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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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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刀將口供和金子一塊拿走了,快馬加鞭回了京城。

老二自他走後,跟小四分析,“這人不是太後黨就是衛黨,這次信王怕是兇多吉少了。”

幾年前鹽知府查的私鹽案,信王口口聲聲說自己與此事無關,是下頭的人膽大妄為。但這次卻在他小妾的兄長家中搜出金子。

更有高府搜到的書信為證,人證也有五個,信王這次已是百口莫辯。

小四想到之前何知遠所說皇上性情優柔,心裏暗嘆一口氣,“只怕聖上未必會將他處死。”

老三氣得一拳錘到桌上,“他奶奶的,這什麽皇上。人家都要造他的反了,他還在那邊猶猶豫豫,跟個娘們似的。”

老二和小四唬了一跳,打開房門探頭朝外看去。好在他們在書房商量事情,下人都避開,不敢湊過來。

老二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你個蠢貨,隔墻有耳懂不懂?你居然敢編排皇上。”

老二自覺失言,可他不承認自己說錯。皇上可不就像個娘們嘛!哪個男子漢像他這樣被人欺負了,還不懂得還手。

似是察覺到他不服氣,小四苦口婆心勸道,“三哥,以前你走江湖,不拘小節。但是當了捕頭,就要謹言慎行,不能再信口開河,這樣的話萬萬不能再說了。”

老三被二哥和四弟輪番說,覺得失了面子,又覺得這捕頭當得特窩囊。天天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巡邏。整天顧忌這,忌諱著那,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幹。比當鏢師還要辛苦,心裏只覺得憋悶,有點打退堂鼓,“小四,你下月月中要給你岳母過生辰,我可以送你去,順道回老家看看娘子女兒。”

小四只以為他是下不來擡面,點頭應了。

天空飄飄蕩蕩下起了小雪,燈籠的光照上去,簌簌的雪好似下得更急了,帶了幾分緊迫。須臾燈籠上就落滿了白。

暖雪閣,崔宛毓正歪在榻上看書,如紅小心翼翼湊到她身邊,“奶奶,你的小日子是不是晚來了十幾日?”

崔宛毓臉一僵,“是吧?”

如紅臉上帶了幾分欣喜,“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

崔宛毓立即搖頭,“不用。我自有分寸。”

說完,將手裏的書丟下。

聽到外面有掀門簾的聲音,崔宛毓立刻招呼如紅,“去幫大爺打水。”

如紅一怔,這種粗活向來是二等丫鬟做的,今天小姐這是怎麽了?

如紅心中狐疑,卻也不敢違逆,徑直去打水。

小四掀門進來,將身上的披風解了掛起來,搓了搓手,抱了湯婆子在懷裏暖手。

崔宛毓已經歪倒在床上,小四也沒打擾她,坐在凳子上脫鞋。

不多時,如紅端著水進來。

小四也沒意思到今天是如紅端水,將腳泡到熱水裏,愜意地瞇了瞇眼睛。

崔宛毓轉過來,將正要退出去的如紅叫住,“如紅,你給四爺洗腳。”

小四睜開眼,見如紅就要蹲下身給自己洗腳,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如紅看了眼背對著他們的崔宛毓,心裏一陣慌亂,小心翼翼擡頭瞄了一眼小四。

小四不知所覺,洗完腳,身子都暖和了,“把水倒了吧。”

如紅差點被他逮住,嚇得立刻低下了頭,低聲應是。

等人走了,小四又到耳房洗漱,待他掀被子爬上床,崔宛毓轉過來,緊緊摟住他的腰身。

軟香暖玉在懷,小四又不是大羅神仙哪能不動心思,抓起她的手,將臉湊了過去。

崔宛毓手捂住他的嘴,“我累了。”

小四將她手放回被窩裏,“好,我不鬧你。快睡吧。”

