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十六章 (1)

關燈
錢爭其實是個宅女。

她的業餘愛好是追新番,買手辦,拿著相機逛漫展,與普通宅女們一起玩cosplay服裝制作。同樣錢爭也會寫報告,處理文件,畫美美的妝,腳踩七英寸的高跟鞋,燙時尚的波浪卷。總結來說,這是個資深社會宅。

當然這與她本人的精神病也有很大關系——錢爭喜歡信息,尤其是暴露在電腦裏的屬於人類的隱私信息。而宅這種生物,是將畢生興趣寄托在網絡上的。為此,宅成了錢爭接觸人類的一個最佳跳板,而她在世界知名理工大學跳級畢業的頭腦曾被用來做了不少網絡上偷雞摸狗的事情。她當然不是普遍意義上的網絡黑客,錢爭只是純粹的享受無形的信息流劃過自己指尖的快感。她是個精神病,信息掌控欲極強,而且有閱讀癖和強迫記憶癥。

這幾個因素加在一起締造了一名與眾不同的惡魔,也許錢爭沒有在槍火裏肆意行走的武力值,但她對於自己的敵人總有著令人膽寒的高了解度,甚至包括若幹年前敵人在某個小書報亭偷的一包薯片。信息能帶給她安全感,手上握著一個人的生平資料對她而言就是人生至高的幸福,也是她為什麽要努力活在這個世界的理由。

普通人的大腦總是自動過濾掉那些對他們自己無用的信息,而錢爭的大腦總是興致勃勃的記錄著一切。這些當然不是必要的東西,這種行為也十分不明智,要知道人的大腦空間是極有限的。但對於錢爭而言信息是一種戒不掉的毒|品。當她經過各種各樣的大腦超負荷訓練,仍未為自己視若珍寶的信息找到存儲空間時,錢爭就處在一種隨時瀕臨崩潰的狀態。在她最瘋狂的那段時間,錢爭經常嘔吐,出現暈眩,不受控制的發出尖利的笑聲,並強迫自己記錄周圍肉眼可見的一切。為了記憶三條街外一只狗的毛發變化,她曾拿著削尖的鉛筆刀在自己的手背上反覆刻著數字,直到那只狗死去,而她的手能見到白骨。

人的大腦當然是不能這樣使用的,她貪婪收集的超負荷的雜亂信息讓錢爭險些徹底失去理智。她當然知道這是一種病態,一種精神異常,可是誰能壓抑惡魔的原罪呢?

這是永遠在燃燒的欲望。

就在那個時候她遇見了霍準。

如果說錢爭對人類事無巨細的觀察是一種極詳細的信息收集方式,霍準似乎天生就擁有直覺判斷對方大概人格並作出相應手法的敏銳。

如果說某個人作出某個行為是一種編程結果,錢爭傾向於把這段編程乃至這類型的所有編程全部記憶,而霍準則是拋開這整個編程,畫一條直線,由行為結果直接導向下個行為結果,由此展開對這個人人格的樹狀圖分析,將他遇事會做出的種種反應換算成百分比。更可怕的是他並不依賴於百分比分析,而是幹凈利落的將密密麻麻的樹狀圖重新收歸為唯一一束鮮目的未來。舉例說明,如果這個人性格偏向懦弱,他面對欺辱會有80%的可能性選擇忍受,20%的可能性選擇反抗。而霍準出於某種原因需要他的反抗,那麽他會確保這個人反抗的可能性是100%,抹除一切幹擾因素。

這是記錄與使用信息的區別。

而霍準讓錢爭認識到,寵愛自己珍寶的方式有很多種,盲目的記憶當然不及操控並應用。她熱愛著信息,但一味的記錄是無法取悅它們的。自己所需要的正是更嫻熟的操控信息,或者說,讓信息迷戀自己——於是她心甘情願成為魔王的手下,順從著自己的興趣與欲望,展開了一片新的狩獵場。

為此,錢爭可以說,做老板的屬下是一件她引以為榮的事情。

——但這絕不包括做某個人的同事。盡管做老板的屬下就等同於這個。

想起R臨走前一番關於自己的信息無用論的冷嘲熱諷,以及老板出差去拜訪紅皇後卻不帶上自己反而帶走R的事實——錢爭響亮地對某個不在場的家夥“哼”了一聲,右手成拳,緊緊攥著帶柄啤酒杯的把手,然後重重放下杯子。那架勢簡直像往誰的臉上砸手榴彈似的。當然那個誰並不在場,被間接遷怒的酒杯與木制長桌發出“硄”的聲響,從杯口溢出的生啤泡沫足足占了這杯酒的三分之一——它們盡數潑在桌上,彰顯了主人情緒的暴躁。

“真是無可理喻!”她咒罵著R,“他翹起來的尾巴怎麽不揚上火星呢!最好來個點燃爆|炸然後讓這人螺旋升天綻放成宇宙最美的菊花!”

