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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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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隨意出門,這事便擱置了。只是這周六,卻還是有一人來到了虞城。

十一月的虞城,已經有了寒意。女人穿著一身高雅的訂制黑色大衣,盤著烏黑的長發,面容亦是精致,但是細看之下已經發現不少皺紋,只是如此體態,再加上與神俱來的貴氣,女人即便年近六十,仍是有著一股無法忽視的美麗端雅。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從皇城專程趕來的姜碧藍。

若不是溫思瞳說漏嘴,溫家老宅那邊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死而覆生……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現在卻是成了真。

姜碧藍一到虞城,並未去虞城的溫園,而是直接去了溫氏找溫雋涼,她知道今天是周六,本該是他帶著果兒去皇城看他們兩老的日子,但是她繃不住了,她直接跑了過來,更想看看那個消失了三年,現在又突然出現的人。

對於宋玉等人而言,姜碧藍並不陌生。每年的年會上面,這位隱匿在所有男人身後的強大女人都會參加,儀態總是端莊,妝容永遠高雅……

在她的眼中似乎永遠波瀾不驚,永遠淡定從容。

姜碧藍被宋玉恭敬的領進了溫雋涼的辦公室,素來跟隨在姜碧藍身側的張媽,此時亦是跟著宋玉走出了辦公室的門。

溫雋涼看見姜碧藍的出現,似乎並未有很大的意外,他恭敬的喚了一聲,“母親”。隨即,兩人便走到了辦公室內的會客沙發旁,皆是優雅的落了座……

姜碧藍將身上的大衣脫下,又是除去了戴在手上的手套,露出纖纖玉指。今天的姜碧藍亦是穿著一身旗袍,朱紅色鑲金絲旗袍,襯得她整個人年輕不少。

“母親,今日突然從皇城來是有什麽事?”溫雋涼略微沈穩的聲線,卻是聽不出情緒。

姜碧藍擡眸看向了自己的兒子,這個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生兒子,有時她都有一種錯覺,其實她從未了解過他,從未有過。

“為什麽要對我們封鎖她還活著的這個消息,如果不是思瞳不小心說漏嘴,你是不是準備一直瞞著我們?”姜碧藍開口問道,“阿衍,你到底是在幹什麽?其實你早就知道她還活著是不是,正因為知道,所以你才不同意舉辦任何形勢的葬禮。”

這時,溫雋涼的眸光亦是看向了姜碧藍,那眼神卻是淩厲,“是,我知道。”

“阿衍,你這是為什麽?”姜碧藍疑惑起來,她想起那日,是他專程從虞城趕到了皇城,祈求她讓她接受這個兒媳婦,他陪她在老宅的舞蹈房裏跳舞,陪她吃了早飯,然後再匆忙的趕回了虞城。

那一次的專程,那一次的低頭,難道不是因為愛……

但,如果是,那又怎麽舍得,又是怎麽忍心,明明知道她沒死,卻沒去接她回來?

“沒有為什麽,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的為什麽。”溫雋涼突然回道,“如果有為什麽,那我先問問母親您,您知道父親心裏面的那個人不是您,您為何還願意一直待在那,您又是為什麽?您是大家族的小姐,想要一個好夫婿,可以任您挑選,您又為何要委屈了自己,這一委屈便是三十幾年。”

卻是這樣的話語,讓素來堅毅的姜碧藍呆楞在了那裏,她的眼神完全定格在溫雋涼身上,半晌後,她才重新找到了聲音,“這都是我自願的,也許這就是命,你父親在等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而我就在等你父親,這一等竟然就三十幾年……人也老了,心也累了,卻還是不甘心,還想繼續等下去。”

溫雋涼卻道,那眸光中滿是深溺,“既然不甘心,那就死也不要放手!”

