幾人自是站起來跟在後面, 他們都是電視臺裏說大不大的中層領導, 在企業總裁面前，身份不值一提。

去後臺的路上, 顧臨聿身邊跟的都是臺裏的領導, 所過之處所有工作人員自覺噤聲問好, 可他還是聽到了一些關於後臺細枝末節的討論，結合起來，後臺發生了什麽事，並不難猜。

尹如煙的舅舅也在這群人中，他多少也聽到了幾句，這會早已額上掛汗地上前幾步走到顧臨聿身側，他滿臉堆著笑，給自己外甥女辯解道：“如煙這孩子脾氣偶爾是大了點，但絕對是很敬業的，顧總您看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顧臨聿並不去看他，也不回話。只速度提了點，朝蘇晚意所在的化妝間走去，到化妝間門口，有人幫他們打開門。

門剛露出一條縫，顧臨聿的視線已經迫不及待的跟進去，小姑娘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脊背挺直，面容看著還算平靜，不像是受了欺負的樣子，他心下稍安，邁步往裏走。

尹如煙瞧見來人，起身笑臉迎過去：“舅舅，顧總，你們怎麽來後臺了？”

蘇晚意腦子裏在思考別的事情，待尹如煙話落，才看向來人，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麽，工作裏難免會遇到各種奇葩，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這些道理她都懂。

是以在看到顧臨聿前，她都能保持很心平氣和的態度。可看見他，她就是莫名覺得有點委屈。自己是為了來京市才參加的這個節目。一期節目還沒錄制完，尹如煙就不消停到如此地步，想到後續還有好幾期，她真是立即退出的心都有了。

顧臨聿目光一直對著蘇晚意，她神色中的變化他看的一清二楚，身前尹如煙擋住了路，他沒法直接走過去，於是隔著尹如煙，他問她：“怎麽了？”

尹如煙視線在進屋的一行人中來回飄著，這些都是臺裏和她舅舅同級的領導。聽到顧臨聿的話，還以為是在問她，她嬌滴滴地接話道：“顧總，您是不知道......”

尹如煙話剛開了個頭，顧臨聿冷聲打斷她：“不是在問你，閉嘴。”語氣多少帶了些淩厲，尹如煙楞怔在原地，嘴巴半張著，話就這麽斷到了那裏。

話落，他手指輕擡，示意尹如煙讓道，走到蘇晚意身旁，語聲柔柔地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蘇晚意感受到他明目張膽的偏愛，眼眶熱熱的，她稍稍低了點頭，如實說道：“她嫌棄服裝不好看，不願意上臺。”

尹如煙這會回過神來，大步走過來給自己辯解：“蘇晚意你別汙蔑我。”

蘇晚意提了提氣，壓著火，盡量維持心平氣和，擡眸對上尹如煙，她說：“我有沒有汙蔑你你心裏沒數嗎？動作編排你全程不參與，臨了上臺前又嫌棄服裝不好看鬧脾氣，電視臺是你家開的？”

尹如煙進圈以來一直被捧著，她形象好，接了兩部劇都算是小爆了一把，人氣直接躋身一線小花，加上她舅舅在電視臺摸爬滾打許多年，積累了一些人脈，什麽節目火把她往什麽節目塞。

到哪都是關系戶，處處被人照顧，何時受過這種氣，在家裏她也是眾星捧月的大小姐。蘇晚意一個小舞團的首席，敢這麽理直氣壯的在這麽多人面前落她的面子，說她的壞話，她氣炸了。

尹如煙哼一聲，擡手就要往蘇晚意臉上揮：“你放什麽屁？”

她手腕才剛擡起來，就被一只骨節修長的寬大手掌扣住。尹如煙意識到自己行為有點過激，語氣也太沖，她急忙補救道：“顧總，您別聽她瞎說，她說的都不是真的。”

顧臨聿甩開她的手腕，力氣大了些，尹如煙往後連退了幾步。

蘇晚意明顯也被尹如煙剛剛的動作嚇到了，面色有一剎慌神。她哪裏能想到一個女明星能囂張跋扈到這種地步，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直接動手。

顧臨聿一點不理尹如煙，上前虛摟著蘇晚意的肩膀，輕聲問：“她動手打過你嗎？”