崔宛毓調整了個姿勢,閉上了眼。

崔太太生辰是在十二月中旬,小四兩口子提前十天出發了。

老三將武館的人員收編成隊,時不時就在鹽儉縣各處巡視。

雖然這些人不是正式衙役,卻跟衙役們一樣領月銀,只不過這部分的月銀不是上面發,而是從鹽儉縣縣衙賬上支。

三輛馬車,小四帶著兩名護衛坐一輛,李瑾萱帶著如紅和許嬤嬤一輛,剩下一輛裝的是生辰禮。

許是雁山土匪被屠戮,原先逗留在府城邊沿地帶的土匪們都縮回去了。他們這一路風平浪靜。

一行人到了府城,天氣不冷不熱剛剛好。

老三騎著馬直奔西風縣。這些人便留在府城,回頭再護送他回去。

小四也沒找客棧,直接去了府衙。

管家將他們迎進來,崔大人和崔夫人聽到女兒來了,親自過來迎接。

待看到小四,崔大人面上倒是瞧不出什麽,崔夫人卻是冷了臉,將女兒扯到身後,“喲,榜眼郎登我們家的大門,可真讓我們崔家蓬蓽生輝啊?”

這語氣陰陽怪氣,小四都有些懵了。崔宛毓扯了下母親的袖子,小聲嘀咕,“娘,你怎麽了?”

崔夫人白了她一眼,看向小四,“見過一朝得志就翻臉不認人的,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京城有我們崔家多少位親朋好友,你居然公然納妓子,給我女兒難看。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

小四這才明白岳母所氣何來,當下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岳母大人,小婿只是受朋友之托幫忙而已。我與那姑娘沒有任何關系。”

崔夫人蹙了蹙眉,打量著他的神色,不確定地問,“當真?你可莫要誆我。我前段時間收到京城來的信件,上面寫得明明白白。”

小四想到崔宗惟也曾舉薦他下放,雖然這事正合他心意,但是他並未求崔宗惟幫忙,但崔宗惟卻落井下石。當時他怎麽都想不通。

現在聽到這話,才恍然明白其中關鍵。竟是因為這事。

崔宛毓附手在崔夫人耳邊嘀咕幾句。

崔夫人不可思議看著她,“真的?會不會是誆你的?咱們女人家待在家中,不常在外走動,哪能知道他有什麽花花腸子。”

崔宛毓搖頭,“不會的。她都離開西風縣了,說是去找寧王。”

崔夫人這才信了,臉色這才好了,指揮下人,“將這些東西都搬到客房。好生招待姑爺,要是膽敢怠慢,我扒了你們的皮。”

下人們齊齊應是。

崔大人帶著小四到書房,背著手,打圓場,“你岳母也是愛女心切,不是故意給你難堪,你可別放在心上。”

小四搖頭,“不會,誤會說開就好,岳母大人的心情,小婿能理解。”

崔大人見他神情不似作偽,也就岔開話題,“你剛上任,幹得怎麽樣了?”

說起這事,小四將路遇土匪,被縣丞和縣蔚為難,又到如何將兩人治罪詳細說明。

崔大人聽後,捋了捋胡子,很是滿意,“不錯!你比你先生還會當官。”

小四面露不解。

崔大人嘆了口氣,“東風縣也是被前任縣令留下的佐官把持。他花了一年時間才將權力收回。期間還差點鬧出亂子。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做事可比他果決多了。”

小四以前就經常得他誇讚,心裏又喜又窘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婿也只是有族人和兄弟相幫罷了。比不得先生做事周到細心。”

崔大人將自己前幾天收到的信件拿給他。

小四接過來,很快被一行字吸引,“信王於十一月染病身亡,皇上傷心欲絕,罷朝三日。”

他眼睛縮了縮。染病身亡?這只是好聽點的說法,皇家為掩蓋醜事,都會用這套說辭。可皇上為何要殺信王?皇上不是最優柔寡斷,最講親情道義的嗎?

要是先皇,殺人之後,傷心欲絕,別人只會說貓哭耗子假慈悲。但當今聖上是真好人,耳根子極軟,對兩位僅存的叔叔都極為敬重。

“這是怎麽回事?”