如今是工作日的深夜十一點,錢爭正在借酒澆怒。這是位於高速公路旁的一家小居酒屋,店家以拉面和壽喜燒的美味著名。錢爭經常光顧這裏,介於她雖然骨子裏是個宅女,但是外表的艷麗程度直逼女明星,待在酒吧總會遭到不必要的異性騷擾。

當然,居酒屋的廚師是個她熟識的禦姐,大家經常在一起玩cosplay,而且廚師小姐相當擅長制作高濃度燒酒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好啦,你那個奇葩同事又不是一次兩次這麽嘴賤。”

廚師安慰道,“不就是沒能和上司一起出差嗎?工作清閑下來可是好事啊。”

錢爭咕噥:“沒有老板布置任務,人生可無聊了……”她再次重重地嘆氣,“而且我現在追的新番都完結了。”

廚師很是了解的聳肩:“哇,果然是前者呢。”哪有這麽工作狂的宅女啊。

錢爭沒有進一步辯論,介於之前每次她強調“不和老板工作真的很無聊”,好友都會報以“是是是,知道你們老板其實是大美人,你喜歡舔他顏”的敷衍目光。的確她的老板是大美人,錢爭也暗搓搓舔他的顏值,但是,對天發誓,錢爭真的不敢對魔王產生哪怕一絲絲的非分之想。

之前魔王單身時就高居女惡魔們“看臉特別想睡,但對上視線就絲毫不敢越雷池”的榜單首位,而錢爭作為與其朝夕相處的前臺,更是經常接觸魔王那張美人皮下令人膽寒的內在。在錢爭眼裏,霍準不是異性,是一種活在傳說裏的怪物。敬畏並為其獻上忠誠是一回事,誰會敢於親吻一只怪物呢?更別提這只怪物是連自己本身都可以隨意毀滅的存在。——也幸虧她這種自知之明,錢爭順利成為惡魔史上最成功的前臺,並一直為霍準工作至今。

至於魔王脫單之後……雖然震驚於“究竟是哪位神通廣大的大人收服了我們老板”,女惡魔們之間也的確產生了一種被鼓舞的蠢蠢欲動——但是看看前幾天那個試圖勾引老板的女人下場吧,魔王還是那只怪獸,錢爭再清楚不過了。

“話說老板娘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啊……”錢爭咕噥道,“老板下了不準查詢的禁令……真讓人抓心撓肝。”

那天R興高采烈地在群裏發言說自己見到老板娘本人,然後順勢又用信息無用論嘲諷一遍她——

“去死吧!”錢爭吼道,再次揮舞自己的手臂,杯子裏僅剩餘的三分之二的酒液悲壯的撲向桌面。這次紮啤杯杯底,生啤酒,木桌三者達到了和諧的融合,發出“哐啷”的悠遠響聲,具體可以想象喝醉的魯智深砸編鐘。

坐在同一條長條木桌上的客人嚇了一跳。這位客人剛才正試圖吃拉面,此時被嚇得一個哆嗦(錢爭聲音太響了,而她剛剛面對自己的食物十分專註),手中的筷子應聲而落,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小半丈,直接滾到錢爭高跟鞋的鞋面上。

“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錢爭連忙道歉,她輕咳一聲收回自己的失態,並俯身撿起筷子。

她將其用濕巾擦幹凈,再遞給那位吃拉面的客人,並第一次註意到對方的長相。錢爭一楞。

那是個看上去就很乖巧的小姑娘,臉頰有些嬰兒肥,一對眼角微微下垂的貓瞳,穿著一件領口有灰色大蝴蝶結的長袖連衣裙。錢爭甚至註意到她連衣裙豎起的襯領上別著一只戴藍禮帽的白兔,那是一枚非常別致可愛的胸針。

“我才是要說對不起。”女孩一邊道歉一邊餘驚未消的緊抓著裙角,神情十分嚴肅,“謝謝你……”

她接過錢爭遞來的筷子,繼續用一種端莊嚴肅的姿態回到自己的面碗前,慢慢挑起第一束面條,眼睛“嗡”的一下變得閃亮。女孩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和亮晶晶的眼睛開始吃叉燒拉面。

錢爭刷的轉頭去看倚在吧臺邊抽煙的廚師。後者十分嫵媚的挑挑眉。

“我剛才就想跟你說了。”她俯身湊到錢爭耳邊悄聲道,“這是第一次來我居酒屋的新客人,是不是超級可愛?”

