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捌]

魔君宮殿亦是人間皇城的倒影，保留著數千年前樸素之風，經過幾度修繕，形狀尖聳詭異，別有一番風味。

“我就不進去了。”顧追握了握陶攸寧的肩膀，“隨時叫我。”

“嗯。”陶攸寧笑了，沒有再向他道謝。

青梧道人帶著五人走進大殿，殿中案幾後十分隨意地坐著一名男子，眼尾狹長，高鼻梁薄嘴唇，與殷世驕竟是有三分相似。

“喲，這不是我大侄子麽。以為你不愛來呢。”魔君笑起來模樣有些刻薄，“各位請坐。”

殷世驕不答，只是面色委實算不上好看。

魔君本名殷人傑，是殷世驕的小叔，也曾是高澤陵上一任門主。要不是他叛出門派投靠魔界，高澤陵也不會式微至此，也不會遭受種種非議。

此事對殷世驕打擊尤其巨大。他自幼失怙，最崇拜的人就是他這位小叔，曾立志要做像他一樣的豪俠，怎料他卻看不上高澤陵的家傳劍法和音律，轉身做了魔君。

青梧道人開門見山，“魔君事務繁忙，我們長話短說。聽聞鐘萃道投靠魔君，還請魔君三思，將鐘萃道餘孽交出來。”

魔君神態自若，“確有此事。他們率眾向魔界尋求庇護，已經發誓痛改前非，往後絕不生事。”

眾人：“……”

陸沁憋不住話，小聲罵道，“這不屁話嗎！口說無憑，憑什麽相信他們？”

魔君慢悠悠地回道，“那又憑什麽不信呢？”他看著陸沁笑了一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是陸二公子以為，一旦曾經做過錯事，便死不足惜，毫無轉圜之地了嗎？”

他這話是針對陸沁。要知道他母親出身也不光彩，早年也沒少大開殺戒。

他啞口無言，只好看向青梧道人。

“那若是犯下殺孽，只要一句輕飄飄的承諾便可既往不咎，那也太輕縱了些。”青梧道人神色不虞，“還請魔君三思，是否要因為一個鐘萃道與正道撕破臉面。”

魔君笑道，“這話該問你們才是，是否要因為一個日薄西山的鐘萃道與魔界撕破臉面？他們十大名師死的死傷的傷，還請各位高擡貴手吧，水至清則無魚，何必趕盡殺絕呢。”

青梧道人冷哼道，“我只知道斬草除根，放虎歸山必成大患。魔君可還記得十年前與正道在蒼山簽下約法三章？難道不到十年，便已淪為一紙空文了嗎？”

“魔界的確應允各自修煉，互不侵犯，不殺正道之人，不害民間百姓。但在此之前鐘萃道可不是魔界的人啊，他們往日犯下的罪孽又不是受魔界指使的，與魔界何幹？”魔君硬要強詞奪理，“不過諸位放心，既然如今他們投靠魔界，自然會遵循魔界規誡，在下盡當竭力，好好管理。”

陸沁怒道，“你這是私縱包庇！”

魔君無奈，“這裏是魔界，不是人間。魔界的律法可沒有這一條。”

陶攸寧嗤笑道，“魔界有律法嗎？”

魔君如此胡攪蠻纏，擺明了不願放人，眾人臉色都極不好看。不過陶攸寧在來此之前已經有所預料，心下雖煩悶不已，卻也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倒是陸沁和殷世驕都氣得不輕。

“魔君如此蠻橫不通情理，就不能怪在下沖動了。”

魔君眼神一凜，一柄赤光縈繞的劍已經橫在他頸間。

誰也沒有看清楚青梧道人是怎麽出劍的，全被嚇住了。

玩這麽大的嗎？！

青梧道人氣定神閑，“我不與你講道理，既你有意包庇鐘萃道，此事正道日後定會細細與你清算。今日所來，為的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幾個小輩面面相覷，他們怎麽不知道還有私人恩怨？

“‘十大名師’之一白一清的魂獸鉤蛇傷我徒兒，害他眼傷加劇，數月不能下床走動，此仇我必報！”青梧道人手上一挑，“魔君若不願交人，我只好大鬧魔界，親自將這宵小之人揪出來了。”

眼傷加劇……

數月不能下床走動……

陶攸寧臉上發燒，師父說起瞎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陸沁這時候想起來，掏出水晶球道，“魔君要是難做，有尋蹤碟指引，我們大可以親自去尋。”

“有區別嗎？”魔君冷笑一聲，忽地掌心冒出一股黑氣，向青梧道人襲去！

誰能料到魔君竟會袒護至此！

“師父小心！”

青梧道人仰面躲開，劍尖一偏，只割下了魔君的袖子。

這廂魔君亦是拔出劍來，劍光沈沈，直直向青梧道人劈去。

“快走！”陶攸寧拉起眾人，“去找白一清！”

“啊？”陸沁還在狀況外，“不幫青梧道人嗎？”