崔大人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太後假傳聖旨,信王伏法。”

“太後如此跋扈?”當初他在京中參加會試,雖然王崇哲一心想拉攏他,但走得也是迂回之法。可現在太後居然假傳聖旨。足以證明太後的勢力已經足以跟皇權抗爭了。

崔大人重重嘆了口氣。原來的三足鼎力局面已經出現變處。太後黨和衛黨似乎開始結盟,這朝堂又要變天了,也不知他們崔家能不能在這亂相中保住,“信王已死,不日信王世子就會封為親王。他現在年紀尚幼,但少年人做事更讓人意想不到,咱們要小心。”

小四點頭稱是。

這邊兩人相談正歡。崔夫人拉著女兒進後院,也是說不完的話。

“前陣子你寫信說來看我,我就日盼夜盼,總算是把你盼來了。”崔夫人撫摸女兒的小臉,“這才多久呀,就瘦了一圈。顧家夥食不好嗎?”

崔宛毓搖頭,“不是。女兒自己住在老宅那邊。飯菜都是下人做的。”說到這裏,她有些傷感,“去鹽儉縣的路上,女兒帶的下人被土匪殺死。女兒嚇得好幾天沒睡得著。”

一直待在後院打理庶務的崔夫人哪裏經過這種事,當即唬了一跳,“怎麽回事?”

崔宛毓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崔夫人摟著崔宛毓一陣後怕,“我的乖囡真是受罪了。那些土匪真該死。想要錢財,奪去就是。為何要殺人呢。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得多難過呀。”

崔宛毓點點頭,“女兒已經給他們的家人送去撫恤銀了。也讓廟裏的僧人做了法事。”

崔夫人讚不絕口,“做得對。他們到底是伺候我們一場。是要好好安撫。”

崔夫人旁邊的嬤嬤見夫人一直拉著小姐說話,便上前提醒,“夫人,小姐累了一路,還沒用飯吧?”

崔夫人這才想起,面上自責,“瞧我,竟只顧著拉你說話。”說完,一疊聲讓下人準備吃食。

崔宛毓拉著母親的手,“娘,你也沒用膳吧?跟我一塊吃。”

崔夫人被女兒這樣關心,心裏湧起一絲暖意,“好,我家囡囡真的長大了。也知道孝順母親了。”

崔宛毓想到閨中自己只愛吟詩作畫,並不曾體諒母親,心裏油然升起一絲愧疚,靠在母親懷裏,“娘,是女兒不孝。”

崔夫人原只是打趣,沒想到竟將女兒惹哭,心也跟著慌了,“娘只是說笑的。你這是做什麽,快別哭了。”

崔宛毓眼淚卻是流個不住。

崔夫人心疼得不行,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是不是你婆家人欺負你了?”

崔宛毓越哭越傷心,最後竟一個接一個打起了嗝。

這可把崔夫人急壞了,沖著一旁的如紅訓道,“如紅,你來說,你家小姐有沒有受委屈?”

如紅卻是一頭霧水,“沒有啊。小姐現在管著家,誰敢給小姐氣受。”

小姐那些妯娌一個比一個忙,下人都在小姐底下做事,就更不敢給小姐臉色瞧了。

崔夫人大喜過望,“你管的家?你那幾個妯娌呢?你婆婆呢?”

崔宛毓擦了淚,磕磕絆絆解釋,“我婆婆讓我……管的。我兩個妯娌……一個懷著孩子,另一個管著武館。”

崔夫人嗔怪起來,“那你哭什麽。”

崔宛毓鬧了個笑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管家才知道娘平日有多辛苦。”一大家子吃喝用度全都找她,繁瑣的事特別多。幸好吳府遣散了不少下人,她正好買些過來。要不然只靠她和嬤嬤估計能累死。

崔夫人心裏更暖了,“那也是沒法子。你婆家人口簡單,算是好的了。你想想我們崔家,三房住在一塊,十三個子弟要讀書,五個閨女要教導。更不用說還有人情往來。這些都要花精力。你呀,就知足吧。”

崔宛毓擰著眉,有些不解,“娘,既然這麽累,為何還要爭管家權?”