錢爭拼命點頭。

“我覺得她適合那套白色洛麗塔。”廚師繼續小聲說。

“我覺得她適合cos愛麗絲。”錢爭小聲回答。

“龍女仆裏的康娜?”

“啊啊啊魔女宅急便也可以!”

兩個成年女人以一種談論酒吧裏姑娘們罩|杯大小的猥|瑣語氣討論著新客人,後者渾然不覺地沈迷拉面。

最後廚師深沈地說:“我的單反鏡頭饑|渴難耐。”

錢爭回覆:“我那二十多件蘿莉小裙子蓄勢待發。”

“你去勾搭,我氣場太強。”

“好的社長!一定把可口的幼|女拉進cosplay邪教!”

之前就說過,錢爭是個宅女,資深宅,cosplay服裝手作娘,宅圈最大遺憾是玩cos的小夥伴裏沒一個是B罩杯以下的蘿莉——動漫少了蘿莉簡直喪失了一半樂趣。

“你好?”

沈畔正專註於美味的叉燒,就聽見旁邊的客人說,“你長得非常可愛,介意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沈畔手裏的筷子又“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立刻轉身正視向自己搭話的女人——這是個長相非常艷麗的美女,鼻梁挺翹,胸前波濤洶湧,雙手抱臂,斜斜倚在吧臺上。剛剛進店時沈畔就多看了她幾眼——沈畔的臉“騰”的一下通紅。她一直很羨慕那種在酒吧坐下時會把胸部擱在雙臂上(就像什麽礙事的兩大團水袋似的)然後看著調酒師邪魅一笑的女人。

她小聲說:“對不起,我不是同……同性戀。”然後她迅速改口,“不,我不是歧視——我是說,我已經結婚了……”

錢爭在內心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看來酒精讓她情商下降了不少。

“我沒有那個意思。”錢爭解釋,“我覺得你很和我眼緣,想交個朋友。”

朋友。

沈畔眼神游移了一下。

錢爭迅速看出自己戳中了對方的軟肋——唔,渴望友情的小姑娘?那很好搞定。

女惡魔擺出魔王前臺的招牌公關笑容:“是這樣的,你看,我最近有不少煩心事。我的同事……唉,生活總是有許多不容易。”

“這樣,權當萍水相逢,我們一起吃個飯如何?我知道這家店不少招牌,還可以拜托廚師打折扣——唔,你想吃點什麽?”

沈畔連忙擺手:“不用了,怎麽能麻煩你……”

“這家的南蠻雞排很有名。嘿,廚師,麻煩來一份雞排——再加兩份海鮮湯,一份天婦羅,一份招牌壽喜燒……啊,這裏還有特制比例的可爾必思,可以做成草莓味的……烤串拼盤也不錯?你喜歡鹽烤還是醬油?”

唔。

沈畔十分動搖地咽口水,擺手的動作逐漸放緩:“不,不用了……”

艷麗的女客人爽朗的笑道:“放心,我只想平等和你聊聊,我們AA如何?”

沈畔徹底動搖:“AA的話……好的。”

沈畔:“請給我一杯草莓味的可爾必思,多糖,多酸奶。”

錢爭:“請給我一杯長島冰茶,加燒酒。”

女人之間的友誼可以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建立。

更何況錢爭是魔王的前臺,專門負責與各種各樣的客戶打交道;而沈畔是霍準養了三年的家貓,專門負責不與人過度交往。

這兩人的段數差距根本不在一個水平面上。

“這麽說,你家男人出差,你晚上溜出來享受個人世界?”

沈畔點頭,用“我翻山越嶺打敗了惡龍”的自豪口吻說:“一個人去了他出差前劃的最遠出行範圍的邊緣的店吃晚飯,計劃在離門禁只差十分鐘的時候到家,喝了飲料菜單上的未知材料的名字很酷的東西,拉面加了兩倍蒜!”

