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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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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回到縣衙,直奔自己房看望剛剛出生不久的兒子。

已經十月,三個月的小家夥已經長開了一點,皺巴巴的皮膚變得白嫩細膩,完全遺傳了母親的優點,大眼睛像葡萄呼閃呼閃,睫毛又卷又翹,可愛極了。

崔宛毓瞧著他動作嫻熟,捂嘴笑,“我爹從來沒抱過我大哥。”

小四逗著兒子,只覺得小家夥怎麽愛都愛不夠,聽到自家娘子這話,不由得驚奇起來,“為何不肯抱?”

“有句老話叫抱孫不抱兒。要是被外人瞧見指不定要怎麽笑話你呢。”崔宛毓當初看到自家相公抱兒子還驚訝起來。

但是婆婆說讓他多抱抱,孩子才能跟他親近。

崔宛毓站起來,坐到窗戶底下,沖他招了招手,給兒子小心翼翼撕掉已經長長的指甲。

小嬰兒的指甲很軟,但是抓在白嫩嫩的臉上很容易留下痕跡,用剪刀剪很容易傷到手,所以她都是指慢慢撕掉的,她動作輕柔,盡量不扯到肉。

自打生產完,她身子越發豐腴,皮膚也越發細膩,兩人貼得這樣緊,原先他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現在全聞到她身上陣陣奶香,想到她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自己奶孩子,心中越發憐惜她,便問道,“你那處還漲嗎?”

崔宛毓紅了臉,“已經好多了。”想到婆婆之前讓她餵奶,罕見跟她起了爭執,又忍不住嘆氣,“咱娘恐怕還生我的氣呢。”

在大戶人家的眼裏,餵養孩子是下等人做的事情,所以一般孩子都是由奶娘餵養,可他娘卻說母親餵養對孩子好,非讓崔宛毓自己餵。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最終還是勸她聽從母親的話。

崔宛毓心中委屈,卻又不敢忤逆婆婆。不過也正因如此,相公待她越發體貼,幾乎事事依著她,她原先的委屈倒是漸漸消散了。

“不會的。”見她已經弄完,小四也坐下來,“咱娘頭一回插手咱們的事情,覺得有些難為情。不好意思見你罷了。”

崔宛毓心下稍安,又主動問道,“我爹叫你去所為何事?”

“讓我多盯著鹽場那邊。”小四沒有將李明彥升任太原府同知一事說與崔宛毓聽,心裏總歸不想讓她知曉李明彥的事情。

崔宛毓聽說是這事,倒是沒放在心上,突然問道,“咱家孩子都三個月了,你想好了乳名沒有?總不能天天叫寶寶吧?”

小四也有些臉紅,“你起的那些名字都太女氣,什麽寄奴,灌狼。咱家是個男娃,要起個威武霸氣點的才好聽。”

崔宛毓沒想到自家相公這麽孩子氣,“男娃起女名才好養活。我大哥小名就叫月奴,我二哥的小名叫山狗。乳名就是越賤越好養活。我就不信你們村不是這樣?”

她怎麽記得鄉下人家也一樣都是這個習俗呢。

小四想到小時候自己被人叫乳名,爭得面紅耳赤,非要他娘給他換個名字,他的臉更紅了,“那也可以像二哥家一樣,起個虎子之樣的名字啊?”

威武霸氣的小動作也成,什麽二狗子,狗蛋,驢蛋,太土了。

崔宛毓撫了撫額,“所以你起了什麽威武霸氣的名字?”

“文豹?你看如何?將來能文能武,一聽就是好名字。”這可是他小時候給自己起的乳名,可惜他娘死活不給他改。

崔宛毓嘴裏念叨了幾句,也就隨他去了,“那行。”

吃飯時,崔宛毓給婆婆布菜,林雲舒經過這幾個月的尷尬,也平和了些,問了些孩子的情況。崔宛毓一五一十回答了。

林雲舒便也沒有再問。

席間,小四將自己要去鹽場視察一事說了,叮囑老二,“二哥,我和三哥走後,縣衙就由你費心了。”

老二笑笑,“那有什麽,你們只管去。”

林雲舒眼睛一亮,心癢難耐,“你去鹽場,那邊是不是可以趕海?”

