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麗路的老人們終於差不多都幫襯過方石的生意了，方石也終於回到了需要等生意的狀態，今天竟然來了一個年輕客人，看他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方石倒是有些好奇。

“師傅，看相多少錢？”

“不看相，只看氣運。”

方石笑瞇瞇的指了指擺在地上的布招，眼神卻在年輕男子的身上逡巡著，這人的氣運平平，不過山根挺拔，額頭開闊，額角還有些嶙峋，眼神裏自信飛揚，看起來也是個有些野心的人，只是氣運未到，終須在嵩草之間掙命。

“咦？你這師傅有趣啊，生意上門難道還不做？是不是不會看相啊？”

“我只看氣運，收費一百元，如果你非要看相的話，可以另尋他人。”

“呵呵，有意思，那麽氣運和面相有什麽不同呢？”

方石翻了翻眼皮，無可無不可的解釋道：“都說相由心生，但是心一動天地知，而面相未必就知，所謂的天地知是指的因果的感應，而氣運就是因果的直接反應，因此，氣運比面相更直接，更具有時效性。”

“哦？還有這種說法，我可還是第一次聽呢，挺有意思的，這些理論是不是你自己生拉硬拽的忽悠我吧？”

方石呵呵一笑，閉口不語了。年輕男子一看，這位還端上架子了，有心起身就走，恐怕人家也不會叫住自己，說實話，方石的話真的很新奇，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心裏的不快，乖乖的上鉤了。

“好吧，我開玩笑的，那麽如何看氣運呢？”

方石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用眼睛看。”

“呃……我的意思是，怎麽個看法，測字相面都有些說辭，那麽氣運呢？不會是告訴我今天很好，你可以走了這樣吧？”

“那你覺得呢？難不成我應該告訴你，你今天氣運不好，見工的事情成不了你才高興？”

“呃……”年輕男子楞住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膝蓋上放著的背包，又擡眼驚訝的看著方石，方石依然笑瞇瞇的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過，這回年輕人真的覺得有些高深莫測了。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要見工？”

方石指了指年輕人的衣領和衣袖：“你的衣服皺了，還有些汙漬，顯然沒有仔細的保管和清潔，由此我能猜測你是在鵬城獨居的外來戶，居住環境恐怕也不是很好，但是今天你還是穿的很整齊，你包包那麽重，應該是有臺電腦，誰會隨身攜帶電腦呢？只有住十元店的人才會吧！”

“我靠！你這是看氣運呢還是玩偵探游戲呢？”

“沒什麽，這兩者其實很接近，都是要靠眼睛細心的觀察，然後靠嚴密的邏輯來推理，已經豐富的知識作為輔助，你看，我們術士跟偵探其實很像呢，不過一個是尋找你幹過什麽，另一個則是推測你將會幹什麽，說起來，還是我們比較厲害！”

“哈哈……師傅，你可真有意思，交個朋友吧，我叫盧旭東，浙東人士，才來鵬城闖世界的，將來會成為名動一方的大人物的。”

方石勾起嘴角笑了笑，伸出手跟盧旭東握了一下手：“方石，一個術士，在鵬城有幾年了。幸會，未來的大人物，呵呵……”

盧旭東樂呵呵地說道：“我說方石，你這是家傳的還是跟某個白胡子老頭學的？”

“不能是門派出身麽？”

“門派？這個年頭還會有門派？”

“孤陋寡聞了不是，做我們這個行當的，真是有不少門派的，以後見到門派中人，可要有足夠的敬意才是。”

“咦？那你是……”

“呵呵，我是自學成才。”

“自學成才？你上過大學麽？為什麽要做這個行當？莫非這個行當很賺錢？”

方石苦笑著搖頭，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好回答，說不賺錢呢肯定是不對的，以方石的本事，想要賺大錢真的是擡擡手的事情，可是事實上方石真的不賺錢，因為他不敢賺，而且，現在他似乎也不再對錢有那麽熱衷了。

“這個……還算好吧，如果有真本事，還是很能來錢的，去年那個王大師的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當然知道了，莫非你這也是……忽悠人的？不過看你在街邊坐著，估計混得也不大如意，那為什麽不去找份正經工作來做呢？”

方石笑著搖頭：“人各有志罷了，人這一輩子幾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我總覺得應該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否則到臨死不是要後悔莫及？”

“哦……這就沒辦法了，像你這樣愛好這個行當的人恐怕還真的不多吧？”

方石想了想道：“也不少，咱人口基數大啊！”

“呵呵……是的，咱們國家別的不多，就是人多，做什麽的都多，我要是早生二十年就好了，現在人的眼界都打開了，做什麽都不容易。”