……為什麽你要遵守他劃的最遠出行範圍(話說真的有這種東西嗎),為什麽他不在還要遵守門禁,為什麽即便選飲料也要是無酒精草莓味的可爾必思(別名兒童飲料)啊!話說拉面加兩倍蒜有什麽驕傲的!

錢爭心中的槽點洶湧澎湃。

真是沒見過這麽聽話的姑娘。

“平時被壓抑的很難受?”

錢爭屈起手臂托住自己的下巴,隨手拿起盤子裏的鹽煮毛豆,調侃道:“婚姻可是愛情的墳墓。”

沈畔搖搖頭:“當然不,事實上……”她皺眉,突然無法鮮明地形容自己如今的感情生活。沈畔仔細琢磨著,若有所思地看著梨形玻璃杯裏粉紅色的泡泡。那是可爾必思的碳酸氣泡,正順著被冰塊凍成冷白色的杯壁慢慢上爬。這麽一看倒有些燈紅酒綠的成熟悠閑感,前提是忽視那早春櫻花般粉嫩的顏色。

“事實上,我總覺得最近才開始談戀愛。”沈畔輕聲說。

錢爭:“……哈?”

接下來沈畔用“我翻山越嶺打敗了惡龍後還成功把它馴養成忠犬”的自豪口吻說:“因為他最近開始和我吵架了!”

錢爭:“……”

是惡魔落伍了嗎?她怎麽看不懂現在年輕姑娘的婚姻觀念呢?

“會發脾氣,表達出明顯的情緒波動,而且有段時間特別任性……”沈畔傻笑,“哎呀想想就很開心。撒嬌的樣子真的特別可愛……”

那是你不知道對方撒嬌時順便割走了姑娘一號的嘴唇,還把某頭目的右手榨成汁餵給即將脫水而死的姑娘二號。

錢爭正努力跟上正常人類的腦回路:“這麽說,你家那位是小奶狗?”現在女生好像很喜歡這種款式,會撒嬌會生氣的奶油小生,唔……人類真覆雜。

還是無形的信息最好了。

“應該不是吧。”沈畔鄭重思索了半天,期間無意識咬了一下插在飲料杯裏的塑料吸管:“非要用動物來形容的話……是那種特別帥氣的大金毛!”

哦。

錢爭低頭灌了一口長島冰茶掩飾自己的無趣:是普遍意義上的那種暖男呢,好無聊。

沈畔捧著粉紅色飲料繼續分享,簡直如數家珍:“他出差前還抱著我不肯走來著,那麽高一個人就埋在我脖子旁邊哼哼唧唧,說什麽‘好想把工作對象的眼球挖掉’‘如果你一個人在家不乖我就給你弄只漂亮項圈再綁一只鈴鐺’,哎呀那個樣子真的超級可愛……”他有時說說這種有點陰森,其實不會真的實現(?)的任性抱怨,實在是幼稚的可愛。

錢爭點頭附和:“嗯……嗯??”

等等這種話大金毛會說嗎??怎麽語氣聽起來有一絲絲熟悉?

霍·偽·大金毛·準用細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著ISO標準杯的橢圓形杯口,百無聊懶的設想,如果自己輕輕一推,能不能打斷這充滿著廢話和矯情的權貴宴會。

正巧旁邊就堆放著兩座做作的香檳塔,霍準在思考要不要給現場的上流人士們表演多米諾骨牌。

是的,宴會。一場由富裕的酒廠老板發起的品酒餐會,這位慷慨的主人恰巧還擁有兩座位於海灘旁邊的豪宅,於是順理成章,霍準的合作夥伴選擇在這裏見面。而很顯然,穿著白襯衫黑長褲,襯衣領口上還別著一只卡通貓頭胸針的男人與這裏格格不入。即便是挑選酒杯他也只是隨手拿了一只國際標準杯,平平無奇,毫不突出,對比這裏赤霞珠和仙粉黛的優雅神秘,霍準就像宜家裏走出來的用紅葡萄酒杯喝可樂的平民。

