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下午索性也沒有什麽事，跟著他們就去了白鹿學宮那邊。

看來，這學宮論武會還是有點區別對待的，在他們其他學宮都是住在同樣規格的小樓裏的時候，白鹿學宮卻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待遇比之正規的世家學宮還要更高。

看到唐正的目光追索，上官素嗤笑了一聲：“你看這裏一定想不到，我們剛來的第一天，住在什麽地方吧？”

唐正搖了搖頭。

“從這裏往前面走，距離宿舍大概半裏路的地方，靠下水的方向有一個水渠，水渠邊上有兩排茅草屋，用來清洗宿舍這邊的小樓裏，倒出去的夜壺……”常清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只是在很平靜地描述他們之前的境況。

李青冥的來歷，唐正並不清楚，但上官素和常清，應該都不是能忍受這種待遇的人吧？

可是，兩個人的臉上只能看到“這件事好好笑”這樣的情緒，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我們不是世家學宮，學宮論武會本來就沒有留我們的宿舍。”李青冥長劍甩落入身後的劍鞘之中，道，“再說了，現在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那是，星曜大陸，還是個實力說了算的地方！”上官素的下巴擡了起來，笑著道。

方君寂一直都沒有說話，和十三兩個人走在前面。

他們這個小院子雖然不大，但好在有一個待客的大廳，上官素他們都沒有在大廳停留，只剩下唐正、十三和方君寂三個人。

“其實，我也覺得他應該不是會迷路的人，”方君寂坐下之後，順著十三剛才的話，就說下去了，“而且，他剛好迷路到的，還是一個沒有特殊辦法，找都很難找到的地方。”

唐正看了方君寂一眼。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人什麽來歷，但看樣子他知道的東西不少？

十三猛地點了兩下頭：“他不迷路。”

那天無意中迷路，見到了天秦世家的分封令，唐正倒也沒多想，只是，現在回過頭再提起來，確實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對勁。

怎麽哪裏都不去，就偏偏迷路去看了分封令呢？

“如果不是迷路去的，那我能是怎麽去的？被某一只看不見的手抓過去的嗎？”唐正笑著開玩笑道。

可是，十三卻又是猛地點頭。

唐正就無語了：“那抓我過去幹什麽？沒有誰要害我啊。”

方君寂靜靜地看著唐正，半天才道：“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星象嗎？”

唐正看了一眼十三。

十三指著方君寂說：“好人。可以。”

方君寂啞然失笑。

唐正的星象其實也不涉及什麽秘密，如果方君寂想知道，去看看他的武鬥，自然就能看得到，這也沒什麽必要藏私的。

當即，唐正就退後了兩步，騰起了自己的星象……

方君寂眼底的那一抹灰光，在看到這一抹星象的時候，竟跳動了兩下。

那一雙孤獨得如同隔世的眼睛裏，被唐正身後的星象映得亮了一瞬，才又再次恢覆了那種深深的空虛。

“太昊之輪……”方君寂一開口，連紫金通寶都沒有說，直接就說出了這四個字。

“你倒是個識貨的。”唐正笑了笑，緩緩地收回了星象，問道，“那麽，有什麽發現？”

方君寂搖了搖頭：“如果是像十三那樣稍微特殊一點的星象，我還有研究，但你的星象太過特殊了，我沒有研究過……”

也就是說，方君寂也無法解釋，為什麽唐正這樣一個看上去就不會迷路的人，卻會迷路迷得那麽遠，到達好幾裏之外的，天秦世家分封令的那裏去。

唐正深深地看了方君寂兩眼。

方君寂如果是存心有知道的事不想告訴他，那幹脆就不會說出他知道這是太昊之輪。

所以，估計他是真的沒有研究過唐正的星象了。

“你剛才說十三的星象，怎麽回事？”唐正拍了拍十三的肩膀，“你怎麽帶他離開寒潭的？”

“十三的星象是一種很罕見的星象，名叫……種群星象。”方君寂關於這個倒是有一說一，“種群星象是少數的幾種有希望完成九星連珠的星象，因為他的星脈已經受到了十幾年的反覆錘煉……”

“等等，你說……種群星象？”唐正想到十三身後的那一盞妖火，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覺，“抱歉打斷你，能不能先解釋一下什麽是種群星象？”

“正常的星象都是單一的花、草，動物……生命，死靈……兵器或者是其他的什麽，”方君寂沒有因為唐正的打斷而生氣，很平靜地先給他解釋了一下種群星象，“但是，種群星象卻是一個族群的圖騰，甚至是整整一個種族所抽象出的一種東西。”

“那十三的星象是……”

“妖族。”方君寂點了點頭。

果然，十三的星象不是妖火這麽簡單的東西，也不是某一種妖獸的形態，他的星象，代表的是整個妖族！

唐正雖然和十三只有幾面之緣，但十三幫他幫得可不少，他必須要把整件事問清楚：“像這種星象，應該也不好找秘傳武技吧？”

