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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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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的天平似乎傾斜到他這邊,秦肆把酒杯放在桌面上,往會議廳門口走。

直到身後傳來許鑫然的聲音:“既然這麽熟,你還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的關系?”

秦肆腳步頓了頓,卻沒停下來。

許鑫然跟他到門口,對著走廊裏頭也不回的男人警告道:“秦肆,現在不是高中時候了,請你自重。”

男人背影消失,許鑫然瞪眼望著走廊拐角的空氣,雙手用力地緊攥起來。

**

紀淮是男孩子,雖然還沒滿十八,住一起總不太好,於是紀璇帶他在附近酒店開了間房。

房間椅子還沒坐熱,大伯母電話打過來,紀淮眼疾手快地幫她摁了。

“別接我媽電話,她肯定知道我來找你,會罵你的。”

紀璇無奈地把手機扣在電視櫃上:“那你也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吧,你還得回去上學。離高考也沒剩多久了,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我媽現在不太理智,先晾她幾天。”紀淮一本正經地說,“等她冷靜些,我再跟她談。”

“好吧。”紀璇笑了笑,“那我先上班,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紀淮點點頭:“嗯。”

說話間,已經打開書包拿習題冊。

紀淮除了非得學醫那點反骨,別的挑不出一點不好。紀璇對他是放心的,沒再多說什麽,離開酒店去了公司。

秦肆的項目已經開始施工,今天上午開了個會,沒別的事,她就想著去工地看看進度。

騎著安尋新買的小電驢。

現在的小姑娘腦子靈活,敢想敢做,她在江城擠公交地鐵這麽多年,都沒想過給自己買個小電驢。如今倒沾了小姑娘的光,也能冒充有車一族。

路上,許鑫然給她打了個電話。

兩人高中時並不熟,畢業後進了同一所大學,交集才逐漸多起來。後來許鑫然考到帝都讀研,她留在江城上班,便像朋友一樣保持聯系,許鑫然回家路過江城偶爾也會見個面。

電話裏許鑫然問她:“最近和秦肆聯系上了?”

紀璇詫異了下,有點意外他居然知道,卻沒否認:“嗯,聯系上了。”

“我昨天也遇到他了,在投資會上。”許鑫然笑著說,“他好像混得還不錯,當年聽說他爸破產了,家裏還欠好多錢,這些年想必也不容易。”

那會兒秦肆突然消失,他家裏的事她知道不多,破產是聽說了的,那場大火也上了當地新聞。她有過一些猜想,卻都得不到證實。

突然聽許鑫然提起,就像心口被戳刺,嗓音不自覺低了些:“嗯。”

“昨天他跟我同一場,可惜了,不然他應該也能拿到投資。”許鑫然嘆了聲,“白手起家不容易啊,想當初他爸要是沒破產,他現在不知道得多……”

“許鑫然。”紀璇嗓音淡淡地打斷他。

許鑫然:“怎麽了?”

紀璇:“我工作呢,不跟你說了。”

許鑫然噎了下,才帶著抱歉的語氣“哦”一聲:“行,那你先忙,有時間再聯系。”

紀璇:“好。”

掛斷電話,她重新戴上頭盔,騎著小電驢繼續往前走。

附近空曠,人少車少,她一直保持著勻速,風放肆地往耳朵後吹,頭發也被吹得飛舞起來。

許鑫然提到秦肆,便讓她想起當年坐在那人的單車後座。

她在校運會跑三千米,崴了腳,秦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她抱到醫務室,晚上騎車送她回家。

那是一個秋天,有著和此刻同樣溫度的風,但那會兒她穿著運動短褲,很冷,秦肆便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搭在腿上。

他穿著單薄的短袖,用上半身為她擋住刮向面頰的風。短袖紮進校服褲邊,束著他勁瘦的腰身。

那會兒他不知道,她多想抱著他的腰,可是她不敢,只能悄悄地拽住他衣角,又很快松開。但那一秒心臟差點在胸腔裏爆炸,渾身也像是觸了電一般,僵硬,又有種奇特的滿足。是哪怕世界末日來臨,也想把這個畫面持續到最後一秒的滿足。