如果不是R及時阻止了他,霍準真的會帶瓶可樂進來。當然這只是個比方,速食飲料裏他只喜歡喝檸檬蘇打水。零食則是盼盼小面包。

只要霍準願意,沒什麽場合是他適應不了的。當然他可以衣冠楚楚地出現在這個宴會廳,西裝三件套的款式是保守的黑色條紋,端著紳士的派頭被動勾|引每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貴婦人,低頭擺弄自己的袖口時假裝看不到那些千金小姐通紅的臉蛋,別人問起紅酒品相時就世界各大酒莊同一時期同一光照下因為土地濕度而產生的不同的口味侃侃而談。

前提是他不願意。現在霍準寧願回家給媳婦做西紅柿雞蛋湯。

紅皇後,人如其名,他的合作對象是個極為“上流”的女士。她愛好奢靡,派頭豪華,但凡談個生意必要選在高檔酒席,喜歡被高檔物和上等人環繞,自稱名流界的掌權人,一舉一動極富女王氣場。紅皇後的黑暗勢力是一家被稱為“仙境”的會所,以情報買賣和政|治暗殺著稱陰影裏的世界。她自稱“左右世界走向的女人”倒也有那麽點原因——紅皇後活躍於政|治家與資本家之間,沈迷於權勢與金錢,在她眼裏沒有利益可圖的殺戮是寡然無味的。準確的說,紅皇後看不上任何意義上的犯罪(與精神病患者),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徹底掌控那個“上流階層”而已。

這是個很麻煩的女人,介於她和霍準合作多年,也讓霍準不耐煩了多年,卻仍然好好的活在她自詡的王座上。

當然,她也有精神疾病,只不過本人病入膏肓渾然不知,而冷眼旁觀的霍準沒有提醒這位合作者的興趣。

只是最近,這位坐在豪華寶座上,著眼世界未來的女王大人,有些不安分。

她突然出手綁架了索菲,並打攪了霍準的計劃。紅皇後提升了打壓洪洋起生意的力度,這讓後者狗急跳墻的跑去找李慧,從而協同李慧一起掩蓋了她謀殺總監的事實。可以說,紅皇後間接導致了盼盼被綁。僅憑這一點霍準就不想站在這和顏悅色的配合這女人的“高檔品味”和她談生意,更何況她這一次遲遲不現身的時間幾乎是以前的兩倍之長。

這輩子讓霍準穿著全套西裝耐心等待過的只有一個女人,也只能是那一個女人。而當時的地點是禮堂,那個女人是紅毯盡頭穿著婚紗的屬於他的新娘。

R穿著一身絳紫色西裝,正在他身邊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的花花公子模樣下是欲哭無淚的恐慌。

“老板……你能不能把衣服上的胸針拿下來?”

宴會主人已經往這裏看好幾次了,眼神裏全是不滿與鄙視。

當然R可以不在乎宴會主人的心情,但他在乎自家老板越來越溫柔的微笑!老板旁邊可是放著兩座香檳塔!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當眾表演多米諾骨牌?

霍準的微笑紋絲不動:“不能。你覺得香檳味的貴族男人和濕漉漉的千金小姐怎麽樣?”如果從那個角度稍微推一下,大概有80%的酒杯能全部倒向宴會廳中心的位置……唔,假設能借用那邊的裝飾壁畫,也許可以靠著灑在水晶吊燈上的酒液引起一場小型火災。

不知道上流們慘叫的樣子是不是也比普通人更加優雅呢。

R迅速放棄勸阻:“我要看濕漉漉的千金小姐,老板加油,你是最棒的。”

瑪德這種勸阻老板發瘋友善外交的工作,究竟自己為什麽要搶著上,還不如丟給那個都把前臺公關笑練成常用表情的信息狂熱女,自己去牛|郎店再物色幾個女孩玩……不勸了不勸了,我要看被香檳弄濕裙子的千金小姐們,啊,我準備好了。

可霍準又話鋒一轉:“還是算了,讓你老板娘知道我在外面出差時故意打濕女孩裙子不太好。”他頗為遺憾地看向金碧輝煌的香檳塔,搖頭表示“已婚男人要學會克制”。

R咽咽口水:“沒關系的,老板你看香檳味的貴族男人,我幫你看濕漉漉的千金小姐。”

霍準:“呵。”

他最後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香檳塔,那股將會吞噬交響樂和晚禮服的火焰幾乎近在咫尺。那種代表毀滅的東西曾讓他著迷。

“——如果是你,把這裏燒毀,我也不會在意。”

