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完，風扶扣在小姑娘後腦的手指霍然發力，雖然還未聽到骨頭的聲音，眸眼裏先出現了恐懼之色。因為那份寒意已經抵達頸骨處，令人清醒而驚悚。

“我……我說……是我……不過那毒似乎沒有起作用。”小姑娘用哀求的神色望著眼神這個如修羅君子般的紫衣少年。

風扶玉的眼神很可怕，雖是同常人一般黑褐無異，但那份清澈之下，似有一水深不可測的漩渦在流轉，望去第一眼，令人艷羨心醉神迷，第二眼則如邪毒侵體冷到骨頭都發寒。

風扶玉得到自己想到的答案後，這才罷手停下扼斷對方的脖子，但他仍是沒有放了小姑娘。“把你知道的全部給我說了。”

小姑娘艱難地透氣，憋紅的小臉上全是難受，氣順下後這才道。“實際我也不知道主子是接得誰的單子，他只說讓我在鳳頭釵上下毒。然後自然有人會來買這只釵子，只要慫恿她身邊那個男的替她簪上就行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麽毒沒有起作用，按道理只要經過他們兩人的手就會起作用。”

風扶玉冷笑。“當然不會起作用了，若非不是我提前出手，你們早就得逞了吧？”

小姑娘驚道：“難道是那群小孩……”

風扶玉不作答，神情已經默認，只是他眼眸略帶了一絲黯然，顯然那般做他也不是很情願。

小姑娘全部看到了眼裏。試探問道：“公子是真的也喜歡那姑娘？”

風扶玉仍是不作答，只是眼眸裏那絲黯然更是明顯，長久之後也不過是一聲長嘆，無只言片語。

為了解救她的毒，親自找人去撮合她和她眼裏那個人，他知道有多痛苦。

也不知道是何時放不下她了，看不得她受丁點苦。

但這種國恨家仇的隔閡，就算是她不介意，他也不會願意。

只要你過得好，我這條命為了折了又何妨！臭丫頭，怎麽栽到你手裏了，真夠倒黴的。他原以為他這種已深陷地獄的怪物，是不會有心這種東西的，卻到頭來被她拿走了心。

原來我還是那個有些冷暖的人，而不是跌落深淵太過徹底。

他撫上自己的臉，這裏有一個長達三年的痛苦，別人只知道他有著冠絕天下的容貌，卻不知，於他而言，這從來不是幸運。

“公子……”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看著少年那雙陰晴不定的眸眼。

“你還知道什麽，都說了吧。本公子這個人耐心很少，喜歡殺人為樂。”風扶玉被小姑娘盯著，便是有些陰霾了。

小姑娘見他神色一變，不敢再看。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還有，主子將鳳釵交給我的時候，我聞到上邊有一種香味，雖然很淡，但我確定是有。因為這個事情我還問過主子，因為他從來不喜歡任何有香氣的東西。哪怕是我平時靠得近了些，他也會說讓我離他遠點，他聞著不習慣。”

風扶玉嗤笑。

還受不了女子身上的體香？

“他有沒有跟你說鳳釵上的香氣是什麽？”

小姑娘回憶了一下。“是淺檀香。”

淺檀香，這種香氣有致幻功效，一旦吸入時間過長，就會致其幻覺，使人處於持久興奮狀態，將一切不快都棄於腦後去。

但這種香氣也是有毒的，致幻後一旦人興奮起來，不到一刻就會全身酸麻，並且對施幻者言聽計從，讓其做什麽就會做什麽。

淺檀香最初用於煙花之地，用在那些不聽話接客的姑娘們身上。最後流入市井，甚至到了天子之家。

但淺檀木產量實在太低，大量使用根本就不夠百姓折騰。直到洪業年間，就徹底絕產了。只有皇室才有一點存貨。

但這種類似於毒物之類的東西，無論是先帝還是太元帝，都是明令禁止的，因此後來，根本沒有人再敢用這東西了。

因此，風扶玉聽說是淺檀香後實在是不敢相信。因為這種東西只有那狗皇帝才有，而且都一直讓人鎖在禁庫中，幾十年了都沒有去取過。

說他要害自己的女兒，實在難以相信。

風扶玉將心裏的幾個疑惑列成可能性的答案，記在心中。放了小姑娘，轉身就走。

“我主子他？怎麽樣了……”小姑娘毫無底氣地對著那人背影道。

“他沒事。”風扶玉一想起那個自作主張的人，闊袖下的手骨幾乎捏得斷裂，神情裏難掩憤怒之色。

“那你……放了他好嗎？”

“我會放的。”風扶玉說完，整個人的身影匯入了茫茫人海中，很快就走得不見了。

只留下小姑娘一人癱軟坐在地上，她惶恐的神色仍未褪去。一想到方才被差點掐斷的脖子，整個人就蜷縮在角落裏，攤子上的東西也不顧了。

“主子，阿彌好想你。”

