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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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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寂靜中, 兩人的呼吸交雜在一起,但她卻理智地將他分割出來。

人的承受力超出想象, 她沒料想到,她會如此平靜,哪怕心口的位置像有一雙手攥緊揉捏,擠出所有的水分和能量,她依舊可以面對他。

面對這個徹徹底底的欺騙了自己的人。

“二表哥,你想我怎麽做?”她問道。

太子唇瓣有些發幹, 蠕動數次, 才發出喑啞低沈的聲音。

“孩子一定要。”孩子是兩人之間的聯系,有了孩子, 他們之間的關系如何也剝離不開。

“好, 聽你的。”她點點頭, 毫不猶豫的同意, 又道, “還有呢”

太子卻是受不了她冷靜淡定的模樣, 猛地按住她的肩膀, 太子道:“嘉玉, 你如今如何怎樣,我都可以理解, 我知錯, 你甚至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好不好?”

她聽了,並不說話, 只看著他。

看他的眼神並不是憤怒或者仇視,而是漠然,一種對陌生人的漠然。

他想要去抓她的手,胳臂伸在半空中,她卻一動不動,既不抗拒他的行為,也不主動。

他卻猛地收回了手,因為他看清她的意思了。

我拒絕不了,我反抗不了,所以不反抗不拒絕,只是不再將任何情緒用在他的身上。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我先送你回家。”

話落,並沒有聽見她的回答,太子繼續道:“嘉玉,人不會不犯錯的,我曾經的確是用了一些手段,但是……”

“但不是任何錯誤都有重來的機會。”她閉上眼,冷冷地道。

太子登時啞然無聲了,他並不覺得他不對,畢竟若是不用這些手段,又沒有上輩子那麽好的機會,他們兩人只能是表兄妹。

“嘉玉,從前是你告訴我達到目的可以使用一些方法的。”他道。

嘉玉記得他說的什麽,小時侯太子很渴望平王妃的疼愛,但是因為平王妃對他總是不假辭色,嘉玉就給他支招,讓他裝病裝不舒服什麽的。

她按了按太陽穴,努力許久,此時情緒卻難以自抑地波動起來,說道:“我沒讓你用這種手段。” 不等他再說,她繼續道:“太子殿下,你很聰明,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繼續將你的聰明用在我身上嗎?”

“沈嘉玉就這麽好騙,這麽好哄。”她的眼眶不自覺發酸。

左卿安,這個打小和她一起的男人,在什麽時候變成了她截然不知的面孔。

她臉色蒼白,雙眼通紅,他見了,恨不得摟緊她安慰她,雙手按在大腿上,拼命地忍住了。

“可若不是騙你,你如今依舊還是我的表妹,不會是我孩子的母親,我的妻子。”太子一字一詞的闡述道,“我什麽都能退步,唯獨你。”

“你答應過我,無論我做了什麽都會原諒我的。”

她閉上眼睛,不想聽他言語什麽,有些事她可以原諒,有些事卻是再也不能夠的。

比如欺騙。

一時再度鴉雀無聲起來,太子冷靜須臾,又擡頭看她,見她依舊閉著眼靠著車梁,好一會兒後,才低聲叫來侍衛回沈家。

馬車在沈家門口停下,太子先跳下馬車,然後伸手攙扶嘉玉,嘉玉見了,微微一閃,她徑自按著車轅下了車來。

太子收回空蕩蕩的雙手。

沈夫人見他們回來了,忙笑著問:“你們吃燒鵝回來了。”

嘉玉嗯了聲,對沈母道:“我累了,先回房了。”

沈夫人啊了聲,望著嘉玉漸行漸遠的背影,再看看立在原地面無表情的太子,溫聲道:“嘉玉的脾氣有些嬌縱,殿下別和她一般計較。”

太子一直望著嘉玉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見了,扭頭對沈夫人歉然道:“方才是我不好,惹怒了嘉玉,表姨不要怪她。”又道,“明日我再來看她。”