“阿衍,你這到底是怎麽了!?”姜碧藍此時卻是擔憂起來,這樣的神態,這樣的語氣,她之前何曾見過,何曾見過。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溫雋涼淡淡道,“母親,我和夏木的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果兒我今天送去了溫園,如果您想去看她,可以去溫園。”

“見果兒不急,我想先去看看夏木,這三年她到底是怎麽過的,我想問問她到底去了哪裏!”姜碧藍這麽說著,亦是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似乎帶著一點急切感。

此時,溫雋涼亦是站起了身來,卻道,“她現在很好,但是需要休息。”

“阿衍!你這是想要阻止我?”姜碧藍難以置信道。

溫雋涼卻仍是波瀾不驚的說道,“不是阻止,剛才我說過了,現在還不是時候,她需要休息。”

姜碧藍突然眸光一定,隨即便微微一笑,她傾過身,拿過放在沙發上的大衣,轉頭又是看向了溫雋涼,“阿衍!如果你還想跟夏木繼續走下去的話,那麽就靜靜想想她到底需要的是什麽。如果她想要一個蘋果,而你卻給了她一個橙子,你以為她會高興嗎?”

這樣的一句話,卻是讓溫雋涼怔在了那裏。

姜碧藍又道,“罷了!隨便你們怎麽折騰吧!我也老了,不想再管太多,我去溫園看果兒,一個星期不見,小家夥該是又長高了不少。”

說完,姜碧藍便慢慢走出了溫雋涼的辦公室。

——

南木酒店。

許夏木的燒已經全部退了,此時她穿著一白色的絨毛線衫,穿著居家的長褲,正盤踞在沙發的一處。而,眸光卻是一直盯著放在茶幾上的錄音筆上面。

程傾城姜焐熱的水果端到大廳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他微微一笑,走上了前去。

“看什麽呢,看的這麽出神?”程傾城說著,將手裏的果盤放在了茶幾上,亦是喊道,“吃點水果。”

許夏木點了點頭,卻似乎毫無要吃的意思。

程傾城無奈搖頭,拿起了一個橙子,然後剝好後,便遞到許夏木的眼前,說道,“你就是懶,跟小時候一樣,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許夏木微微一笑,接過了程傾城遞上來的橙子,然後湊到嘴邊,咬了一口,是酸溜溜的汁液從流向了嘴裏,“真酸。”

“拿熱水焐過了,自然會酸一點。”程傾城解釋道,卻是在一秒,亦是擡眸看向了許夏木,“所以你要努力一點,讓身體好起來,就不用吃這種酸的水果了,一輩子都吃酸的水果,你能受得了?”

許夏木不怎麽吃酸,那橙子僅是咬了幾口,便是丟在了茶幾上。

程傾城看了眼那被咬了幾口,被遺棄在茶幾上的橙子,更是無奈笑了笑。

突然,在他的眼前卻是多了一樣東西出來,他沈著眸光看向了許夏木,“這是什麽?”

許夏木眸光一凝,“能讓那個案子重新審理的證據。”

聞言,程傾城的眸光亦是一縮,他拿過茶幾上的錄音筆,按下了那個按鈕……

是秦彥的聲音充斥在整個總統套房內。

待一切靜止,程傾城將錄音筆重新放回了茶幾上,他的雙手交疊,琉璃色的眸光一定,“這是你錄的?”

“不是,是他錄的。他來見我之前,就做好了準備。”許夏木回道,“這樣的行為實在怪異的很,誰會願意自己進監獄?”

☆、250:窮途末路,繾綣情深,已入絕境

“你是說秦彥在見你之前,就準備好了錄音筆,然後親自將證據交到你手裏?”程傾城說話的語氣裏亦是難以置信,這個世界上哪個傻瓜會將自己的犯罪證據交給別人手裏。

根本沒有這樣的人,沒有!

許夏木眸光一凝,淡淡道,“是!”

“如果秦彥這麽做的話,那麽理由也就只有一個,為了掩護另外一個人。”程傾城直接道出了緣由來,“傅容對於溫雋涼言聽計從,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況且傅家本就是溫家的附屬家族,這不奇怪。但是秦彥不一樣,秦彥是秦家的大少爺,他願意將自己面臨這樣的境地,除了掩護另外一個人,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許夏木的視線亦是從那個錄音筆上收回,她擡眸看向了程傾城,“你想說秦彥就是為了給溫雋涼背黑鍋所以才這麽做?”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程傾城眸光一沈,說道,“一旦將秦彥拉扯進來,那就意味著將秦家拉扯進來,換句話說,秦家都入了這個局,那麽其他幾家財閥世家,又怎能撇清關系,作為四大財閥之首的溫家更不可能撇得清。木木!這是一個機會,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一旦溫家入了局,也就是溫雋涼入了局,那麽你爭取果兒的撫養權迎面就大了。”

這個時候,許夏木卻是笑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雙手環胸,她走向了那偌大的落地窗前。她站在那,看著窗外的雨霧纏繞,卻是突然間,那窗戶上面慢慢出現了水珠……

是下雨了!

