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政聞目送嚴律師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腳步聲沿著樓梯遠去了，才回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劉賁昕正回頭在鍵盤上胡亂的敲著，不過沒了鼠標，他的游戲人物動作相當的僵硬，劉賁昕純粹是在發洩心裏的不爽而已。

“小昕……”

“……”

“小昕，別這麽幼稚好不好！”

“當著外人的面，老爸，你也太不給面子了！”

劉政聞難得的笑了笑：“面子？那種東西不是別人給的，是要自己掙的！”

“自己掙？我看這次我、咱麽家的面子怕是都被丟光了！”

劉政聞用腳尖踢了踢散落在地面上的零食包，臉上露出一抹陰狠。

“雖然你的想法很幼稚，不過……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事傳出去，咱們劉家的面子可算是被踩在地上了，但是，咱們要如何做可不是能在外人面前胡說八道的，古人說事不密則失其身，有的事能說不能做，有的事能做不能說，明白麽，小昕？”

“老爸，那你的意思是……”聞言，劉賁昕的神色立刻變得雀躍起來，扔下鍵盤轉過身興奮的看向自己的父親，神色竟有些撒嬌的意味，這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劉政聞不由得有些感慨，心裏又是洩氣又有點溫暖。

有時候父母也很矛盾，既希望自己的孩子永遠長不大，總是能承歡膝下，又總是盼著孩子快點長大，能夠趕快成長起來獨當一面。

劉政聞暗暗的嘆了口氣，正色道：“花錢請術士來對付方石到不是不可以，只是……也罷，顧慮太多就什麽事都做不成了，這個方石年紀沒多大吧？”

“很年輕。”

“年輕好啊，估計也沒什麽本事，或許找個能人給他個教訓就能讓他認清現實。”

劉賁昕高興的使勁揮了揮拳頭：“好，我們就請個厲害的術士來對付他，讓他知道劉家不是他們這種草民能夠惹得起的！”

看著慷慨激昂的兒子，劉政聞的心裏越發的覆雜。

“這事卻不能張揚，尤其是你……不能出去亂說，事情傳開來了須不好聽。”

“那有什麽啊？難道請術士還犯忌諱不成？”

“那到沒有，只是我們大張旗鼓的對付那兩個窮小子本身就有些丟臉了，你還滿世界的嚷嚷，還嫌臉丟得不顧徹底麽？”

劉賁昕不以為然的扯了扯嘴角，他的思維模式跟別人不同，自小他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周圍又是一幫子巴結諂媚之徒，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他就是能橫著走的角色，他什麽都不必顧忌，哪怕出了事也能用錢擺平嘛，這個世界對劉賁昕來說，是個美麗的世界以及自由的世界。

當然，如果出現了方磊這樣破壞世界和平的家夥，劉賁昕是要堅決予以消滅的，並且還要高調的消滅，以達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如果偷偷摸摸的幹，那豈不是錦衣夜行，完全達不到伸張正義的目的嘛！

劉政聞並沒有註意兒子的表情，他在思考著該怎麽請人，又需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

當然了，他對兒子說的那一番需要低調的話其實是托詞，真正讓劉政聞心裏忌憚的是兩件事，一個是對付兩個窮小子這種事情，真沒什麽值得誇耀的地方，他可不想將這種事情張揚得天下皆知，這對劉家有什麽好處呢？

第二個方面就是他心裏對術士的忌憚，方石就算比較年輕，但是他背後會不會有人？他如果自己不能將之一棍子打死，會不會給自己留下個巨大的後患，劉家可是家大業大，萬一將這小子惹急了，會不會陰魂不散的纏上劉家，如果那樣的話，可就糟糕了。

在衡量了是不是將方家兄弟殺人滅口之後，劉政聞覺得還是先嘗試一下雇傭術士，如果方石沒有什麽後臺，到時候再選擇是將方家兄弟壓制住還是徹底毀掉，如果有後臺的話，到時候想辦法撇清或者講和就是了。

所以，這個事情表面上不能由劉家來做，隨便找個身份不明的人來做最好。

父子倆個各想各的心事，臉上的表情都十分豐富，不過一個是越想越興奮，而另一個是越想越沈重，這充分的說明了一個道理，江湖越老越膽小！

……

方石將方磊約了出來，會面的地點是學校的一個食堂，時間稍微有點晚了，食堂裏已經沒啥好吃的，就是些饅頭面餅，配上酸辣的泡菜和已經沒有了肉塊的萵筍炒肉，再要了一份尖椒炒雞蛋，兩兄弟吃得也很爽快。