沈夫人聽太子如是說,心不在焉的嗯了聲,一時又忍不住想太子這般的脾氣如何能惹怒嘉玉。

是以目送太子的馬車離開後,當下沈夫人就去了嘉玉的臥室。

見嘉玉坐在美人榻上,沈夫人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惴惴不安地問: “嘉玉,你和太子……”

“娘,我和太子之間的事我能解決。”嘉玉扶著沈夫人的胳膊道,“你讓我自己決定好不好。”

沈夫人聞言,久久地看了她好幾眼,最後點了點頭。

嘉玉聞言,松了口氣。

*******

兩個月後。

這兩個月後太子依舊隔三差五地來看望她,盡管隨著陛下駕崩,他的事情越來越多,依舊最多隔一日來看她。

但即使是不容易多想如沈夫人,也發現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兒,每次太子來時,嘉玉就像是和他毫無關系的一個人般。

不管他對她說什麽,她都不會應聲,但除了對太子的態度驟然發生改變外,她整個人其他方面卻是沒有變化,對其他人的態度,對寶寶的態度。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兒,沈家人都以為兩人鬧矛盾了,但是矛盾並不深重。

沈夫人坐在葡萄架子下,手裏拿著團扇輕輕給嘉玉扇風,口中輕輕地道:“今日是太子登基的日子。”

嘉玉嗯了一聲,她和母親大哥說過不要再提左卿安的事情,可他們只當兩人之間鬧小矛盾,並不曾放在心上。她說了幾次也就不說了。

“嘉玉,你和殿下,不不,是陛下是如何打算的。”沈夫人琢磨道。

手中的團扇輕輕地搖著,目光落在枝頭顫巍巍的葡萄上,她輕輕地道:“不知道。”她能做什麽主,所有的一切他會替她決定,她如何打算,又不重要。

沈夫人聞言,嘆了口氣,又道:“那陛下可曾給你說過什麽?”她望著嘉玉明顯凸起的小腹,嘆道:“娘可不忍心你們母子分離。”

這時門口傳來聲響,丫鬟出去開門,葡萄藤搭的架子下,嘉玉撐著腰起身,那人已經走了進來,他和往常一般,穿著暗色玄衣。

“陛下…… ” 沈夫人見了,急匆匆要行禮,沒等人彎下腰,左卿安伸出手扶住她,“表姨不必多禮。”他說著看了眼嘉玉。

“陛下今日事忙,怎麽來這兒了。”沈夫人說著,用目光暗示了番嘉玉。

嘉玉卻依仍然站在原地,並不言語。

太子的眸光一暗,又對沈夫人道:“今日我來看看嘉玉,和她商量進宮的日子。”

進宮?

沈夫人一怔,這些日子她看的出來,左卿安對嘉玉是真的好,吃用無一不上心就罷了,即使是半夜,嘉玉睡熟了,有時都會抽出時間去她房間看一看她,再然後回東宮。

東宮到沈家小院算不得遠,來回卻也要一個時辰。

先皇駕崩,太子登基,要忙碌的事情本來就有一大堆,太子如此不可說不上心了。

說實話,她不太想讓嘉玉進宮,先不說流言蜚語,她若是進了宮受了委屈,她這個母親決計是無能為力的。

可若是不進宮,陛下不可能讓皇家血脈流落在外,更重要的是卿安是真喜歡嘉玉的。

一時想著,沈夫人道:“敢問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嘉玉不想聽這些事,她轉身道:“娘,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沈夫人聞言想叫住她,忽然又憶起接下來說的事涉及她進宮後的份位宮殿,也不好讓嘉玉直接參與,就嗯了聲,讓青竹陪嘉玉回房間。

太子垂在腰間的手輕輕地動了一下,卻並不曾出言阻止,兩個月過去了,她的態度一如當初說好的那樣。

我不阻止你,但也休想我配合你。

太子望著她的背影,等嘉玉徹底消失在他眼中後,他扶著沈夫人進屋坐下,沈夫人幾番推辭不受,最後才在下方的圈椅上坐下,這時聽見太子的聲音道:“表姨,我想娶嘉玉為妻。”

沈夫人差點沒坐穩,如今卿安已經是陛下,他的妻子,只能是皇後。

若是沒有嘉玉和左恒明一事,沈夫人都不很想同意,天下之母的位置看似風光無限,但若是待在了那個位置,豈是好做的。若是嘉玉嫁個普通人,她受欺負受委屈了,她這個母親還有兄長尚可為她出頭,但若是那是天子的妻子,她們還能為她做什麽?

