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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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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鬼迷心竅了吧。”男人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她手裏拿著攝影社團的傳單,我就進了。”

紀璇不自覺把手握緊,一顆心被吊得不上不下,忍不住去猜他話裏的意思。

究竟是因為學姐,還是因為那句話。

她對他的七年一無所知,但像秦肆這樣的男孩,應該走到哪都是發光的吧。

他理所當然會遇到同樣發光的女孩。

“其實……”秦肆張了張口,被一道響亮的聲音打斷。

“璇姐!”是安尋在叫。

紀璇擡眸一看,同事們上完廁所回來了。

她剛從回憶裏抽離出來,整個人還有點遲鈍,安尋已經三步並做兩步跑過來,跟帥哥打招呼:“嗨秦總!”

秦肆朝她勾了勾唇:“你好。”

安尋社交牛逼癥又發作了,明明跟他不熟,說起話來倒一點不生分:“秦總也來看桃花嘛?我們中午想去嘗嘗江大的食堂,秦總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們去吃吧。”秦肆站起身,擡了擡手裏的相機,“我還有工作。”

“啊?”安尋眼裏的失望毫不掩飾,“那好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紀璇只能禮貌道別:“那我們先走了,秦總再見。”

秦肆稍點了下頭:“再見。”

紀璇被同事們簇擁著離開,他一直盯著那抹薄荷綠色的俏麗背影,纖瘦苗條,還跟當年一樣。

她似乎一直不怎麽長肉,明明吃得也不少。

剛剛那短暫的幾十秒鐘,她坐在身邊的時候,恍惚像回到七年前,他也變回當初那個無所顧忌,滿心燦爛的少年。

可後來看著那群人出現,他才恍然驚覺,這是二零一六年的春天,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不過做了場短暫的白日夢,夢醒了,她屬於別人。

從桃花林出來後紀璇有些心不在焉,安尋發現了,挽住她胳膊,兩個人走在隊伍的最末。

安尋湊到她耳朵邊小聲問:“璇姐,你喜歡秦總是不是?”

紀璇心口晃蕩了下,臉上還是無比淡定:“別瞎說。”

“你看他那個眼神都不一樣。”安尋努努嘴,“喜歡就上,他又沒女朋友。”

紀璇沈著臉道:“我沒喜歡他。”

安尋見她死鴨子嘴硬,只好放棄。

喜歡一個人就像犯罪,除了情書和告白,臉紅心跳都做不得證據。她不主動認罪,沒人能讓她伏法。

**

紀淮在酒店住了幾天,大伯母還是找上門來了。

那天紀璇帶他在外面吃飯,回去的時候大伯母從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竄起來,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個死孩子!學會跟我玩離家出走了是吧?我不來找你就不知道回去啊?你學還上不上了?”

眼看巴掌就要打到紀淮腦門上,紀璇出聲打斷:“大伯母。”

“你還有臉叫!都是你攛掇的是不是?”大伯母連她一起罵,“以前你奶奶說你是個喪門星,我還替你說話呢,回頭你就害我兒子,攛掇他學什麽醫,你就見不得他好是不是?”

紀璇根本沒機會開口,大伯母的唾沫星子一把把撲過來:“你個女娃這把年紀不嫁人,成天在外面野,你野就算了,還摻和別人家事!”

紀淮實在聽不下去,吼道:“媽!這是我姐,您能不能別這麽說她?”

大伯母唾沫星子轉向他:“她早晚要嫁人!早晚是別人家的!”

在這點上,大伯母和奶奶的觀點出奇的一致,但因為紀淮從小跟她關系好,她對紀淮這個弟弟也疼愛,大伯母平時對她還算客氣。

可如今紀淮執意要學醫,大伯母情緒失控,甚至把賬算在她頭上,說出的話和奶奶如出一轍。

紀璇小時候心氣高,沒少跟奶奶吵,可現在大了,知道有些事有些觀念無法改變,對這些話也早已麻木。所以只是神色淡淡地站在旁邊,事不關己地聽。

“餵,能不能安靜點兒啊?”大廳裏突然響起一道清亮女聲,帶著些許慵懶和不耐煩。

紀璇擡眼看過去,吧臺邊倚著個女孩,年紀挺小,應該還不到十八歲,染著一頭粉色。因為皮膚瑩白,這普通人無法駕馭的發色在她頭上,襯得她像動漫裏的人物一樣漂亮。

大伯母白了一眼,道:“哪裏來的孩子,多管閑事。”

女孩把嘴裏叼著的棒棒糖拿出來,紫色的,似乎是葡萄口味,張嘴說話時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大嬸兒,您在公共場合講話這麽大聲,還不讓別人嫌吵了?”