大學裏很有意思，不管是吃飯還是別的什麽，都喜歡紮堆，剛才還人聲鼎沸的食堂，這一會就已經人去樓空了，只剩下滿桌子的殘羹剩飯，工作人員也不管還沒有吃完的家夥，拉著一個大潲水桶開始傾倒這些剩餘的食物，據說收集了賣給養豬戶。

用大學生們自我調侃的說法，那叫二茬豬，至於一茬，當然是剛剛吃飽了散去的那些，這裏面表達了學生們對食堂的飯食就是豬食的強烈怨念。

“呃，飽了，晚上別吃的太飽，會發胖！”

“發胖？不吃飽我晚上會餓的，還是多吃點。”

方石心情似乎不錯，方磊也覺得輕松了許多，從方石剛才的通報來看，學校還是能秉公而斷的，雙方各打五十大板這個做法方磊基本能接受的，雖然心裏難免還有些委屈，但是比起之前對方叫囂著要刑拘，要開除之類的情況，現在已經是好得太多了。

“晚上早點睡就不會餓了。”

方石很認真的說著，方磊撇了撇嘴，那也要能早睡才行，宿舍裏那幫牲口，經常通宵打游戲看黃片的好不好，當然了，自己偶爾也會被拉下水，當然，那絕對是被動的。

方石瞥了一眼方磊，知道自己又白說了，哎！在心裏長嘆了一聲，方石有種抓狂的感覺，怎麽對一個人好就那麽難呢？這還是自己的弟弟，難道自己真會要害他不成！

或許，非得要等他吃足了苦頭才知道好歹，才會明白就算是青春，那也是不能肆意揮霍的，那些叫囂著肆意揮霍青春，暢暢快快人生的家夥，不是笨蛋就是別有用心，人不是只有青春的，所以必須為將來負責，別以為今天的肆意妄為不需要還債！

“不說這個，對學校的處置，你有什麽想法？”

方磊笑著搖頭：“沒有，我接受。”

“接受？完全沒有意見？”

“這個……也不是完全沒有意見，我是說我的能接受，人總是需要妥協的，對吧？”

方石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這也叫無奈的妥協！你真的知道什麽是妥協麽？這件事上面，你根本連妥協的資格都沒有，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劉家面前，你都弱的跟渣一樣，妥協個屁啊！

要不是有你老哥撐著場面……算了，啥也不說了！

或許，這就是窮人的邏輯，總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自己善良是被害者，所以錯的肯定都是有錢有權的人，當然，錯的必須是有錢有權的人，或者將“有錢有權的人”三個字換成“別人”這兩個字這句話也成立，只是這麽一來，方磊的心裏就覺得舒服了？

方石有些無力地說道：“這事還沒有坐實，恐怕劉家還有別的想法，所以這些天你別惹事，省的節外生枝，另外我再說一次，絕對不要到校外去，記住沒有！”

“可是哥……我，我……”看著方石越來越冷的眼神，方磊終於說不下去了：“好吧。”

方石松了口氣，瞇著眼睛想著劉家可能的應手，他可不是方磊，知道對方不可能那麽輕松的認輸，現在方石對有錢人的心態還是有些了解的。

矛盾既然已經產生了，而且還是橫刀奪愛的大矛盾，劉賁昕就這麽認輸根本不符合邏輯，這不但是在學校沒面子，更會讓劉家在上層交際圈中丟臉，所以，這事劉家肯定會想辦法掙回面子，問題是，方石不知道對方到底想要達到什麽目的。

是要將方磊開除麽？還是在發現自己可能威脅劉家之後來個斬草除根？

方石頭痛的思考著，跟土豪對上，可真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啊！雙方不碰撞出一個結果來，是很難達成真正的妥協的。

方磊也在想著什麽，開始的時候還眉頭緊皺，但是漸漸的他的眉頭舒展開來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如果要用一個形容詞的話，應該用賤笑這個詞，很顯然，他已經想到別的事情上面去了，而且鐵定跟女人有關。

……

命運之所以覆雜，就是因為參與命運的因素極多，客觀的因素就不用說了，有人說拿破侖的失敗是因為一根馬蹄上小小的釘子。事實上，主觀的因素更多，因為參與你命運的主體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你身邊的無數個別人，有人認為，只要你有六個朋友，那麽你就能通過這六個朋友跟全世界的人扯上關系。

如果再計算這些人之間產生的互動，還有時間帶來的影響，還有客觀環境變化的影響，那麽，你還敢說你能看透一個人的命運麽？

事實上，術士們敢！

因為他們只把握其中一個最關鍵的東西，那就是性格！是的，性格將決定命運，大部分命運。

方石當然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布局，想要盡量快、盡量影響小的情況下結束這個麻煩，可是，他不能左右別人的選擇，就連他弟弟方磊的選擇，他也決定不了。

於是，命運轟隆隆的向前滾去，將碾壓一切企圖阻擋它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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