一滴,兩滴,三滴,打在窗戶上的水珠越來越多。

那些東西都慢慢的積壓在了許夏木心頭,卻是那麽的讓人窒息。

程傾城說的,她又何嘗不明白,一旦將那錄音筆交出去,那麽就是走進了一條不歸路,路有沒有盡頭,路的盡頭有什麽,誰都不知道。

“等到了星期一,我們一起去一次警署,之後的事就順應天命。”

是許夏木淡然的話語,從她的口裏說了出來。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最後的最後,我們只能這樣而已!

聞言,程傾城的眸光卻是深沈,他轉動了手上的尾戒,那玉色的尾戒此時似乎散發著一股獨特的光彩來。

**

溫雋涼下班後,亦是直接去了溫園。傅容如三年前一樣,隨侍在旁。

此時,傅容在前面開車,溫雋涼則是坐在了車後座上,他的坐姿仍是端正,看著窗外一一閃過的參天大樹,腦海中亦是想起了第一次,他將她帶來溫園。亦是走的這條路,一路上她都在驚奇,怎麽會有那麽的樹。

怎麽會有那麽多!

他記得那天她穿的是一條覆古的盤扣裙,行走間,那裙裾便隨風飄揚起來。

她在前頭走,他就在後面跟著。

不管她之前表現的多麽強勢,多麽的妖媚入骨,那時候他看到的僅是一個好奇的孩子而已。

“傅容,停車。”溫雋涼突然道。

聞言,傅容連忙停下了車來,卻是在他詫異間,是溫雋涼打開了車門,直接走下了車去。

頓時間,傅容的腦海裏亦是想起了什麽來。那時候,亦是這條路,亦是距離溫園這麽的近的地方他停下了車來,他跟在了溫總的身後,而溫總則是跟在了她的身後。

眼下,溫總還是在前面走,而他的前面卻已經沒有人。

溫雋涼與傅容到達溫園的時候,正好是吃晚飯時間。姜碧藍此時正和果兒在客廳裏玩耍,姜碧藍平日裏素來嚴肅的厲害,但是對於果兒卻是放任的很,也不要求果兒學這,學那,卻是一改常態的讓果兒順應天性成長。

果兒看見溫雋涼走進客廳,便立馬朝著他飛奔過去,短粗的小胳膊緊緊的抱住了溫雋涼的小腿部,揚起了頭來,喊道,“爸爸!你下班拉!”

“嗯。”溫雋涼朝著果兒點點頭。

“爸爸,今天累嗎?需要果兒捶背嗎?”果兒乖巧的問道。

溫雋涼拉過果兒的小手,“爸爸不累。”

“爸爸,今天我們是不是就住宮殿裏了?”果兒問道。

溫雋涼蹲下了身來,單手將果兒抱了起來,然後走向了沙發,等落座後,便道,“嗯,今天住這裏。”

“哇!太好了!太好了!”果兒高興極了。

“果兒,認識傅容叔叔嗎?”溫雋涼突然問道,隨即便將重新放回了地上。

“傅容叔叔?”果兒歪著腦袋在那想,過了一會後,一雙眼睛突然一亮,“想起來了,果兒認識。”

溫雋涼笑著道,“你去外面陪一會傅容叔叔,爸爸有事要跟奶奶說。”

果兒乖巧點點頭,隨即便是拋出了大廳。

待果兒一走,溫雋涼的眸光亦是染上了一絲深沈來,他看向姜碧藍,開口問道,“當年你阻止我跟楚曼寧就因為你和父親開始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卻是這樣一個問題,姜碧藍有點驚訝。

那麽多年過去了,他一直不問任何原因,此時卻是開口問了。

姜碧藍優雅的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淡淡道,“是!既然知道有恩怨糾纏,那自然是不同意,即便是她再好,我和你父親都不會同意。”