崔夫人臉上笑容淡了一些,“我生下你哥哥的時候,娘家已經敗了。老夫人一直對我心存不滿,我若是連家都不能當,你們的日子恐怕更艱難了。府裏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崔宛毓抿了抿唇,突然感慨起來,“娘,你的日子過得不如我婆婆。”

她常常會拿婆婆和親娘在一塊做對比。婆婆對四個兒子就像對待朋友,什麽話都能說。她四個兒子個個都很尊敬婆婆。

可她娘呢,明明操心操肺,為哥哥們盡心挑選賢妻,沒有孩子的時候,還要費盡心思為他們找神醫。

可她婆婆卻一點也不急,大嫂結婚九年,沒有孩子,她都不催,真的是罕見的豁達。

“娘,你別什麽事都抓在手心,你要試著放開。你瞧瞧你都有白頭發了。”

明明也就比她婆婆大三歲,可是卻比婆婆老了將近十五歲。

崔夫人儀態端方,被女兒這麽一說,也有些崩不住了,撫了撫她的臉,“娘沒事。這是我們女人的命。咱們這個家,不爭不搶,只能任人宰割。”

崔宛毓有心想勸,可細細一想,每個人的性子是不一樣的。她娘已經習慣了凡是去爭去搶,讓她閑下來,她反而無所事事,那樣老得更快。

正想著,丫鬟將飯菜端來了。

崔夫人拉她坐下,“快吃吧。都是你平時最好愛吃的。”

崔宛毓只瞧了一眼,肚子就翻滾起來,當即拿帕子捂住嘴,崔夫人唬了一跳,“怎麽了?可是飯菜不合口?”

崔宛毓嘔了一陣,摸摸肚子,紅著臉小聲道,“娘,我這是懷上了。”

崔夫人楞了好幾秒,再瞧著她的神情,忍不住拍打她幾下,“你明知道自己有身孕,你還瞎跑什麽?前三個月最不穩的。你個丫頭,都成親的人了,做事還這麽不穩重。”

崔宛毓嘟噥著嘴,扯著崔夫人的袖子,頭靠在她肩上撒嬌,“娘,女兒是想你嘛。”

崔夫人原先對胡鬧性子還有些生氣,此時見她撒嬌,再大的氣也全消了,“你婆婆知道嗎?”

崔宛毓搖頭,“還不知道。”

崔夫人氣得半死,卻又舍不得打女兒,瞪向旁邊的許嬤嬤和如紅,“她年輕不知道輕重,你們兩個也不知道勸著點。”

許嬤嬤低頭,一句話都不曾辯解。

崔宛毓不想奶娘在這麽多人面前難堪,主動岔開話題,“娘,我想吃西湖醋魚。你讓竈房做給我吃。”

崔夫人詫異地打量女兒,“你懷孕還能吃魚?你不覺得腥啊?”

崔宛毓搖頭,一想到西湖醋魚那鮮嫩酸甜的口感,她就心癢難耐。

崔夫人立刻讓丫鬟吩咐人去做。

吃完時,崔夫人讓下人都退下去,她小聲問,“你這懷孕了,是要把如紅提上來當通房嗎?”

崔宛毓手裏的筷子僵住,抿了抿唇,低頭不說話。

崔夫人知道女兒還年輕,心裏過不了那關,“你給他準備個通房,他才不會在外面胡來。要是等他把那臟得臭的納回來,你的臉面都沒了。”

崔宛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可是娘,我舍不得。”

對她這樣好的夫君,她為什麽要讓給別的女人。一想到,他會摟著別的女人親親我我,她心頭就直冒酸氣。

這樣想著,她胃裏一陣惡心,捂著胸口幹嘔,恨不得將膽汁都吐出來,也沒將那惡心壓住。

崔夫人也顧不上勸女兒,忙給她順背,“咱們女人家都要經過這一遭。你要放寬心。那些通房,小妾都只是個物件兒,等男人們新鮮勁兒過了,你將她們賣了就是。犯不著跟這些人爭。”

崔宛毓更悶,就連剛剛端上來的西湖醋魚也不想吃,早早回去歇息了。

崔夫人看著女兒的背影,知道女兒這是在怪她這個當娘的狠心,可是她也是不得已。現在女兒瞧著還年輕,不趁著兩人尚有情份時,多得夫君一些敬意,反倒拘泥於男人的情愛。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哪有自己的體面和兒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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