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剛鋪好床鋪坐定，路懷光十分積極地打開電視，點播了一個光看封面就是季羽不可承受之重的恐怖片。

季羽欲言又止，路懷光還笑著對他說：“哥你之前說要看越恐怖越好的恐怖片來著，我特地搜了一下最近的高分神作，據說看完一遍能清涼一個夏天。”

季羽：“……”

他今天恐怕是要交待在這兒了。

路懷光沒看出他的擔憂，還眼睛亮亮地看著他邀功：“昨天沒看成你一定可難受了，我都記著呢。”

季羽在他期待的目光裏僵硬地扯出一個笑來，語氣幹巴巴地說：“你好體貼啊。”

然而這部“恐怖片神作”簡直是出乎季羽意料的……菜？

隨意展開的劇情、劣質的服化道、出戲的配音……就連節奏也十分套路，季羽甚至能猜到每一個鬼出現的時間點，唯一還算有特點的是男女主角的冷笑話連發。

季羽看了眼路懷光的臉色，從這部片子開始三分鐘之後他緊鎖的眉頭就沒有展開過。

季羽給他遞了塊瓜：“吃口瓜？”

路懷光扭過頭，語氣嚴肅：“我是不是被騙了？”

季羽摸了摸鼻子，試圖照顧弟弟的自尊心：“就是那個，也不能說騙吧？各人有各人的愛好，也許他就是特別好這一口呢……”

路懷光控訴：“哪一口！這個電影到底有哪裏說得出一個優點嗎！”

季羽認真地思考：“至少那個，冷笑話還是夠冷的……哎等等，你之前說的那個評價，他原話到底是怎麽說的來著？”

路懷光覆述了一遍：“《XX》算神作嗎？我覺得必須算，太神了，我這輩子沒看過這樣的恐怖片，看一遍能清涼一個夏天。”

季羽：“……我覺得他可能就是說冷笑話夠冷的意思。”

路懷光也意識到了，有些惱怒：“他這人怎麽不會好好說話啊！為什麽用這麽有歧義的說法！”

季羽表面對今天沒有看到好片子感到可惜，內心十分感謝這位不會好好說話的不知名網友救他狗命。

路懷光越看越生氣：“這種時候講什麽笑話！他之前設定的不是只有女主角能見鬼嗎？為什麽這個鬼臉冒出來兩個人都在大叫！”

季羽試著幫導演圓回去：“可能是片場演員真的被嚇到了，導演看著覺得效果還挺逼真，也沒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對，就這麽剪進去了。”

路懷光：“根據設定他們千辛萬苦找到了鬼生前留下的執念之物，居然一點用都沒有？最後是半路殺出來個道士把鬼扣碗裏了？”

季羽：“……導演也許想致敬法海。”

路懷光：“法海不是和尚嗎？”

“那可能是演員不想剃光頭。哎呀，看著這麽生氣就別看了。”季羽拿過遙控器就要退出，路懷光趕緊攔住他。

“不行不行，我看電影怎麽都得看到結尾，不然我一整天都會想著這個。”

“那真是苦了你了。”季羽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再忍忍，我看好像還有一個多小時。”

路懷光有些絕望地靠在了季羽身上。

季羽笑著拍了拍他，一回頭，看見玻璃房外面蹲了幾個街頭藝術家，似乎也看得津津有味。其中還有他們十分眼熟的那個賣吸鐵石給他們的絡腮胡大漢，對方十分熱情地朝他們招了招手。

季羽撓了撓頭，上去找了紙筆，寫了字貼在玻璃上給他們看：“抱歉我們在進行一個特殊的任務不能出去，要進來做客嗎？”

門外一位扛著畫板的朋友貢獻了紙筆：“我目前在流浪中！到好心鄰居家串門這可太不酷了！”

季羽不太理解他們對酷的定位，只能撓了撓頭和弟弟商量：“我出去給他們送點瓜吧？”

路懷光把季羽送到門口，季羽朝他豎起大拇指：“別擔心，我很快回來！你讀好秒，別讓黑心導演多扣我們的秒數。”

路懷光打開手機讀秒計時，鄭重托付他：“一分鐘內回來。”

季羽露出自信的笑容：“三十秒就夠了！”

季羽風一般沖出去，把瓜往絡腮胡手裏一塞：“吃點瓜吧！我們現在出來都得計時話不多說我先走了！”

季羽回到屋裏，緊張地問路懷光：“怎麽樣，三十秒嗎？”

路懷光目光堅定：“正好三十秒。”

季羽開心地蹦起來：“耶！”

導演：“明明是三十三……”

路懷光瞪他一眼：“三秒你都要騙！”

導演：“……”

季羽疑惑地看向路懷光：“到底是……”

路懷光篤定：“就是三十秒。”

看完了電影路懷光還在耿耿於懷，季羽只好轉移話題：“吉他是不是在樓上？”

路懷光看向他：“嗯，你要彈嗎？”