蘇晚意搖搖頭。確認小姑娘人沒事，顧臨聿轉過身，看向化妝間跟著進來的其餘人，聲線很冷地說：“從藝先從德，這位小姐什麽德行各位也都看到了，我花這麽多錢投資的節目，有這種沒有品德的藝人參加，讓我很難不懷疑這節目能不能照常播出，現在上面對汙點藝人管控挺嚴的吧。”

尹如煙舅舅臉上汗都要落下來，他知道他這個外甥女脾氣不好，卻真的沒想到現在都到了這種地步。可畢竟是自家人，他還是努力維護道：“顧總您嚴重了，如煙就是自小被家裏寵壞了，孩子脾氣，人也長不大，沒您說的這麽嚴重的。”

顧臨聿不輕不重地輕嗤了一聲：“二十多歲的孩子，尹制片覺得自己說的是人話嗎。”

尹如煙舅舅抹了一把汗，心裏也後悔怎麽沒有找到更合適的說辭。他接下來有一檔節目還缺投資，這段時間一直在努力維護和顧臨聿的關系。背靠大樹好乘涼，和一家大企業維持住了，後續再做什麽都更有底氣點。今天這檔子事如果處理不好，前面的努力就全部前功盡棄了。

身後有其他人和尹松不對付，這會落井下石地說：“尹制片，這就是您的不是了，我前頭還聽說您這個外甥女並不擅長跳舞，是被您硬塞進節目的，先前我還不信。臺裏的大制作，您還能有這通天的本事，了不起。”

那人話裏話外，都不甚友好，尹松這會也顧不上和不對付的同事對峙。心裏還在合計著要如何安撫顧臨聿的情緒。

還不待他想好說辭，顧臨聿先出了聲：“還有這麽個傳言？是我小看尹紙片了，您這樣大公無私，舉賢不避親，下次我見臺長時，可要好好和他說道說道。”

言下之意，這傳言他記下了。也一定會追究到底。

尹松周身涼意陣陣，心裏的不安也越來越重。先前他還為《登上舞臺》聯系過幾次氫一科技，那邊都不怎麽搭理。

忽而氫一又主動聯系他說是要讚助節目，他還以為是自己合作的誠意打動了氫一。這會，瞧著顧臨聿護短的行徑，他才恍若大悟，緣由竟在蘇晚意身上。

他瞪向自己外甥女，厲聲喝道：“還不快給蘇小姐道歉！”

尹如煙何時被舅舅這麽吼過，剛剛種種情況，她再遲鈍，也看出來了顧臨聿對蘇晚意的維護。自己的靠山不過就是舅舅而已。

她心裏不服氣，卻還是不得不聽從尹松的話，沒幾分誠懇地開了口：“不好意思。”

那態度，像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還被逼道歉。蘇晚意斂著眉眼，站在原地。

顧臨聿輕笑一聲，也不接她道歉的話，漫不經心地開口：“尹制片，機會只有一次。我女朋友上我投資的節目，還被人欺負，我為她討公道，不管怎麽做，都算不上過分。您說呢？”

話落，她牽起蘇晚意，朝外走去，走之前，他面色平靜地說：“今天的錄制就到這裏吧，我先帶人回去了，什麽時候換好人了，貴臺什麽時候再聯系我，否則，氫一隨時保留撤出投資的權利。”

此刻的尹如煙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參加《登上舞臺》這事，早就在網上宣發過，臨了播出讓人發現節目沒有她。對家一定能打聽出原委，到時候黑通稿一發，必定會給她的職業生涯帶來致命打擊。

她急忙跟上去：“顧總，求您原諒我這一次，之後的錄制我會好好配合的。”

顧臨聿沒什麽波瀾地笑一聲，節目總統籌範女士和高導這時同時聞聲趕了過來。

前期錄制時，她們兩個早已有點看不慣尹如煙，奈何尹松和副臺長關系很好，職務上也大他們幾級。他們有苦難言，這會，知曉了今日原委，順勢就和顧臨聿保證道：“顧總您放心，我們馬上開始聯系別人，一定及早更換人選，不會影響節目後續播出的。”

顧臨聿聽言，微微彎唇：“辛苦了。”

尹如煙和尹松內心恨恨，想再說些什麽，顧臨聿置若罔聞，牽著蘇晚意，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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