小四從來沒去過海邊,但是鹽是海水曬的,肯定是在海邊,“應該可以。”

林雲舒立刻道,“那我也去。”她指著這桌上做的這幾樣海鮮,“吃過那麽多回,就是沒逮過。我要去。”

整個夏天,她就出過三回門,回來後,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好不容易等天涼了,街上也沒什麽新鮮東西,她更不樂意去了。這些日子一直悶在屋裏,她無聊透頂。

小四擰著眉,“娘,可我跟三哥是辦正事的。”

“你辦你的正事。”林雲舒碰了碰淩淩的胳膊,慫恿她,“你想不想去海邊玩玩?”

淩淩睜大眼睛,被這突如奇來的驚喜砸暈,“娘,我也能去嗎?”

她還以為鹽場這種戒備森嚴的地方,她這個外人不好進去呢。

林雲舒攤了攤手,“咱們主要是去趕海,如果鹽場不讓我們進,那咱們就不進。”

歷朝歷代,朝廷對鹽的管控都是極為嚴格的,哪怕小四是縣令,等閑也不能插手鹽運司的事情。她倆就不為難小四了。

小四見母親由二嫂護著,倒也放了心,“那成吧。你們一起去。”

虎子急不可耐地舉著小手,眼巴巴盯著大夥看,“那我呢?我也想去。我還沒看過海呢!”

老二禿嚕下他的小腦袋,“行啦。你就給我安心待在家裏讀書練武。等你考上秀才,爹就帶你去。”

虎子扁著小嘴,見大家一臉認同,他只好忍著心疼,伸出小指頭,“那爹可要說話算話,等我考上秀才一定要帶我去。”

老二伸出小指頭勾了勾,“一定。”

虎子這才高興了。

吃完飯,林雲舒就讓知雪給她準備換洗衣服。

此次去海邊,除了四人,還要帶二十個衙役護送。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出發。

因為林雲舒是坐馬車的,速度慢了不少,第二天中午才到了鹽場。

靠海的村子有不少,但是可以曬鹽的場所卻只有鹽場。

這裏氣候溫和、陽光充足,有大面積的平坦海灘,很適合建立鹽田。

鹽工們將海水引入鹽田,也叫蒸發池,當蒸發水在陽光和風的蒸發下濃縮海水,倒入結晶池,然後海水會變成鹽的飽和溶液,然後鹽會在陽光下逐漸沈澱出來。產生的晶體是我們常見的粗鹽。

鹽田這邊每時每刻都有人看守。

但是也有不少鹽工為了賺取高利,偷鹽出去賣給私鹽販子。

上任鹽場場主被信王買通,參與販賣私鹽,後為信王所殺。新任鹽場場主是崔大人推薦上來的,名叫楊保財,聽說家裏頗有家資,自打擔任鹽場場主一直勤勤懇懇。

雖說鹽稅不算小四的政績,但是若是有人販賣私鹽,他這個縣令也討不了好。

聽到下人說縣令大人來巡視,楊保財丟下手頭的工作,片刻不敢耽擱就迎了出來,臉上堆滿笑,“顧縣令,您這來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您呀。”

小四謙虛道,“我是循例過來看看,擔心打擾楊場主的工作。”

楊場主大大方方道,“歡迎顧縣令來巡視。我聽說你把縣城各處的土匪窩都給端了,原想著親自去拜會,又擔心你公務繁忙,就一直不敢前去打擾。你這次不請自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著就要帶人回去歇息。

小四卻道,“既然我們已經到了海邊,能讓我看看鹽田嗎?我一直想瞧瞧。”