方君寂搖了搖頭：“正好相反。”

“怎麽說？”

“他可以用的秘傳武技，太多了，多到他根本都不可能自己選擇得過來。”

“……這又是為什麽？”

“種群星象和我們的星象都不一樣，它有一個固態，卻也還有千變萬化的形態……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方君寂說得很簡單，但唐正確實是一聽就明白了。

十三的星象，竟然是可以變化的。

平常的那一盞妖火，可以變幻成各種各樣的形態，那自然就可以使用各種各樣不同形態的時候，可用的不同秘傳武技！

“好人，他幫我的。”十三指著方君寂，說道，“我掉進寒潭暈倒，他，救我，幫我開啟星象。”

十三一邊說，唐正就一邊在掰手指頭。

一二三四五六七……

十三一句話中，真的已經可以出現七個連續的字了。

“你看起來很高興？”方君寂道。

“嗯，他快學會說話了！”唐正笑道。

“你這樣就會很高興了？”方君寂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困惑。

“我的好朋友能說人話了，我高興很正常吧？”唐正的聲音裏也帶著意思困惑。

方君寂又是一笑，沒有深問，只點了點頭：“有道理。”

一抹空洞的流光，從他的眼底滑過，無聲無息……

十三再次見到唐正，有著說不完的話，唐正本來還以為，他會問到他那些弟弟妹妹，沒想到，十三一句都沒有提，反而是問唐正的近況比較多一點。

不過，轉念一想也知道，十三對十四他們是近乎一種野獸的規則，十二死了，十三就要負責承擔狩獵覓食的責任，而十三掉進了寒潭，那這個責任就輪到十四了，等十四死了或者失蹤了，那麽承擔起責任的就會是十五——如此簡單卻不會出錯的規則，對於十三來說，可能還真不需要怎麽多問。

“那座寒潭下面，還有一個寒洞，水……有這麽深。”十三比劃著，“我沒有死，好人進來，救了我。”

十三用他才掌握了沒多久的語言，和唐正一句句的描述，一件事一件事地比劃。

大概用了足足半個時辰的時間，他才把怎麽遇到方君寂，方君寂又是怎麽帶他離開寒潭，幫他找準星象，帶他去見李青冥他們，以及來學宮論武會的整個過程，說了一遍。

雖然他說得很慢，也有很多詞不達意的地方，但是，唐正和方君寂兩個人，都沒有打斷他。

“你為什麽會在那裏？”唐正聽完之後，就只剩一個疑問了，方君寂怎麽會出現在烏青山的寒潭的下面？

“我在尋找，紫金大帝的遺跡。”方君寂面對的雖然是唐正這樣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但是，他卻很無所謂地說出了他的行蹤，“疆外是紫金大帝戰鬥過的地方，從疆外找進來之後，我第一個到的地方叫封門村……那個村子很古怪，我就順著河流往上游逆流而上，找到了那個寒潭。”

那個村子很古怪？

唐正落到星曜大陸之後，第一步踏入的，其實也是封門村。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那個村子確實有古怪。

只不過，之前那些古怪都被隱藍山莊人為制造出的詭異氣氛，給掩蓋過去了……

“你去過封門村。”方君寂看著唐正的眼睛，用的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嗯……”唐正除了田蒙之外，這還是第一個碰到同樣去過封門村的人，“那個村子，確實有問題。雖然我沒仔細看，但是……我記得，我進入村子之後，連一只蛇蟲螞蟻都沒看到過……”

之前沒有想到的一些細節，現在都在他的腦子裏翻湧了起來。

不只是紙醉金迷……

不只是隱藍山莊搗鬼……

那個地方，沒有紙醉金迷，沒有隱藍山莊的時候，本來就有問題！

“那你找到了紫金大帝的遺跡沒有？”唐正問道。

“沒有。”方君寂搖了搖頭，“百煉坊的人去開發了，我就沒有再靠近了。”

唐正低咳了兩聲。

百煉坊的人去開發的，是寒潭那塊太陰極地。

而那塊太陰極地，還是他和羅非比拼鑄造的時候，用指星針找出來的。

沒想到，這件事卻阻斷了方君寂尋找紫金大帝遺跡的腳步。

世界那麽大，其實也很小。

“那你為什麽會想到要救他？”唐正自己就差一點掉落了寒潭，他並不覺得從寒潭裏救出一個人來是一件容易的事。

“哦。”方君寂當著十三的面，卻沒有很道貌岸然地表示自己有多偉大，而是很簡單地回答道，“因為，他是未來的太陽星主。”

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太雲淡風輕了，搞得唐正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這你TM也能知道？”

方君寂瞟了唐正一眼，理所當然地道：“星力有強弱，龍脈有生息。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遇到特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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