十七歲的心動她不敢告訴任何人,甚至也不被當初的自己的所接受。就當做鬼迷心竅,每一次胡思亂想過後再深深地譴責自己。

直到這個人最終從生命裏消失。

她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勇於承認的早戀,而是連自己都不敢面對的鬼迷心竅。

因為怯懦和偏執,她錯過了他。

從此以後,誰都不是他。

到了工地,沒想到陳烈也在,寒暄後才知道秦肆還要在深城多待些天,找找別的融資機會,讓他過來幫忙盯一盯。

關於融資的事,她不禁多問了幾句。

陳烈轉頭就給秦肆發信息:【兄弟,你女神關心你呢。】

秦肆:【?】

陳烈:【紀璇親自下工地找你,沒找著。】

秦肆:【我不信。】

陳烈拍了張紀璇的側面照發過去。

幾秒後,秦肆回他:【刪了。】

陳烈:【?】

秦肆:【人同意了嗎你就拍?知不知道偷拍犯法?】

陳烈嘴角一抽,嘖了聲:【OK,算我多事。】

然後刪掉手機裏的照片。

他幾乎能確定,秦肆那邊已經偷偷保存了這張照片,還假裝大義凜然賊喊捉賊。

還別說,校花就是校花,他這垃圾手機隨手一拍,都是能出片的水平。

“我女神在哪兒呢……”陳烈搖頭嘆了一聲,相冊往左滑,突然翻到一張照片,眼睛亮了亮。

站在T臺中央的女人身材高挑,穿著某品牌春季新款吊帶裙,頭發只是隨意在腦後挽了個丸子。

在一群外國模特中間,獨特的亞裔臉龐格外清麗如畫。

**

三月是遍地桃花的時候,春天也是個不可言說的神秘季節。人到了春天,總想做點什麽春天該做的事。

比如踏青。

光海的項目告一段落,只等施工結束再驗收,紀璇給自己放了個小假——周末不加班,就算是放假。和組裏同事一起去江城大學踏青,聽說那裏桃花開得很漂亮。

安尋見過網圖後心心念念許久,終於在三月的尾巴有機會去一睹真容。

紀璇穿了件薄荷綠襯衫,同色系條紋披肩,看上去溫柔又減齡,微卷的栗色頭發紮了個蓬蓬的馬尾。

黑色修身喇叭褲包裹住她筆直細長的雙腿,小白鞋一塵不染,手腕上是一雙天青色瑪瑙叮當鐲,疊戴銀色手鏈。

這些年在職場摸爬滾打,氣質難免變得成熟些,今天這麽一打扮,倒有點純情校花那味了,任誰路過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們從校門口進去,還沒找到看桃花的地方,紀璇就被陌生男人要了五次聯系方式。

安尋羨慕地開玩笑道:“再來兩個你就能召喚神龍了。”

趙哥回頭看了眼剛敗興而歸的帥哥:“還是召喚個男朋友吧,剛那個其實還不錯,紀老師不考慮一下?”

“不考慮。”紀璇冷酷無情地拒絕,“男人影響我的工作效率。”

安尋一臉認真地點點頭:“倒是有一點道理。”

紀璇覺得人類某些想法挺搞笑。

上學時家長怕早戀影響學習,工作後倒不嫌談戀愛影響工作了,明明工作才是立身之本,生存之源。

或許有人覺得結婚更重要,但她一直有個很清晰的認知,沒男人不會死,但不工作會餓死。

桃花開在水渠邊,兩岸夾道的桃樹一棵緊挨著一棵,從上往下看,就好像勾勒出兩條長長的粉色綢帶。

樹下有芳香四溢,落英繽紛,慕名而來的游客和學生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拍照。

同事結伴去上廁所了,紀璇出門不愛喝水,也沒想上廁所,就找了個地方坐著等。

一對情侶坐在最大的那顆桃花樹下,背靠背,女孩擡手接住緩緩落下的桃花。如果時間定格在花瓣與手相觸的那一瞬間,一定會是一副絕美的畫面。

紀璇如此想著,不自覺看向給兩人拍照的攝影師。

白色T恤和墨綠色運動褲,肩上背著個碩大的攝影包,個子高瘦,挺拔,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

單反擋住了他的臉,當他把手放下來時,紀璇才看清楚。

那人目光也瞥過來,視線交接的那一秒,明顯怔了一下,隨後朝她勾起一個淺淡的笑。

也許是陽光太明媚,桃花開得太盛,她從那個笑容裏感受到了久違的燦爛和溫暖。

恍惚回到了高一那年教學樓的廊道,午後陽光從玻璃滲進來,灑在少年恣意懶散的身上。他靠著廊柱,從耳朵裏垂下長長的白色耳機線,雙手插兜,神色淡淡地望向她,然後唇角勾起,眼中瀲灩如春光。

此刻春光如往日,她的思緒卻被拉回現實:“來看桃花節?”

他走到她坐的石頭旁。

紀璇“嗯”了聲,有點心不在焉:“你呢?”

她在想好久沒見到他了,那次他送她回家,似乎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高中時她總能遇見他,學校門口,籃球場上,樓梯間,食堂,經意和不經意的,那會兒她曾以為是命中註定的緣分,後來才明白過來,是學校太小,也是他主動奔赴。

但這個世界太大了,要想失去聯系也太簡單,只要一個人不主動,有可能就是生生不見。

看見秦肆手裏的相機,她才察覺自己問了句廢話。

但秦肆從不會讓她難堪,十分認真地回答她問題:“約了拍攝,順便也看看風景。”

紀璇想起那次陳烈說的,他生意上資金並不充裕,又不願接受繼父的錢,八成是兼職賺外快。

她心裏一陣不是滋味,嗓音也低了些,掩飾些微的哽意:“你什麽時候學會這個的?”

秦肆坐到她旁邊的石頭上,語氣雲淡風輕:“念大學的時候,參加了一個攝影社團。”

紀璇笑了笑:“想不到你會對這個感興趣。”

“也不算感興趣。”秦肆說。

紀璇轉頭望向他,帶著點疑惑。

陽光被樹葉縫隙篩碎成密密的光點,落在男人清俊的臉上,又變成他眼睛裏細碎的光。

“那會兒學校讓我們必須加社團,不然會少學分。”秦肆微揚著頭,拉扯出下巴和脖頸的線條,是無比完美的弧度,長睫被陽光染成金黃色,“我也不知道加哪個,就在招新的地方瞎晃蕩,後來一個中國學姐拉住我說,同學,你鞋帶開了。”

紀璇腦子裏嗡了嗡,思緒被拉扯回高一那年。

她在班裏不太愛說話,其實是秦肆口中那種只會搞學習的無聊透頂的人。

她也暗暗地被那個燦爛而張揚的少年吸引,會偷偷看他打籃球,觀察他每天從樓道經過的時間和次數。

甚至忍不住想和他認識,和他說話。

終於有一次,被她逮到了機會,她看見他一個人站在樓道裏喝水,球鞋的鞋帶散開,似乎他自己沒發現。

不知道攢了多久的勇氣,她才敢走上去告訴他:“同學,你鞋帶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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