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與伊利亞焦慮中等到的消息讓她們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一封相當簡單的郵件，解密之後只有兩行字：“大方向未變，其中或有曲折，全力維持與華夏關系。”

伊利亞看了半天，心裏一片迷茫，眨著有些血絲的大眼睛看向克萊爾：“克萊爾，大方向未變指的是你們家族的策略還是對這件事的推測？”

克萊爾搖了搖頭道：“我想應該不是家族策略，因為我問的就是教會對華夏的策略是否有變化，這個回答應該是針對我這個問題而來的。”

伊利亞眼神一亮，下意識的松了口氣道：“這麽說是裏安長老自作主張了？”

克萊爾可沒有伊利亞這麽樂觀，她皺眉搖了搖頭，思考了一會才說道：“你忘記了後面那句‘其中或有曲折’了？這說明大方向沒變，但是細節卻調整了，也就是說裏安長老的所作所為必定是按照長老會的最新決策執行的。”

伊利亞一怔，雖然有些不想相信，但是越想越覺得克萊爾說的很對，眉頭也不知不覺皺了起來，剛剛放下的心事又重上心頭，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克萊爾看到伊利亞失神得樣子，不由得笑道：“伊利亞，難道你就這麽擔心教會跟華夏交惡麽？還是你在擔心別的什麽？難道你擔心方長老會因此討厭你麽？”

伊利亞莫名其妙的看向克萊爾：“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可是上帝的人仆人。”

“呵呵，我還記得你曾經告訴我，方石說只要你放棄信仰，就能讓你進七星學院，這算不算是一種暗示呢？”

伊利亞沒好氣的白了克萊爾一眼：“你胡說什麽呢？在你眼裏我或許很漂亮，但是在方長老眼裏，我可能很醜，畢竟審美習慣不同，你想太多了。”

“是嗎？方長老可不是那麽膚淺的人。”

伊利亞哭笑不得的咧了咧嘴：“謝謝你克萊爾，不過這樣並不能讓我稍減心裏的擔憂。”

克萊爾也嘆了口氣，她胡說八道不過是想要分散伊利亞的註意力罷了，雖然克萊爾沒說，但是伊利亞也已經猜到了，長老會的決定跟伊利亞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而以伊利亞現在的地位卻根本沒法改變這一切。

兩人沈默了下來，克萊爾看著冒著熱氣的咖啡壺，笑了笑道：“還要咖啡麽？”

“不了，謝謝，其實我現在很想要好好的睡一覺，然後將這一切都忘記，或許，明天，不，今天天亮之後，我就該回家了，這一切也跟我無關了。”

伊利亞面色平靜地說道，不過熟悉伊利亞的克萊爾還是能從她的眼眸深處看到那一絲痛苦和不甘，伊利亞很想留在華夏，因為她越研究華夏的道法和文化就越沈迷其中，跟教會中的典籍相比，華夏的文化和道法是一個更加廣闊、更加自由的天地，這讓求知欲旺盛的伊利亞欲罷不能，可是，理想再豐滿也抵不過現實的骨幹，伊利亞不過是教會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她沒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力。

伊利亞心裏很憤怒，也很後悔，她很後悔自己加入教會，如果自己是自由的，那麽她現在一定會不管不顧的留在華夏，想方設法的加入華夏玄門，可惜這種機會永遠都不會有了，甚至連退而求其次的機會都沒有了。

克萊爾看著伊利亞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

伊利亞搖了搖頭，似乎要將腦海中的情緒給甩出去。

“克萊爾，你們家族似乎也沒有最後下定決心？”

克萊爾笑了笑道：“商人就是如此，我們不是賭徒，所以不會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一個籃子裏，郵件裏用了全力維持這個字眼，維持是一種態度，是繼續下註的態度。”

伊利亞笑著搖頭：“商人讓人很無奈。”

“是的，商人確實讓人很無奈，因為商人唯利益是從，不過，商人也是人，也需要有自己的一片凈土，相比起普通人，或許商人更加的珍惜這片原本就不可能很大的凈土。”

“謝謝。”

克萊爾笑得很愉快：“應該是我說謝謝才對，謝謝你信任我這個商人。”

“對我來說，你首先是克萊爾，然後才是一個商人。”

“是的，所以請你繼續相信我，哪怕我要出賣你了，我也會先告訴你。”

伊利亞展顏一笑：“那我該謝謝你麽？”

克萊爾笑著點頭。

稍微沈默了一會，伊利亞忽然問道：“克萊爾，我做什麽你都會支持我麽？”

克萊爾用力的點頭：“當然，我肯定支持你。”