再者就是後宮裏的波雲詭譎,豈能是嘉玉的性子能夠適應的。

只是再一想到嘉玉腹中的孩子,沈夫人當即悔不當初,她當時就不應該讓嘉玉去皇陵,當時想著皇陵雖然貧苦但也能平安寧靜的過完這生,卻沒想到還會有今日。

正踟躕間,左卿安一撩袍角跪在了她的面前,沈夫人一驚,他卻已經開口了:“若得嘉玉為妻,今生我再不納一人,不封一人,只守著她。”

陛下說什麽?

沈夫人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楞楞地看著他堅定執著誠懇的眼神,一個令人震驚的猜測浮上心頭,他說的是真的。

哪怕人心難測,此時此刻陛下所言所語都是肺腑之言。

他只和她在一起。

極度的驚震之下,天子跪在她眼前的驚恐都忘了,沈夫人嘆了口氣道:“這些話你給我說沒用,你得告訴嘉玉。”

左卿安笑了下:“我只是怕表姨會反對我們,你知道的,嘉玉很在乎你的想法。”

沈夫人擺了擺手:“一切只要嘉玉同意。”一時又想到什麽,又道:“你和嘉玉這些日子是不是吵架了?”

左卿安苦笑了聲: “的確是吵架了。”

沈夫人想問問是什麽問題,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嘆了口氣,道:“你和嘉玉說吧。”

征求沈夫人的首肯後,左卿安松了口氣,她不願意搭理她,他目前只能從沈家人下手。他徑自去了西廂房,門半遮半掩,他輕輕地敲了幾下,並沒有有人應聲,他當即直接推開房門。

她站在窗棱前,望著窗外,背對著他站著。

太子在原地望了一會兒她的背影,這才走上前去,站在她背後柔聲道:“我和表姨商量好了,過兩日我接你進宮好不好?先封你為貴妃,等你肚中的孩兒出世後,再立你為後。”

“陛下駕崩不過一月多,恐怕你入宮的儀式不會很盛大,但以後的立後大典,我定不會委屈你的。”

他話落,等了半晌,她都沒有開口,太子的心沈了沈:“你不是還在怨恨我。”

嘉玉聞言轉過頭來:“陛下想多了。”

她的口氣尚算平和,太子先松了一口氣,這時卻聽她直接道:“是我自己識人不明,怎麽能怨恨陛下呢?如今民女和陛下不過是不熟悉的陌生人的罷了。”

不熟悉?

陌生人?

太子按著胸口後退了兩步,打起精神道:“嘉玉,從前是我錯了。”

“陛下是天下之主,何必對民女道歉。”她淡淡道。

太子不是心性容易動搖之輩,所以雖然對她所言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潰敗感,但他依舊能面不改色,當下柔聲道:“嘉玉,你想住在哪個宮殿?住在祥元殿可好。”

祥元殿不是後宮中最華美珍貴的宮殿,但是卻是離皇帝所住的乾安宮最近的一所宮殿。

嘉玉聞言扭過頭,並不吭聲。

太子也不是那麽容易放棄之人,他上前松松地環住她的腰肢,感覺他的動作,嘉玉依舊像一尊雕塑,左卿安沒發現她的身體有任何波動,連呼吸都是平穩的,他目光深了深,將頭擱在她的肩窩處:“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又道:“等翻了年,朕重新封你兄長為威遠侯,將你們原來的宅子還給你好不好?”

她這下終於動了,只是語氣淡淡:“陛下這又是何必呢?”

當初威遠侯府牽涉私鹽一事,他只是提前知曉而沒告知罷了,並非他的陷害陰謀,威遠侯府蕩然無存,說到底不幹太子的事情。

太子利用了她的感情,但他也的確保證了威遠侯府一家的平安。

這件事上,他們家的確應該感謝他的。

只是這和他欺騙她又是另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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