楊場主見他公務為重,心中很是欽佩,“那有什麽不可以。”他指著海邊那田字型的沙灘,“那兒就是鹽田。走,我帶你去瞧瞧。現在天正熱,鹽工們正在家裏休息,只留了幾個人看守。”

兩人邊走邊聊,相談甚歡。

小四聽他說起鹽來也是頭頭是道,心中感慨岳父沒選錯人。

楊保財帶著他們往鹽田裏方向走,“咱們這兒產的都是粗鹽,要是想加工成細鹽就得多花點心思了。我們家現在就做這個。從官府手中買下粗鹽,加工成細鹽,賺個辛苦費。”

他這話說得極為謙虛,其實隱晦的意思是說他家裏是鹽商,絕對不會不開眼販走私鹽,也在間接表忠心。

小四以前讀書時就聽人說過鹽商家裏都是極為富貴,瞧著他進退有度,也有生意人的圓滑,“這邊一天能產多少銀?”

楊保財說了個數字,小四也不知是多還是少。

楊保財嘆了口氣,“現在鹽工越來越少了,產鹽也比以前少了。你有沒有註意到,鹽的價格漲了一點?”

小四跟那些喜愛風花雪月的文人不同,他還是很想當一個好官,對民生尤其重視。

別說鹽這種重要物資,各種糧食的價格,他都是熟記於心,點了點頭,“跟三年前比,漲了兩文錢。”

楊保財點點頭,“是啊。”

林雲舒突然開口,“我們只是跟過來趕海,也能去嗎?”

楊保財回頭看著她,小四忙給他介紹,“這是家母,一直聽聞鹽田,卻不曾見過,便跟過來瞧瞧。”

楊保財也是個識趣的,“尋常人不能靠近鹽田,但是老夫人也算是半個官府中人,自然另外別論。”

林雲舒拱了拱手,“多謝楊場主帶路。”

楊保財忙還禮,“老夫人太客氣了。”

沒走多遠,他們就到了鹽田外圍,老遠就看到一群人坐在鹽田旁邊的沙灘上喝酒打屁。

離這些人有點距離的石頭上坐著一個小夥子,他面朝大海,靜靜看著大海,背影瞧著有幾分孤獨。

“他是誰啊?”淩淩順手一指。

剛才在路上,小四又將淩淩也介紹一遍,楊保財言語也多了幾分敬意,“他叫劉順兒,我聽人說他父母是被海浪卷走的。後來娶妻,娘子也沒了。現在只剩他一人,小夥子瞧著怪可憐的。”

眾人默默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看向這一望無際的鹽田,許多白花花的鹽堆在一起,瞧著就喜人。

海灘這邊一眼望到頭,倒是沒有地方可以藏人。

楊保財見他看累了,便主動邀請,“鹽場裏的人都住在平鹽村,離這裏很近,我已經備好了酒菜,咱們走吧。”

小四點頭,又道,“這些鹽曬好後運到哪裏去?”

楊保財笑道,“每天午時,鹽運司的人就會趕馬車到鹽田這邊,將鹽運走。守衛也全都由鹽運司負責,我們只負責將筐子裝滿不負責運鹽。”

也就是說鹽工們其實只能在上工時接觸到鹽。

小四又問,“那鹽運司離這兒近嗎?”

楊保財指著旁邊那條大道,“不遠。順著這條路一直往西走十幾裏就能看到鹽運司的大門。他們建在官道附近,方便往南邊運鹽。”

正說著話,一行人已經到了平鹽村,這裏的房子瞧著有些年頭,土坯墻都已經開裂,屋頂也不是常見的茅草。

楊保財註意到大家都盯著那些房頂看,立刻給大家解惑,“那些是海草。你們可別小看這些海草,這可比南方茅草要堅固結實、不易燃燒。住著冬暖夏涼,舒適得很。”

“這裏的村民都是鹽工。這份工是祖傳的。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工錢不多,僅夠糊口,許多鹽工被人蠱惑都會鋌而走險,所以晚上都是有鹽運司的人和鹽工們一起看守。”楊保財帶人走到村口房子最高的人家,“這房子是屬於鹽場場主的。地方有點小,我就沒讓家人跟過來,免得他們跟著我受苦。”

這個院子一共有六間房間,不算很寬敞。

一直未曾說話的老三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這地方也太熱了,太陽那麽毒,你們都怎麽幹活的?”

