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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吾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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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當確實不是好人。

或者說,這孫子唯利是圖,在他的眼裏,根本就沒有什麽王法可言。

雖然世襲成為了朵顏部的羈縻衛都指揮使,可是朵顏部身在關外,大明朝對他們來說可謂是山高皇帝遠。

而在他的骨子裏,其實從來沒有將大明放在眼裏。

他自認為自己是屬於這個草原,屬於自己的祖先,而不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漢人,他自譽朵顏部族英勇,對漢人,打心裏的心生鄙夷。

對大明的皇帝,除了在討要獎賞時會假惺惺地表現出一點‘敬意’,可是心底深處,是壓根沒有將大明的所謂皇帝放在眼裏的。

可是……不放在眼裏,並不代表在此時此刻見到大明天子之時,他依舊能保持淡定。

他的心亂了。

可謂是心亂如麻!

他甚至還沈浸在錯愕之中。

而事實上,有人比他更震驚,因為已經有人已經在馬上搖搖欲墜,就差驚得摔下去了。

朱厚照身後的人,一個個驚愕不已地看著朱厚照,除了深知內情的錢謙,所有人都露出匪夷所思之色,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誰會想到,跟他們相處了這麽長時間的人竟然會是那個在他們心裏所認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所有人沒辦法飛快地反應過來,於是……全場靜默。

沒有人說話。

只有風在怒號。

朱厚照卻是騎在馬上,橫刀立馬,冷冷地看著花當,語氣中帶著幾分威嚴,道:“花當愛卿,莫非你已經忘了朕了嗎?”

這一句話,令花當的臉色略顯遲疑,他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顯然是徹底懵了。

朱厚照淡淡地繼續道:“朕剛剛襲了土謝部,斬了那些不服王法的土雞瓦狗,花當,你該當何罪,竟敢縱容部下襲擊朕的子民?怎麽,你想謀反嗎?”

這第一句話,對花當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

這話的意思是,土謝部已經被朱厚照給斬盡殺絕了。

而事實上,若是尋常時候,花當一定會認為,這是朱厚照在吹牛,甚至是故意嚇他的。

可是這些日子,根據種種的跡象來看,那土謝部的精銳固然已被鎮國府擊潰,可土謝部的老巢,還有散落在附近的諸部,顯然都遭受了襲擊,而且,從一些牧人的發現來看,許多部族可謂是被斬盡殺絕,那到底是誰下的手,卻是全無頭緒,就仿佛襲擊土謝部大後方的人是天神下凡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現在……

一切都明白了,做下這些的,是花當眼前的這位大明皇帝,他帶著人,居然深入了土謝部,把土謝部連鍋端了。

不得不說一句……狠,夠狠!

至於第二句,則是責問花當縱容部下襲擊漢人的牧場,完全的興師問罪,而真正讓花當膽寒的,則是最後一句。

花當,你是想謀反嗎?

這下子,花當就更懵了。

謀反?

他第一次對反叛大明,有了一種恐懼的心理,這你想謀反四字,現在從朱厚照的口裏說出來,幾乎就等同於是在說,你想作死嗎?

花當雖是貪婪無度,可又是何其聰明之人,他立即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眼前這位是大明天子無疑了,可是這大明天子,為什麽敢來這裏?他敢來,憑的是什麽?

是了,大明國力突然鼎盛,先是一舉擊潰韃靼精銳。而這顯然還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讓花當覺得可怕的卻是,大明居然有人敢深入大漠,直接用騎兵發動對蒙古諸部的襲擊。

這意味著什麽?

花當的心裏頓時直冒冷氣,自秦漢以來,從來都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奔襲中央王朝,現在卻是中央王朝的鐵騎如入無人之境,肆意的大開殺戮。

這才是真正顛覆了他的認知的東西。

從前的時候,即便反了大明,打不贏你,我還不會跑嗎?

你大漢的軍隊,有本事就隔三岔五地深入大漠。即便是真正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開進來,大不了我們躲著就是,可是你的數十萬大軍,總不能一直留在大漠吧,等你軍隊一撤,我們繼續騷擾和襲擊你,教你永世不得安寧。

可是現在種種跡象,是意味著整個大漠再無一處是安全的地方了。

他們可以奔襲土謝部,明日就可以隨時奔襲朵顏部。

他們國力鼎盛,一次失敗,可以繼續十次、一百次。

可是對於大漠裏的人,你只要輸了一次,就徹底地玩完,永世不得翻身。

反?

不,決不能反。

何況,這大明皇帝親自來,敢來指責他謀反,這又意味著什麽?

想到這裏,花當連忙慌張地看了看四周,心裏冒著寒氣。

他得不得懷疑起,這附近是不是埋伏了無數接應的人馬,是不是鎮國府的新軍,那令土謝部聞風喪膽的大明精銳已經在這裏埋伏好了?

啪……

花當毫不猶豫,很沒有節操地下馬跪了。

當著所有人面,他雙膝很幹脆地一曲,然後拜倒匍匐在朱厚照的馬下。

他驚恐不安地道:“下臣羈縻朵顏衛都指揮使花當拜見陛下,陛下親師遠來,下臣不能遠迎,罪該萬死,萬死之罪,請陛下責罰,吾皇萬歲……下臣……下臣……不……不……吾皇親臨朵顏衛,下臣與族人……”

他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哪裏還有半分關起門來自稱自己是朵顏汗的英雄氣概?

此時此刻,這分明就是個孫子。

那些氣勢洶洶,勒馬帶刀,試圖要準備幹一票的朵顏部上下族人,也是嚇了一跳。

真是大明皇帝,而且……

他們看向花當,心裏早就驚恐不安,在他們部族裏,歷來只有朵顏汗,甚至還有人是心向著草原的大英雄巴圖蒙克汗的。

可是現在,眼見如此,見那天子端坐馬上,臉色一副似笑非笑之態,他雖是衣衫襤褸,個頭並不魁梧,卻仿佛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

花當跪在他的馬下,而這大明皇帝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仿佛這是花當理當如此,是花當應有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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