“我？”季羽楞了一下，他倒不是不會彈吉他，他以前在團裏也算是主唱，樂器也會幾樣，哪怕是現在認真拍戲，閑暇時候也會練練以免生疏。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保留下這幾樣技藝，是在為什麽做準備，明明他這麽多年也沒什麽機會再唱歌。

路懷光已經站起來了去拿吉他：“我之前搜了一下，哥你以前在團裏也是主唱，我想聽聽你的現場。”

季羽突然緊張起來，在路懷光面前彈吉他唱歌，這不是班門弄斧嗎！而且路懷光不是從來不讓別人動他的樂器嗎！幹嘛啊突然讓他唱歌！

季羽滿腦子胡思亂想，但等他把路懷光的吉他抱在懷裏，突然又不緊張了。

他本來就不是天賦型選手，從來也沒被人誇過天才，也沒覺得自己唱歌有多好。

他主唱時代最多的是被人誇“感情真摯”，季羽覺得這個評價實在很難判斷是誇獎、還是誇不出別的來了的場面話。

但他很喜歡唱歌，有些話說不出口，用歌反而更好表達，哪怕歌詞不那麽貼合現在的意境，也能從聲音裏感受到真實的情緒。

季羽唱了一首曲調活潑的歌，唱得不算完美，中間他還彈錯了一段。路懷光陪他唱了一段，在他彈錯的地方不客氣地笑他，兩人打打鬧鬧的，在跳躍的音符裏露出笑臉。

這首歌傳達的心情是喜悅。

季羽想，就算鹹魚了這麽多年，好歹他沒丟掉用歌表達情緒的本事。

路懷光突然問起：“你現在為什麽不唱歌了呢？”

他問的坦誠，換作稍微有點城府的其他人都不會這麽直接地問出來。娛樂圈的大家都懂得體貼，懂得不去觸碰他人的傷疤，季羽想，這麽久了路懷光居然是第一個問他為什麽不唱歌的人了。

季羽也沒有敷衍他，認真地回答：“解散的時候給我規劃的以後的路線就是當演員嘛，就沒什麽機會唱了。”

路懷光有點兒奇怪：“為什麽會給你規劃當演員？你是主唱不應該發展當歌手嗎？”

季羽佩服地看他一眼，瞧瞧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要問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當時也不是商量的氣氛……反正我也沒拒絕。畢竟我自己也不確定我夠不夠格當歌手……”季羽抓了抓頭發，“我沒什麽天分，在團裏的時候說自己是個主唱還能沒有負擔，畢竟這就是個分工。但‘歌手’這個詞不一樣，我自己都不確定能不能做好，還怎麽說服別人讓我去做呢。”

“及格線以上就能當歌手。”路懷光看起來很認真，“不是只有唱得最好的人才可以，只要唱功合格，就能當歌手。剩下的就是別人喜不喜歡，能不能找到共鳴而已。我喜歡聽你唱歌，我剛剛很開心。”

季羽摸了摸鼻子，難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這不是一個很適合談心的氣氛，光天化日，他們剛剛看完一部爛得出奇的恐怖片，屋外的藝術家們還沒散去，一舉一動都在攝像機前，說的每句話導演組都能聽見。

但季羽還是覺得自己被治愈了。

他在這個圈裏起起伏伏掙紮這麽久也沒放棄，根本不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做的多好，說到底是為了那一點“喜歡”而已。比起“唱得好”，他更想要“我喜歡你唱歌”這種評價。

季羽掩蓋著自己的感動，誇張地握住路懷光的手：“非常感謝你沒有尬誇我的唱功，非常感謝路老師的喜歡。咳，其實我也不苦，當演員也很有意思的……”

路懷光笑起來：“我給你寫首歌吧？”

季羽眨了眨眼：“什麽？”

路懷光問：“你想要我給你寫一首歌自己唱，還是我寫一首歌唱給你？”

路懷光從來沒給別人寫過歌，也沒有為別人唱過歌，無論是那種，只要稍微配合點宣傳，季羽肯定就在觀眾面前刷足了臉。對別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機會，但季羽覺得路懷光肯定沒想那麽多，所以他也不打算多想什麽。

季羽笑嘻嘻地說：“你唱給我吧，我想聽你唱歌。哎我好久沒寫歌了，我要是能寫出來也給你寫一首，不過這就得看緣分了。”

路懷光笑著打他一下：“餵，要給我寫的話可不能那麽敷衍！”

季羽挑眉：“要求真多，那我不給你寫了。”

路懷光歪著頭看他：“我以為你會說‘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都要’來著。”

季羽：“……我在你心裏是個什麽形象啊弟弟？”

路懷光嘀咕：“我也沒說不準你全都要啊。”

季羽認真地看著他，他其實隱隱約約察覺到了，路懷光對他很特別，他之前還自我安慰是他自己多想了，可這人的行為就是讓人不得不多想。

他問：“那要怎麽才能全都要呢？”

路懷光笑起來：“先給我撒個嬌？”

季羽擡手一個彈指打在他腦門上：“嬌不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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