溫雋涼此時靜默著,卻是不說話。

姜碧藍卻繼續道,“而且以楚曼寧的性格根本不適合你,你們最後也是無法走到一起。”

“母親,您又知道我適合什麽樣的?”溫雋涼突然問道。

“阿衍!其實我也想過,如果當年我和你父親同意你和楚曼寧在一起,那是不是就代表著不會出現夏木,她就不會出現在你的生命裏。那時候,我剛得知她綁架跳崖的時候,我當真這麽想過。”姜碧藍這麽說著,眸光亦是深遠起來,“你和夏木不碰上,那麽就應該不會發生很多事……”

“但是正因為有了夏木,我才知道,你到底適合什麽樣的。”姜碧藍繼續說道,“你跟楚曼寧在一起的時候,是楚曼寧的眼光一直跟著你。但是你跟夏木在一起,卻正好相反。”

說到這,姜碧藍卻是突然笑了,“阿衍,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我還是要說。當時我發現的時候,我很高興,我很替你高興……那麽多的人中,也就只能遇上這麽一個。”

卻也是在此時,劉嫂走進了大廳裏來,她微微頓了頓,隨後才開口道,“先生,老夫人吃晚飯了。”

姜碧藍笑應,“好。”

隨即便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她看向了還一直靜坐的溫雋涼,“思瞳已經跟我說了,夏木想要跟你離婚。你們這個婚姻啊!還真是不太平,在三年前的時候,就吵吵著要離,要離!阿衍!想辦法把她留住吧,人在你身邊,才是最踏實的。”

說完,姜碧藍便走出了大廳。

此時,溫雋涼亦是擡眸看向了大廳的門口處,他們之間已入絕境,哪裏還有路可走。

——哪裏還有路!

**

晚飯過後,姜碧藍便與果兒玩耍。而,溫雋涼則是去了書房,傅容自然是一起在那的。

這個書房三年來,溫雋涼就踏進來過幾次,亦是因為幫溫開朗來這裏取書……

此時,他坐在那張椅凳上,眼前是擺放著與三年前一樣的辦公用品,似乎一切都還沒變,但似乎一切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傅容站在那,卻是從未有過的凝結,他的面容是僵硬與素冷一起交織著。

“溫總,一定還有其他可行的辦法,一定還有的。”傅容突然道,那聲音卻是帶著顫抖,充斥在了整個書房內。

卻是在這時候,溫雋涼擡眸看向了傅昀,那素來深遠而悠揚的眸光此時卻是開始慢慢晦暗起來,“傅容,沒有其他辦法,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讓她牽扯進來,一開始就是,但偏偏造化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你讓我和傅昀將夫人送去了C國。”傅容連忙附和道,“是我和傅昀沒將夫人看好,讓她半夜跑了出去,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卻是突然間,有什麽東西開始漸漸彌漫出來,溫雋涼從椅凳上站起了身來,他轉過了身,背對著傅容,用極其低沈的聲音說道,“我看到她在車後跑的時候,我懷疑了她……是我懷疑了她……”

☆、251:窮途末路,繾綣情深,是她是她

卻是突然間,有什麽東西開始漸漸彌漫出來,溫雋涼從椅凳上站起了身來,他轉過了身,背對著傅容,用極其低沈的聲音說道,“我看到她在車後跑的時候,我懷疑了她……是我懷疑了她……”

——

這樣的話語,不知道是懊悔,還是自責,亦或是其他。傅容已經分不清,是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苦痛交織成了眼下的局勢。眼前的男人早已累得筋疲力竭,卻仍是在強力支撐,溫家的掌舵者,四大財閥的龍頭,C國總統幕後的操縱者,這些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太累,早該休息!