伊利亞從脖子上拽出了一個吊墜，這是一個鳳凰吊墜，伊利亞輕輕的用手摩挲著，眼神有些迷茫地說道：“這是夏雨瑤送給我的禮物，她告訴我，鳳凰必須浴火才能重生，克萊爾，你知道為什麽嗎？”

克萊爾點了點頭：“因為必須將桎梏它靈魂的殘驅燒毀，它才能進一步的成長。”

伊利亞道：“我喜歡讀歷史，歷史告訴我們，無數的文明毀滅了，然後新的文明在舊文明的殘骸上站了起來，但是新的文明跟舊的文明已經是兩碼事了。這個世界上唯有一個文明，一次次的浴火重生，就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綿延了數千年，卻更加輝煌，我想，這裏面一定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克萊爾好奇的看向伊利亞：“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沒什麽，我現在其實也不知道，或許將來會知道，好了，我累了，想要休息了，請給我找一張床吧。”

“如您所願。”

……

第二天一早，伊利亞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教堂，卻發現裏安長老並沒有在教堂裏祈禱，而是躲在臥室中不知道幹什麽。

做完了祈禱之後，伊利亞心神不寧的在閱讀室翻看著經文典籍，等待這裏安長老對自己的安排，雖然她已經準備接受回國的安排，但是心裏卻仍然充滿了不甘，哪怕跪在神殿裏祈禱也沒法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在焦慮的等待中，裏安長老終於讓人來傳喚伊利亞，伊利亞反而松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向著教堂後面的密室走去。

“進來吧，將門關好。”

出乎伊利亞的意料之外，裏安長老的心情似乎不壞，不過這讓伊利亞十分困惑，不過她不敢問，只是聽話的將門關好，然後走到裏安長老背後，裏安長老正低頭看著放在靠墻桌子上的一個盒子，伊利亞知道，那是裝著照妖鏡的盒子。

“伊利亞，你昨天晚上去了什麽地方？”

說著話裏安長老慢慢的轉過身，眼神壓迫性十足的看向伊利亞，伊利亞心裏咯噔一下，不過她並不打算說謊。

“我去了克萊爾的住所。”

“哦，你從她那裏聽到了什麽？又打算怎麽做？”

伊利亞有些驚訝的看向裏安長老，搖了搖頭道：“我聽從裏安長老的吩咐。”

裏安長老像是毒蛇一樣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伊利亞，半晌都沒有出聲，伊利亞清澈的眼神回視著裏安長老。

“很好，你願意為上帝獻出自己的一切麽？”

伊利亞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是侍奉上帝的人，我的一切原本就是屬於上帝的。”

裏安長老瞇著眼睛看著伊利亞：“很好，伊利亞，有時候我們是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的，只需要虔誠的相信著上帝就行了。”

“是的，裏安長老。”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接下來，你需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對我們教會至關重要，因此，不論碰到什麽困難，我都希望你記得今天你所說的話，你是上帝的仆人，你的一切都是上帝的。”

“我會謹記。”

“等會你就返回鵬城，去找方石，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你所願，是我一意孤行，你代表的是教會中希望跟華夏改善關系的一派，而我，則是對立的一派，你明白麽？”

伊利亞猛地擡起頭，吃驚的看向裏安，心裏震撼的無以覆加，陰謀，這是一個陰謀，他們想要讓自己跟裏安長老唱雙簧，以便永遠站在主動的位置上，可惜，他們不知道他們所要面對是一個怎麽樣的人，這一切花招在那人面前恐怕跟笑話差不多。

“你是不是覺得這個花招沒法騙過方石？”

伊利亞一怔，不過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裏安輕輕一笑，不過那個笑容看上去不像是笑容，更像是一種詛咒。

“我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你去騙方石，而是真的要你這麽去做，你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取得方石的信任，哪怕是用我的命去做投名狀。”

“投名狀？”

“你是不是認為我對華夏一點都不了解？伊利亞，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人。”

伊利亞趕緊低下頭：“是的。”

“當然，方石不需要我的性命來做投名狀，你也不可能忽然背叛自己的信仰，這樣他是不會相信你的，你只需要跟著你的本心行動，但是不要忘記，你是上帝的仆人，是耶和華的使徒。”

“那，我需要做什麽？”

“什麽都不用做，留在華夏，留在方石身邊，讓他，讓他們信任你，接受你。”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伊利亞心裏十分激蕩不安，她不想讓裏安長老發現自己的情緒波動，下意識的低下了頭，此刻她的心情是十分覆雜的。

她知道，裏安長老的安排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是又絕不是自己期望的結果，因為她很清楚，什麽都不需要做那肯定是假話，終有一天，她需要將一切都獻給上帝……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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