————

次日清晨。

梁雲笙一大早就被丫環們叫醒，說是有人找她，硬是把和周公下棋下得興致乍起的梁雲笙從夢裏拽起來。

收拾整齊後，梁雲笙擦著睡意朦朧的眼睛，摸著門邊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門，顯然是還沒有睡得全醒。略帶浮腫的雙眼，像是哭過一場，雖然盡力用脂粉掩飾，仍然是有些腫。

一出房門，她一擡頭，就清醒了，清醒地她想拔腿就跑，但是兩側的丫環很不識趣地將她逮住了，不讓她跑。

三個男人一臺戲啊。

都在看她。

統一的面癱臉。

她一臉懵逼，不知道這三個人為什麽這樣看著他。

“你們三個，找我有什麽事情？”

首先是昭頃君開口，他明顯有些遲疑，嘴巴張了好一會兒才說。“笙兒，你還是先回長安去吧，我讓風扶玉送你回去。我憂心你在這裏一日，就要被人算計一日。昨天你在街頭看上的那只鳳頭釵——”

還未說完，梁雲笙神色已然是暗淡下來，她打斷昭頃君。“你是要我來還的？”聲音壓得極低。

“不是。”昭頃君見她快要誤會了，趕緊解釋。“是因為，有人在……”

“別說了！我不想聽！”梁雲笙捂住雙耳，根本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不過才過了一個晚上，他就要她回去了，多一些日子不行嗎？

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做，但這一刻也來得太快了，她真的接受不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不對，為什麽每次他都這樣。

她是從長安那麽遠的地方趕來的啊。

足足走了大半個月，陪著她的只有一頭不會說話的駱駝，還有她對抗大漠風沙的勇氣。那麽大的風沙她都堅持走過了，一個人不遠千裏來找他，只是她擔心他，因為聽說他已陷入絕境。

她要找他，救他。

“你也是來勸我的嗎？”她顫抖地問著風扶玉。

也不知道他和頃君哥哥達成了什麽協議，這次他們站一快兒，仿佛都和好了，和七哥哥一起，三個人都這樣看著自己。

雖然都是面目無神情，她卻從其間看出了他們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我答應過你哥哥，幫你救了他後，就帶你回長安。”風扶玉將一切直接挑明，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這邊漠之地，你一個江南女子，如何受得了。更何況因為你的原因，他的處境可能比你想像地還要艱難。”風扶玉的話意很明顯，那個誰的處境艱難指的是昭頃君。

“怎麽會？我怎麽讓他陷入更難的處境。”梁雲笙直搖頭，一臉堅定。“我是來保護他的，雖然我知道我能做的，一定不多。但我努力會去做！”

“簡直是胡鬧！”紀雲夙見梁雲笙那幅不肯退步的樣子，忍不住出言訓斥。“這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一個女子難道要跟著他上戰場不成！戰場上刀劍無眼，你那三角貓的功夫學得不全不齊的，哪什麽去跟生死搏命！”

“誰說我不能上戰場了！誰規定女子就不能像男兒一般為國家豁出性命去守護！”梁雲笙被紀雲夙這般一說，勁頭就上來了。出言反駁，“他守護天下，守護大梁，我守護他，有什麽不對！你可以說我刁蠻任性，但不能說我不如男子！”

紀雲夙其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他急了些想勸導她。結果適得其反，反而讓她誤會他對女子有偏見。

梁雲笙取了自己腰間那柄軟劍，給三人看。“這柄軟劍是老師給我的，起初是讓我用來防身的，後來他說我功夫不錯，便教了我更厲害的劍術。我學得最好的是劍術和琴，師父說，女子也是可以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的。用手中的劍，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這就是學功夫的意義。”

她問過老師，你有沒有想守護的人？

那個時候她才七歲，拿著軟劍當玩具玩。老師緊張著跟著她，生怕她傷到自己。要拿木劍給她換，就怕她受傷。

“小娃娃，你就是我要保護的人啊。”

“為什麽？”

“小娃娃不需要懂，等你長大了，有能力揭下為師臉上這張面具，看到我這張臉，就懂了。”

“是跟我一樣有兩只眼睛一個嘴巴一個鼻子嗎？”

“是啊。”

“那還揭什麽揭！長得和我一樣沒什麽好看的。”

“唉，你這孩子……”

“來來來，為師告訴你，你呀，拿著這柄劍，長大了就去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去。不管對方需不需要，你一定要去做。那樣才是你學劍的意義。女孩子不需要懂太多覆雜的東西，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今天放章節有點晚了。無存稿就是搞得慌兮兮。

求收求收，日常吆喝一聲。

隨著劇情推進，可能比之前要完結地早些。

話說，滿100收後，日萬一天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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