十六歲那年受得重傷,其實從未真正痊愈過。若不是他的毅力驚人,或許早已倒下。沒有人能想象,一個人竟然真的可以強撐著病痛的身體,還能做到玩轉一切。

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的傅容卻是開始紅了眼眶,他上前了幾步,看著那個依然挺拔的背影,半晌後,才道:“溫總,請您好好休息,您需要休息。”

溫雋涼側過了身來,卻道,“傅容,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那個訓練的地方,外面有稻田,一到夏天,那稻田裏都是青蛙的叫聲,然後我們不睡覺,去稻田裏抓青蛙,那時候當真是無憂無慮。”

這些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此時回憶起來卻是那麽的歷歷在目,傅容的眸光更是松軟起來,“當然記得!那時候幾個家族子弟,抓了都會將那些青蛙拿捏在手裏玩耍,只有您!您抓了以後,會看會它們,然後再放生。您的心素來向善,一直都是。”

“善是什麽,惡又是什麽,現在的我早已分不清楚。”溫雋涼淡然道。

傅容的眸光亦是一閃,他寬慰道,“溫總,夫人會想明白的。只要夫人一想明白,一切都會好起來。”

此時,卻是溫雋涼轉過了身來,他看向傅容,卻是在笑,那笑裏似乎染著一絲霜白,“我不想她想明白,想明白只會讓她更痛苦而已,人過得糊塗才會開心,她開心就好,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溫總!”傅容喚道,那聲音亦是從未有過的凝結。

“傅容!你要記得,溫家不能一日無主,開朗年輕氣盛,雖然腦子不錯,但是喜怒太形於色,在商場必定吃虧,你要在他身邊提點他。”

“思瞳,我從來不擔心她,看著不怎麽著調,但是從小到大,從沒讓我費過什麽心思。”

“我父親半生戎馬,心必堅韌,我也可以放心。”

“我母親,可能開始會想不明白,但是我相信她,她能緩過來。”

“果兒,我的女兒,她知道下面她該怎麽做,我知道她會堅強。”

“也就只有她了,是我最為不放心的。傅容!如果到時候她知道了所有真相,你就帶她去西雅圖,到了西雅圖,自然會有人接應你們。”

溫雋涼這麽說著,卻好似在說著遺言一般,令傅容的心臟在不斷抽痛著,他突然再次上前了幾步,聲音低沈道,“溫總,您剛所說的,我一句都沒聽見,那是您的家事,您的女人,您的女兒,與我何幹,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是十幾年來,傅容第一次對溫雋涼說了反駁的話語。

“您既然這麽不放心,那就好好的,您好好的,他們都不會有任何事,什麽都不會有。”傅容繼續說道,那眼眶卻是再次通紅起來,“溫家的掌舵者就只有一個,我認了那一個,那也就只是那一個而已,再也不會有第二個。”

溫雋涼卻是看向了傅容,那隱匿在鏡片後的眸光是那麽的堅韌,但是那右眼此時卻是慢慢紅潤起來,是什麽東西似乎要滴下來,他道,“傅容,我身邊也就是你了,除了你沒有別人。”

“我不會答應,我死也不會答應!”傅容卻道,“我請您好好休息,一切還來得及,還來得及。”

聞言,溫雋涼卻是笑了,“已成定局,無力回天。”

這個夜晚,傅容不知是怎麽樣走出的溫園,他只知道他走出溫園後,早已淚流滿面。他並未馬上就離開,是直接站在了溫園的柵欄外泣不成聲。

而,溫雋涼卻似乎什麽都未發生一樣,他端坐在那張椅凳上看從公司帶回來的文件,依然看那些繁雜的數據。

如常,溫雋涼在書房待到了淩晨的時候才離開。

他獨自一人走過了長長的回廊,然後來到了果兒的房間門口。門並未關上,僅是虛掩著,他輕聲推入了門。已是淩晨十分,姜碧藍與果兒早已睡下。

溫雋涼看了一眼,並未上前,而是慢慢退出了門去,然後轉身離開。

在那回廊的盡頭,他走過了室內的小型花園,來到了他們之前的主臥。他站在門口,卻是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慢慢流淌,是什麽正在開始躁動,他推開了門,走進了主臥裏。

這裏,已早已沒有她!

是那張她素來喜歡的沙發,她一直喜歡臥在那一個角落裏,曲著腿,書放在膝蓋上,她不喜歡拿在手裏,她說,拿手裏太累了。

他說她,“你怎麽這麽懶!”