一道有些沙啞的女性低音響起,大廳中央的金色扶梯上緩緩走下一位穿著酒紅色魚尾裙的客人。那名姿態高傲的客人眼角有一滴淚痣,脖上佩戴著一串雕工華麗的鉆石項鏈,左手中指套著一顆戒指,戒指上鑲嵌的蛋白石足足有鴿子蛋大小。她高高盤起的發苞上甚至還戴了一頂王冠,王冠拱橋般的冠身上閃著鉑金色的光芒。她手中穩穩端著一只黑皮諾杯,而黑皮諾被稱為“葡萄中的公主”,那只酒杯杯型典雅,所用材料竟然是純銀。

神奇的是,她與這麽多裝飾沒有絲毫違和——這麽多華貴到俗艷的裝飾。這是個能把大塊金子和大塊寶石穿出氣場的女人。

紅皇後走到霍準面前,微微點了點自己高傲的下巴,以示對合作者的尊敬。這種尊敬對她而言已經是特殊對待了。

“抱歉,換衣服花了我一些時間。”

紅皇後說:“讓你久等了。”

霍準放下自己摩挲的酒杯,禮貌地回答:“不久,我並沒有在等你。”

紅皇後的表情沒有發生絲毫變化——頂多是嘴角稍稍抿緊。這麽多年的合作,她早習慣了魔王的陰晴不定。

“你不喜歡這裏。”她眼角的餘光瞥向宴會廳中心談笑風生的豪宅主人,真是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雖然我認為這裏的紅葡萄酒還不錯,但他還是怠慢你了。我會處理他的。”

紅皇後選擇的見面地點自然是由她的“仙境”掌控的範圍。舉行品酒會的主人正是“仙境”的會員之一。

“不必,我只喜歡喝西紅柿雞蛋湯。”霍準面不改色的說,“其實附近有家海鮮大排檔的冬瓜排骨湯也不錯,我們去那裏談生意?那家大排檔在海灘上,景色很好,白色塑料椅的觸感也很舒適。”

紅皇後的臉色迅速青白,她厭惡的抖動著塗著酒紅色唇釉的雙唇:“這麽多年的合作,你總是很了解能讓我迅速感到冒犯的方式。”

霍準聳聳肩無視了對方難看的臉色,但他掩藏在任性的不耐煩下的是一種洞察。霍準扭頭不再正視紅皇後,他似乎是打算結束這段毫無意義的寒暄,轉而繼續欣賞著桌上的香檳塔。他興致勃勃的表情讓R出了一身(期待的)冷汗,也讓紅皇後對著某個方向擺擺手,示意暗地裏的屬下趕緊撤離吊燈,準備救火。

但事實上,霍準從剛才起註視的就不是推倒酒杯的角度。他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數百盞金色酒液反射出的白色閃光。那是狙|擊鏡的反光。大廳花瓶有一個,樓上的扶梯拐角有兩個,唔,配餐處的服務生更衣間也有一個。

真弱。

在一個直徑不到100米的宴會廳裏,狙|擊點的位置近到讓人無聊。

如果這種距離還需要狙|擊手嚴陣以待,那麽就說明“仙境”內部出了問題。紅皇後是極重視排場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會在自己停留的每一個地方都布下極強力的武力輸出,以備不時之需。那麽結論很明顯,出於某種未知原因,紅皇後無法調動仙境裏真正精銳的狙|擊手。

霍準的視線又輕輕劃過香檳倒影裏紅裙的女人,在她直扣到下巴的假衣領處微微一頓。

“仙境”的內部事務與魔王無關,何況他們的領袖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瘋子。

但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某個基礎上。那就是不能傷害盼盼。

紅皇後現在正處於霍準的底線邊緣。所以他不介意給她找點麻煩。

“我喜歡多米諾骨牌。”霍準重新與對面的女人交談起來,他看上去對於“推倒香檳塔”的計劃躍躍欲試,“你知道,當看見它們一個個按照計劃倒下時,會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那只能說明你有強迫癥。”紅皇後彎彎僵硬的嘴角。

霍準若有所思:“強迫癥?我倒認為我只是有些控制欲過剩。”

他伸出右手輕輕撐了一下絲綢的餐布,以便自己能夠到香檳塔正數第二個塔層的酒杯。其實以霍準的身高這個動作完全沒有必要,他可以不依靠餐桌的借力就拿起那杯酒。但紅皇後沒有提醒他,這個動作恰好能讓她欣賞他手臂舒展開的肌肉線條。她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心裏劃過一絲滿意,只不過在看到他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時,情不自禁地皺起眉。