洛庭之無語道，“我們又不是來殺魔君的，趁著青梧道人拖住魔君，趕快將白一清找出來。”

五人同時收到青梧道人的傳音：“魔君即便動手也不願交出白一清，此事蹊蹺，我已經通知賀世君與各門主，你們先去找人，切忌魯莽！”

還未出門便遇到顧追，他面色微訝，“談不攏怎麽動手了？”

陶攸寧來不及解釋，“魔君如此頑固實在反常，鐘萃道絕對有問題，我們現在去找白一清！”

顧追二話不說拉起他，“應當不在玄城內，先出城！”

“顧大哥，你……”

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是宮中侍衛追來了！

“魔界風氣自由得很，不會有人找我麻煩的。”顧追不以為意，“難得能和你一起打架。走！用輕功，別禦劍，小心撞上禁空網，先出城再說！”

他們幾個都是各門各派的翹楚，使起輕功，那群侍衛自然奈何不得。

撞開守城侍衛出城後，幾人紛紛禦劍，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沁乘著他的大鳥在前面帶路，雙眼緊盯著水晶球裏的蝴蝶，雙眼被風吹得淚流不止。其他人跟著他，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他們之中最了解魔君的無疑是殷世驕，他沈聲說道，“魔君並非意氣用事之人，不是面子的問題，鐘萃道算什麽東西，他如此偏護，一定是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緣由，不能不保，或者是不能把人交到我們手裏。”

陶攸寧篤定道，“白一清身上有秘密。”

“且對魔界有益。”殷世驕補充道。

洛庭之蹙起眉，“那一會兒碰上，先不要急著動手。”

“對。”林鶯努力沈下心來，“要留活口。”

陶攸寧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洛庭之和顧追，“你們兩個不要沖動。”

顧追怒道，“我沖動？！我一向很冷靜的好不好。”

林鶯尷尬一笑，心想，要他們倆不沖動，陶師兄你不要有事就最好了。

只有陸沁最緊張，說話聲音都顫，“就我們幾個就去找啊？雖然驕驕和洛師弟，哦，現在還有陶攸寧，你們仨都是元嬰期，但雙拳難敵四手，萬一他們鐘萃道一擁而上我們怎麽辦？”

林鶯笑道，“那還能怎麽辦？那就跑啊！”

“這……青梧道人驟然發難，是不是太……草率了些？”陸沁提心吊膽，“真要和魔界撕破臉，也應該回去八大門派一塊兒商議一番再來吧？”

“只怕魔君察覺到我們的意圖，就將秘密藏起來了。”陶攸寧嘆道，“局勢緊迫，快到了沒有？”

“這我也不知……誒？到了到了，咱們下去！”

一行六人落在一片焦土之上，舉目四望，只有幹涸的土壤，寸草不生，更別說人影。

“不是吧？”陸沁晃了晃水晶球，“小蝴蝶你可別在這個時候出岔子啊！”

“等等。”顧追擡手，示意他們散開，繼而蹲下身，狠狠一擊。

滿地荒土在他這一掌下陡然一跳，林鶯捂住口鼻咳嗽不已，一陣煙塵過後，地面上裸露出猩紅色的血跡。

“血陣。”顧追直起身，“他們在秘境裏。”

陸沁慌道，“這怎麽辦？”

一般秘境都需要特殊的密鑰，若要硬闖，那只能強行撕開。但他們現在誰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

陸沁平日裏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為目前為止遇到的情況都尚在掌控之內。然而今日他們以六人之力，可能對抗的是整個鐘萃道，而且還是在極端劣勢的客場魔界，他不禁有些惴惴，“萬一……萬一鐘萃道他們全家都在裏面呢？”

陶攸寧和洛庭之同時收到青梧道人的傳音，讓他們不要以身犯險。

“師父，你那邊如何了？”

青梧道人難得有些狼狽，“無礙。”

一個魔君根本不會讓青梧道人如此難以支持。

陶攸寧神色凝重，“師父境況同樣不容樂觀，魔君定是通知了十八部壇主救駕。他能通知各分壇主，亦能通知白一清，事不宜遲，我想闖進去看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陸沁喊道，“你都這麽說了，我怕死也要上啊！”

“一切小心，保命為上。”陶攸寧笑了一下，舉起劍，與此同時五只手與他緊握劍柄，宛如流星墜地，一團絢爛的藍光帶著雷霆怒嘯劈向血陣，平地之中炸開一道驚雷，六人的身影被吞噬在扭曲的空氣中。

作者有話要說：

新出場人物：殷人傑，魔君，殷世驕的叔叔，曾任高澤陵門主，對殷世驕有養育之恩。

劇情簡介：魔君極力包庇鐘萃道，青梧道人與其大打出手，主角小隊在魔界搜尋白一清進入一片秘境。

魔君：#%&*……

青梧道人：*&%#……

陸沁目瞪口呆：這些大人講起屁話來這麽臉不紅心不跳一套又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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