她笑著回,“反正有你,你會給我拿。”

——是!他會給她拿……

此時,眸光亦是瞥見了那梳妝臺上的椅凳來,她的習慣素來不好,洗完澡就直接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腳上也不愛穿拖鞋……

她就坐在那梳妝臺前,他站在她身後,給她吹頭發。每次一到這個時候,她總是會想睡覺,有時候吹到一半,她便直接倒向他懷裏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他揶揄她,“誰像你這麽貪睡,吹個頭發還能睡著。”

她繼續笑著回,“誰讓你吹的太舒服了,而且剛洗完澡,肯定是想睡覺的,所以都是怪你。”

——是!都怪他,什麽都是怪他!

眸光突然一閃,是那本書,他亦是習慣捧在手裏看的書。

溫雋涼此時亦是看見了,他慢慢走了上前。他將安放在桌上的書拿起,書上絲毫沒有沾染任何塵埃,應該是每天都會來這打掃的原因……

他翻開了書的第一頁,然後是第二頁,第三頁,第四頁……

卻是突然間,在其中一個頁面上面,是她的字倒映入了他的眸中。

——娜塔莎,你如果真愛安德烈,就請你放了他。

——安德烈,你如果真愛娜塔莎,也請你放了她。

她的字體很娟秀,一眼便能認出。

溫雋涼擡起手慢慢撫過那頁面上的黑色字體,似乎能感覺到她當時寫下這些字時的心境,是什麽,是喜是悲?那些字此時就像是滾燙著,不斷燙入了溫雋涼的心臟位置……

放了?

放了好!

放了好!

眸光突然一暗,溫雋涼合上了手裏的書,他突然站起了身來,將手裏的書再次放回到了桌上。

他環顧了下主臥的四周,隨即便走了臥室的門。

他一路走下了樓,然後走向了溫園的後花園裏。虞城的冬天,素來很冷。她又是極其怕冷,但是她晚飯總喜歡吃很多,那似乎亦是她的習慣。

既然是她的習慣,他便不會要求她改變。

雖然他知道,那樣對她身體不好。

後來,他便直接拉她出來,對她說,“這是飯後散步,消耗點能量。”

她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翹著嘴角,身邊有個現成的大暖爐,手裏還要捧個茶杯,她說,“一個大的,一個小的,這樣更暖和。”

——是!只要你說,暖爐就暖爐。

不遠處,便是溫園的純天然溫泉。

他記得那時候,他去了西雅圖出差,她發了很多條短信給他,但是他一條都沒回。後來,在臨近年關的時候,他匆忙的處理完西雅圖那邊的事情,隨即便趕了回來。

他在溫園裏尋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她。那時候,她正舒服的仰躺在溫泉裏泡著,一見他卻是甩頭就走。

他知道她又生氣了!

他想,生氣就生氣吧,本就是一個孩子性格,生氣亦是自然的。

——只是,那最後一條短信,他當真回了,他回了!

——回的是,很快回來,等我!

此時的溫雋涼亦是忘記了呼吸,是她那張明媚的臉龐再次閃現在了他眼前。

他突然轉過身,疾步走離了那一處,他走進了溫園,然後拿了車鑰匙……

亦是快速的,他走出了溫園,來到了那輛停靠在那的車。

他走上了車,將車發動,嫻熟的將車開出了溫園的前園。

夏木!有些話,現在說,到底還來不來得及,還來不來得及……

☆、252:窮途末路,繾綣情深,不再回來

溫雋涼驅車來到南木酒店的時候,天色卻已經漸漸開始灰白。

他打開了車門,下了車來,卻僅是站在那,然後擡頭看著那南木酒店的最高層。還是他太過沖動了,此時她還未醒來,他怎麽可以去找她……

不能去!

卻是在此時,在距離溫雋涼車的不遠處,亦是停下了一輛車來。是一輛加長型的林肯,那車燈此時亦是熄滅,隨之,從車上走下了一個人來,他一身白色的棉麻衫,晶瑩剔透般的俊逸面容,卻是那麽突兀的手裏拎著一個朱漆色的食盒。

溫雋涼聽見了聲音,他亦是側過了身,看了過去,那深邃的眸光驟然一縮。

程傾城此時亦是走上了前來,他的步伐亦是優雅,從容而淡定。他走到了溫雋涼的面前,淡淡道,“溫總是來找木木嗎?”