R作為魔王的屬下,在紅皇後眼中是沒有與自己交談的資格的。之前他一直花枝招展地立在霍準身邊勾搭來往的美麗少女,看似對老板們的交談毫無興趣。但R畢竟是跟隨霍準拜訪了多次紅皇後——不知為何,面對紅皇後的事宜魔王總會帶上R——他迅速從紅皇後變化的表情裏判斷出一件事:她又要提起那個了。

來了來了,神仙打架。

R從未這麽強烈的希望,那位他怎麽都看不順眼的信息狂熱女,能夠出現在這裏——外交的事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他一丁點都不會勸架。

果然,紅皇後優雅地將手中的黑皮諾杯傾斜了一下,調整為一個略顯隨和的姿態,開口道:“我提過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

“關於要不要和我繁育後代。”

“我不予考慮。”霍準沒有絲毫驚訝,每次與紅皇後見面,她都要提出這件事來膈應一下自己。從與這個女人第一次合作開始,她就沒放棄過這種想法。而霍準至今都沒處理掉她的原因,無非是那時候單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罷了。

更奇妙的是,紅皇後的提議完全不摻雜對他本人的欲望或情感,她只是——

“你知道,我是左右黑暗世界未來的皇後,而你是希望毀滅這個未來的魔王。”紅皇後略略拔高嗓音,“我認為我們的結合能讓利益達到最大化,如果能創造出一個集權力欲望與犯罪天賦為一體的後代,這個世界能走向輝煌。”

是的,紅皇後深深迷戀著權力,她認為自己的受|孕也必須達到利益的最大化。而生育一名未來的國王,那就是她至高的人生目標。

“這個問題我上次明確回答了你。”霍準抿了一口香檳,然後把它隨手放在桌上,“我現在有我的王後,不接受和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發生任何層面上的親密關系。”

他彬彬有禮的補充:“而且,我想你還記得上次洽談的美好結果。”

得知魔王已婚的消息時,紅皇後遠在大洋彼岸的某個地方。等她趕回來詳細調查時,那位王後的所有個人信息被魔王完全封閉不說(他甚至給自己的屬下都下達了禁止查詢的命令),兩人的婚姻也至少持續了十一個月。紅皇後大發雷霆,要求與魔王見面,對方卻回以“蜜月中禁止工作”的理由,直接消失在黑暗世界裏。等到他們因為生意再次見面,紅皇後吼叫著命令霍準殺掉那個莫名其妙的妻子,而後者眉眼彎彎地回以她一場燒焦大半個仙境的重大火災,附贈兩名突然癲癇的副手,和四名被查出艾|滋病的她的備用男|寵。

聽魔王當時的口氣,這只是個善意的警告。

紅皇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的語氣就像是做出了天大的容忍與讓步:“這個問題,我仔細想過了。我接受那個——”她修剪精致的眉皺成一團,“——所謂你妻子的女人,畢竟每個國王都會有一些情婦,這不重要。如果是出於你本人的興趣,我甚至也有不少類似的女人可以推薦給你。我只要求明面上美滿的婚姻,正常的家庭環境對孩子的影響是很重要的。”

霍準笑得愈發溫柔:“我沒有給瘋子配|種的興趣。”

空氣裏兩個強大到恐怖的氣場正在相撞,劈裏啪啦的激烈交鋒聲簡直讓R頭皮發麻。

我想那個擅長外交的公關達人信息狂熱女了。

我想回家。

錢爭你要是現在出現救我,以後我就閉上嘴喊你爸爸。

同一時間,本可能成為R的爸爸的錢爭小姐正對自己未來的兒子大罵特罵:“那個蛇精病!我希望來五十個猛男輪番|爆|他菊花!”

沈畔喝可爾必思喝的有點迷糊,她乖順的點頭附和,盡職盡責的做好一個聆聽者:“你說的對……爆|他|菊花……菊花是什麽?”

錢爭大手一揮:“這不重要!”

沈畔打了個酒嗝,呆呆地重覆:“對……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憑什麽被老板帶去出差!啊?!難道我的業務能力還比不過那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直立泰迪嗎!!憑什麽!一天到晚一張嘴嘚嘚嘚掛在我身上嘲諷,他上輩子是什麽深閨怨婦嗎!!”

沈畔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努力替新認識的好朋友分析情況:“他是不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