大伯母理虧,但還是懟了她一句:“真沒教養。”

女孩輕嗤了聲:“是呢,我媽生下我就死了,我爸也死得早,可不沒教養嘛。”

“不過大嬸兒,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重男輕女?我看您像個出土文物,真稀奇。”

大伯母雖然沒多少文化,可也聽得出陰陽怪氣,吊著嗓子道:“你——”

“不好意思啊,接個電話。”女孩輕飄飄說了聲,拿出手機,“餵?哥。”

“你怎麽知道我在酒店……”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女孩撅嘴,老大不願意:“知道了,就出來。”

懶得再跟出土文物多說,陸芯掛了電話就跑出去,在停車場找到秦肆的車。

拉開副駕駛門坐進去,邊系安全帶邊哼了一聲。

秦肆看她一眼,啟動車子:“怎麽了?氣呼呼的。”

“遇到一個奇葩大嬸,氣死我了,說什麽女孩子遲早要嫁人,遲早是別人家的,這都什麽跟什麽啊?為什麽現在還有這種人?我真的只在電視劇裏見過這種奇葩。”陸芯恨恨地呼了一口氣,臉頰邊粉色頭發被她吹得飛起來。

秦肆輕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那倒也不算。”陸芯咬了口棒棒糖,“還沒發揮出我萬分之一的實力呢,就被你叫出來了。”

“那我對不起你啊。”秦肆輕飄飄道了句歉。

陸芯哼了聲:“來點實在的,別光嘴上說。”

秦肆在路口拐了個彎:“行,今晚我請客。”

陸芯眼睛瞬間亮了:“吃什麽?可以隨便選嗎?”

秦肆指尖輕叩著方向盤,幾秒鐘後,在陸芯期待的眼神中雲淡風輕地說了三個字:“染頭發。”

“……啊!”陸芯哀嚎一聲,抱住頭,“我不染頭發!”

秦肆看一眼她的粉色頭發:“就你這頭毛,進了學校得剃光。”

“……”

秦肆冷酷無情地給她兩條路:“剔還是染,自己選。”

陸芯在國外自由自在,哪受過這種委屈,可國內高中儀容儀表管得嚴,沒辦法,只好妥協:“……染吧。”

**

好不容易把大伯母安撫下來,紀璇在酒店單獨給她開了間房。

紀淮平時雖然話不多,卻是個內心極有主見的人,就像藏在冰川底下的能量。大伯母鬧得兇,可最終還是得由著他。

紀璇去房間給他把衣服收到洗衣房,紀淮看著她很久,才低聲道:“姐,對不起啊。”

紀璇回頭:“怎麽了?”

“我媽沒啥文化,說話也不會過腦子。”紀淮無比抱歉道,“那些不中聽的你別放在心上,她是氣昏了頭,才口無遮攔的。”

“我知道。”紀璇表情淡淡地回了句。

大伯母是個傳統的農村婦女,沒受過什麽教育,早早嫁了人。自己被封建思想裹挾一輩子,沒辦法理解這個時代的變化,在她看來那些話並不算什麽,只是理所當然。

早年喪夫,卻從沒想過改嫁,對她來說從一而終是刻在骨子裏的教條。

紀璇有時候覺得她愚昧封建,可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唏噓,這個時代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像她這樣專一的人還剩下幾個?

快餐時代,連真心喜歡一個人都成了奢侈,更別說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

第二天,紀淮就被大伯母帶了回去。

去車站的路上大伯母很沈默,和昨晚的咄咄逼人全然不同,只偶爾和紀淮說兩句。看紀璇的時候,眼神總有些躲閃。

紀璇知道她心裏在為昨晚的事過意不去,又礙於長輩的面子不好道歉。但在紀璇看來,長輩和晚輩只是輩分高低,沒有誰比誰高貴,做錯了事說錯了話,該道歉就得道歉。

所以她只當沒看到,全程望著窗外風景,大伯母不開口,她便不主動說話。

送他們檢完票,紀璇看到大伯母從兜裏掏東西,半天掏出一團手絹,展開,裏面是許多皺巴巴的紙幣。

自己只留下幾張零的,其餘的都遞給紀璇:“這個你拿著,昨晚住酒店的錢。”

紀璇看了眼,沒接:“酒店就一百多。”

大伯母依舊舉著那幾張錢:“你弟這些天在這兒吃你的喝你的,也沒少用。”

“我沒用她的,我有錢。”紀淮搶著解釋道。

“你哪兒來的錢?”大伯母看過去,兇巴巴道,“回去再收拾你。”

說完把手裏的錢都塞進紀璇兜裏:“走了啊,你照顧好自己,有事給家裏打電話。你媽忙,我有時間的。”

王女士開著家小賣鋪,生意還不錯,紀璇曾經的學費和生活費全部來自她那間小小的鋪子。

奶奶千恩萬寵的家裏唯一男丁——她爸爸,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啃老族。

大伯倒是有出息的,在那個年代上過大學,又當了公務員,可惜還沒能光宗耀祖,就英年早逝。

目送紀淮和大伯母進了檢票口,紀璇終於回公司上班。

唐婕回來了,說光海的項目做得不錯,等施工驗收完可以給她加獎金。

匯報完整個項目進程後,紀璇回到工位查看了一下物流信息,她買的筆記本電腦上午就能配送。

桌面上放著秦肆借給她的MacBook,她用得仔細,到現在還像嶄新的一樣。

紀璇拿出手機,微信列表往下翻了很久才找到秦肆。

兩人上次對話已經是一個月前,說斷聯就斷聯了。如果不是在江城大學遇到,恐怕秦肆已經忘了她這個人。

曾經最熱烈的,如今也最冷靜。

心口不禁泛起一陣酸澀,她壓下這陣不合時宜的情緒,打字:【什麽時候有空?我把電腦還給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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