溫雋涼還未回答,是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惜溫總來早了,木木還在睡。溫總應該知道,她素來喜歡睡懶覺。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有時候我還得將早飯直接給她端到牀上去。”

話音落下,此時兩個人男人卻皆是靜默不語。

“程二,這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溫雋涼看著眼前的男人,那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眼前的男人,曾經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程二”,亦被稱為“程爺”。

程傾城卻是笑了笑,那琉璃色的瞳眸閃過了一絲陰冷來,“一開始就是了!只是我沒想到,你娶的女人竟然就是木木!如果我知道,我肯定會出來阻止,你有什麽資格娶她?你跟她父親的仇恨不共戴天,你又怎麽能娶她?”

卻是在一秒,是程傾城突然再次欺近了溫雋涼,兩個同樣倨傲的男人,此時卻是對視上了。

“我沒資格,那麽你又有什麽資格?”溫雋涼亦是冷冽的反問,“你那只尾戒代表的是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將來!你都沒有任何資格待在她身邊!”

聞言,程傾城卻是突然笑了,“溫總想跟我說道德倫常嘛,這種東西誰會在乎呢!現在都什麽年代了,誰會被這種東西束縛……”

溫雋涼亦是揚眉,他的面容亦是冷峻起來,那瞳孔中倒影出了一絲冰寒,他道,“但是她會,就因為這個,你已經毫無資格。”

“是嘛!我沒資格?”程傾城突然退開了身去,他帶著滿身的怨恨看向了溫雋涼,反問道,“在她十五歲那年,患上了自閉癥,閣下無意間找到了她,然後將她帶回了閣下府。是我陪在她的身邊,那時候她跟誰都不會交流,只有我!亦是那時候,我的臉被她不小心劃傷,她說要是以後我娶不到老婆就嫁給我。”

溫雋涼看著眼前的男人,亦是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他跟她原來在十幾年前就認識……

“溫雋涼,你對她到底了解多少。你可知道,她會彈鋼琴,而且彈的很好。你又知不知道,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折紙鶴,她最喜歡吃的東西是面條,她最喜歡的顏色又是什麽,她最討厭又什麽……”

這樣的話語,似乎已經有人曾經對他說過。

——溫雋涼,你根本不了解她,但是你卻千方百計得到她,得到她後,又不給她幸福!

“早在三年前,她為了忘記你,縱身跳下懸崖的時候,你跟她就已經再無可能!”

是程傾城的清冷的嗓音,混著清晨第一縷的陽光一起投到了溫雋涼的耳裏。

溫雋涼擡眸,冷冷的看向了程傾城,艱澀道,“你再說一遍。”

程傾城聲嘶力竭的質問道,“怎麽!是不是扛不住?在三年前,你將她拋棄在了C國,她對你早已心死,但是又忘不掉你,所以就用了最為極端的方法。就因為她那一跳,就因為你!她這輩子可能都離不開中藥,這些,所有的這些!溫雋涼……都是拜你所賜。你在三年前就沒資格了!你以為掛著她丈夫的頭銜,你就有資格站在這裏,想懺悔嘛?沒有!早就沒有資格!”

中藥!

一輩子喝中藥!

卻是這樣的結果……

突然間,溫雋涼卻是疾步上前,他緊緊的揪起了程傾城的衣領來,“那個時候,你又是在幹什麽!你現在口口聲聲說這些話,當時你為什麽不陪在她身邊,為什麽要讓她一個人!你明知道,她之前有過自閉癥,為什麽要讓她一個人,為什麽當時不陪她在身邊!”

程傾城此時亦是發狠起來,他狠狠的甩開了溫雋涼揪著他衣領的手,“讓她那麽絕望的始作俑者是你,是你當著她的面,抱著你的初戀離開,她在後面追,但是你的車根本沒停,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你又有什麽資格再站在這裏?”

這一刻,溫雋涼只覺天旋地轉起來。

是!是他,都是他!

他,哪裏有有資格再質問別人。

恍惚間,是她的面容再次閃現在他眼前,她那麽清冷的眸光,冷漠的面容。

突然,溫雋涼卻笑了,他笑得幾近放縱,是從未有過的癲狂大笑起來。

“原來我傷她真的有這麽深,這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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