“早上和晚上,中午能有兩個時辰休息。”楊保財讓小廝端了酒菜上來,“我這邊負責做飯的婆子是從江南老家帶過來的,不會做海鮮,我請了鹽工家屬幫忙做了一桌菜。鄉下婦人廚藝粗糙,難登大雅之堂,委屈你們了。”

滿桌子都是海鮮,全用大盆裝著。

小四也不是那種講究排場的人,之前下鄉,窩頭就鹹菜,他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更何況是海鮮了,笑瞇瞇道,“我們都是窮苦出身,不挑的。你不用客氣。”

小四作為客人夾了一筷子菜,嘗了嘗,讚不絕口,“不錯,這魚很鮮比大哥飯館裏要鮮多了。”

老三瞧著桌上這些湯湯水水,一瞧就沒什麽食欲,對小四這睜眼說瞎話的行為看不上眼,故意道,“從這邊運到城中要走幾十裏的路,估計全死了,味道當然要差一點了。”

小四笑了笑沒說話。

楊保財立刻幫著打圓場,“原來縣令大家家中還經營飯館,那這些鄉野小食就拿不出手了。”

小四擔心三哥說什麽不好聽的,客客氣氣道,“沒事,反正咱們也不是下館子。這有魚有肉很豐盛了。”

楊保財點點頭,側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老夫人和顧二嫂都沒怎麽吃,猜到可能飯菜不合胃口,笑著建議,“申時可以趕海,老夫人和顧二嬸要是有興致,可以去瞧瞧。”

淩淩眼睛一亮,“當真?”

楊保財笑彎了眼,“當然。不過不是在鹽場,那邊晚上有人守著,不允許靠近。趕海要去紅樹村,那邊的海灘適合。”

林雲舒也不在乎在哪,她只關心距離,“那紅樹村離這兒近嗎?”

“不算遠,也就幾裏地。”楊保財笑瞇瞇道。

眾人便相約著吃完飯就去趕海。

大家說得正熱鬧,就聽門外有人有喊,“楊大人,楊大人在嗎?”

楊保財立刻擱下筷子,向小四告罪,出來一瞧竟是劉順兒,“你這是?”

劉順兒生得極為靦腆,身子柔柔弱弱地,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刮倒似的,他將手裏用草繩紮得緊緊的花蟹遞給楊保財,“這是我剛剛在海灘上抓的。我對花蟹過敏,送你吃吧。”

楊保財笑著接過來,向他拱手道謝,“我家來了貴客,正愁沒什麽好菜招待呢,多謝劉兄弟。”

劉順兒看了眼屋內,又很快收回目光,跟他道別。

楊保財提著花蟹進來,小廝忙上前接過,“這花蟹可是讓婆子現在就做?”

“對!正新鮮著呢,做好了端上來。”楊保財笑瞇瞇道,“這劉順兒話不多,卻是個好心人,時常給我送海鮮。”

小四瞧了一眼,這花蟹個頭不小,“這邊的海灘還能逮到花蟹嗎?”

“當然可以,離鹽田稍遠的地方,石頭縫隙中就有。”楊保財笑著解釋。

花蟹想做好吃點,得費一番功夫。

只是在座的除了林雲舒,也沒人會做菜,偏偏林雲舒想留著精力晚上趕海,不想動手。於是只能簡單蒸了。不過蘸上醬油,再加上花蟹新鮮著呢,也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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