“容易的事情做起來又有意思麽？人無我有，肯定比較輕松，但那也只是眼光的問題，顯不出真本事，最後註定是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此起彼落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中；人有我精可就不一樣了，那可是真正的能力和意志的比拼，你不覺得那才更有意思麽？”

“說得好……我簡直要引你為知己了。”

盧旭東有些小激動了，不過方石卻翻了翻眼皮道：“切，一般坐在我對面的人都這麽說。”

“嗯？！啥意思？”

“因為我看穿了你的性格和欲望，所以能準確的撓在癢處，知己什麽的，不過是你的錯覺，一廂情願罷了。”

盧旭東被方石說得很是尷尬，不過他只是幹笑了一下，就擺脫了自己別扭的情緒，反而坦率地說道：“呃……可惡啊！你這家夥……算了，這至少也能看出來你還是真有些本事的，有這身本事去做個心理咨詢師，或者幹脆做警察都勝任有餘了，幹嘛要……哦，興趣，興趣！真是個相當惡劣的興趣！”

“能幹自己喜歡的事是幸福的，好了，你到底要不要看氣運，不看你趕緊哪來哪去，別在這浪費我時間。”

“你反正也是閑著，時間很寶貴麽？”

方石舉了舉手裏的書冊，盧旭東無奈的苦笑。

“好吧，也不差這一百元了，看吧。”

說著盧旭東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有些汗潮的紅色紙幣，方石一伸手就給拽了過來。

“你放心好了，保證讓你這一百元花得物有所值！”

“真的假的？”

方石認真的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我是有職業道德的。你的氣運平平，說不上好或者壞，因此之前我說你見工失敗你就別當真了，不過我看你本身就不大在乎成功或者不成功，你見工的目的是想要學習經驗吧？如果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見工大概是能成功的。”

盧旭東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猛點頭，方石淡淡的一笑，這個家夥還是太嫩了，真是一個容易忽悠的人。

“這短期的氣運於你來說無所謂，關鍵的是長期的氣運，長期的氣運取決了兩個要素，當然了事實上影響長期氣運的要素非常多，只是那裏面絕大部分你控制不了，就是所謂的命運了，那麽我們只說說你能控制的，屬於你的因果。”

“嗯，你說，你說！”

盧旭東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很是乖巧。

“影響長期氣運的要素有兩個，一個是你的性格，性格決定命運，這點絕對不假，想要保持長期的氣運向好，那麽就需要一個好的性格，那麽什麽是好的性格呢？這個說起來就多了，但是放在你身上則有一個保持，一個改善。”

“嗯……”

“保持自信樂觀的性格，改善好高騖遠的性子，只要做到這兩點，你的命運就不會差。”

“神了啊，哥們！你怎麽看出來的？不是只靠眼睛吧？”

“真的就是靠眼睛，難道你以為是靠鼻子？”

“呵呵……你繼續，繼續。”

“第二個因素就是良心，說起來有句很俗套的話，叫做為善人家有餘慶，善有善報這句話人人都知道，但是相信並且堅定不疑踐行的人，恐怕真找不到幾個，只是，這真的很重要。”

“你是說與人為善？”

“不是這麽狹義的，是廣義的，說得俗套點，就是豎立正確的三觀，並且堅持到底不動搖，呵呵……這個像是在作報告一樣，但是這是實打實的真理，只要你能做得到，自然會受益無窮。相反，如果你為了貪婪、欲望等等失去了底線，災禍也就不遠了。”

盧旭東有些愕然的看著方石，眼神似乎有些渙散，顯然他在思考著什麽，方石的這些話在華夏長大的孩子都聽的耳朵長繭了，甚至有些人還聽出了逆反心裏，一說三觀端正與人為善就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就想要大聲的罵人。殊不知這啰啰嗦嗦不停灌輸的其實就是真理，或許只有吃了大虧之後人們才能明白，反覆被灌輸的東西不一定都是不好的，或許那本是出於一番好意。

方石沒有打擾盧旭東的思考，而是轉向了剛才出現在一旁的宋理先身上，宋理先的神情很平靜，站在一旁微笑的看著方石，這讓方石微微覺得有些驚訝，宋理先今天來找自己肯定不是路過，如果宋理先氣急敗壞的倒是容易理解，這位忽然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反倒讓方石有些不摸底了。

“嘿，哥們，收攤了。”

方石收拾好了布招書本，推了推盧旭東的肩膀，盧旭東茫然的擡起頭，有些楞怔的站了起來，方石迅速的將他屁股底下小板凳抽了起來，塞進了環保袋裏。

然後沖著宋理先指了指對面的茶樓，宋理先點頭會意，兩人擡腿向馬路對面走去。

這時，盧旭東才清醒過來，沖著方石的背影大聲喊道：“嘿，哥們，我都記住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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