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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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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到頭終有報(3)

孫氏驚恐的望著宋俊, 即便想救自己,卻也根本找不到能言語之處。

謝堯臣和宋尋月在一旁冷眼看著, 心下都很清楚, 孫氏此舉,已是觸及到宋俊逆鱗,再無活路了,只是不知, 宋俊會作何處置。

宋瑤月面色慘白, 盯著地上的孫氏, 渾身震顫不止, 今日的計劃已然落空, 她的人生完了,徹底完了……

這一刻,宋瑤月終於感受到後悔二字是何寫法。若上次從端順王府離開, 她便堅持和離, 找父親哭訴, 便能順利離開顧希文,至少還能找個差不多的人家。

但她卻聽了母親的話,決定再搏一把,怎知事情卻到了這等地步。當時若不貪心,何來今日的一切?今日擅自揭露換親一事,已是將父親得罪了個透, 父親豈會再做主幫她和離?完了, 所有的一切, 都完了。

宋俊眼底滿是恨意, 行止孫氏面前, 沈聲道:“今日京中官夫人都在, 我不會對你用私刑,事情既然鬧到了眾人面前,那咱們便公事公辦。”

若換做往常,宋俊必然遮掩下此事,畢竟自己不能生,這等醜事傳出去極其難聽。可不想被人知,今日也鬧得人盡皆知了,他還顧忌什麽?

尤其是提刑夫人在場,身為朝廷命官,更不好處以私刑。

孫氏緊緊盯著他,卻不知宋俊要以何罪名送她去官府?

宋俊唇邊忽地劃過一抹笑意,事到如今,他還要什麽臉?隨後怒道:“當年你同下人私通一事,我看在你誕下孩子的份上原諒了你,你竟不知珍惜,我當真是看錯了你。”

宋俊話音落,在座眾人面上沒有驚訝之色。大家心知肚明,孫氏要真的私通,宋俊豈能忍?此時他作為“人證”說出這樁事,恐怕是為了私通之刑的刑法。

孫氏聞言,全然明白了宋俊的意思!眼裏驚恐愈盛,她膝行上前,死死拽住宋俊衣擺,甚至沒有為自己分辨,只連連告饒道:“主君!主君!看在十幾年夫妻份上,求你賜我一個痛快!求你,求求你!”

孫氏哭嚎不止,宋尋月不禁蹙眉,擡手遮了下唇。私通的奸情,這罪名,無論是奸夫還是□□,都會被處以裸杖之刑,不僅杖斃要命,還要裸著,死前必定受盡屈辱和折磨。

看來她父親,當真是恨極了。

宋俊一聲冷嗤,後退兩步,一把從孫氏手裏拽出了自己衣擺,厲聲道:“來人,送官!”

“慢著,慢著。”謝堯臣忽地開口。

宋俊等人轉頭看向他,謝堯臣看了眼孫氏,又看了眼朱彤,慢條斯理道:“本王方才揭發此事,無非是因宋大人不肯將孫氏苛待繼女一事公之於眾,恐落得個為父不慈的罵名。事到如今,孫氏的嘴臉想來你看清了吧?”

說著,謝堯臣含笑看向宋俊,神色間頗有些玩味。

宋俊見此,心口忽地一陣絞痛。驟然明白過來,琰郡王選擇在此時揭露此事,不僅要處置孫氏,還要叫他顏面掃地,剝掉他最在乎的東西,為的就是還長女一個公道。

宋俊還能說什麽,只能暗自吃了這個悶虧,行禮稱是。

謝堯臣擡袖,手撐於膝,朗聲道:“提刑夫人方才讓本王王妃同顧夫人各自舉證,實在是極其公正的好主意。”

孫氏已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且渾身癱軟,根本沒有回話的能力,謝堯臣只好擡手指了指一旁的朱彤,道:“你說!”

朱彤身子一顫,結巴了幾個字後,忙捋直舌頭,對眾人道:“自琰郡王妃八歲時外祖家離京,夫人便開始克扣王妃的一應所需。冬季不給炭火,換季不給新衣,便是連月錢,都不曾再給過。每年魏家送給王妃的東西和銀錢,也全被夫人扣下。夫人擔心主君知道後怪罪,便故意在王妃屋裏藏了些炭火,王妃那時年紀太小,什麽也不知道,去找主君要炭火,結果被搜出屋裏藏了炭。再加上夫人給主君耳邊吹的枕頭風,說王妃似是不喜她這個繼母,主君便以為王妃是故意嫁禍給繼母,對王妃生了厭惡,從此對王妃的求告,一律不予理會,夫人便更加明目張膽的克扣。”

“當年主君攜妻女,舉家參加恒昌伯府宴會,二小姐得夫人授意,偷取主家擺件,以主家贈送為由,轉贈於王妃,王妃自以為妹妹心裏在乎她,捧著擺件喜不自勝。怎知卻被二小姐故意揭發,叫眾人以為王妃手腳不幹凈,以此敗壞王妃名聲,為的便是叫主君和旁人都不喜王妃,叫她孤立無援。”

恒昌伯夫人亦在賓客之列,聞言立時想起了當年的事,不禁詫異道:“原是如此,當年我還奇怪,這孩子偷了東西,怎麽不藏好,還大喇喇的拿在手裏,原是被繼母和妹妹故意栽贓!”

說著,恒昌伯夫人上前,宋尋月行禮道:“王妃娘娘,當年之事,是我等疏於調查,冤了王妃娘娘,娘娘若不嫌棄,要求盡管提,我恒昌伯府,願以任何形式補償娘娘。”

宋尋月沖她一笑道:“你們也不知情,不知者無罪,退下吧。”謝堯臣那麽小心的不攀交權貴,處處將自己摘幹凈,她自然也不會和這些人扯上關系,補償根本用不著。

恒昌伯夫人見宋尋月已不看她,只好行禮退下。

那朱彤接著道:“不僅如此,當年王妃娘娘屋裏少了炭火,只好拿著生母留下的嫁妝,外出偷偷買炭,卻被夫人告知主君,添油加醋,說她小小年紀,府裏一應所需寬裕俱全,她還濫用生母嫁妝,並告知主君,王妃年紀太小,恐會揮霍生母嫁妝,不如交於她保管,主君同意。夫人至此,便一點點將王妃生母的嫁妝,據為己有。”

朱彤舔了舔發幹的唇,又道:“我看過夫人的賬目,不算王妃生母的嫁妝。這些年,夫人從王妃身上省下來的銀子,還有魏家每年送來的銀子,足有八千九百三十七兩。”

話音落,滿座嘩然!在座賓客,好些都是早已成親生子的夫人,他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養一個孩子所需的花費。

立時便有人怒道:“好啊,王妃十六歲出嫁,八歲至十六歲,僅僅八年時間,便能從一個孩子省出這麽些銀錢來。那王妃豈不是缺衣少食,連飯都吃不飽?宋夫人,你好狠毒的心!”

在座但凡生過孩子的夫人,無有不怒的,畢竟有子,下意識便會代入自己的孩子,各個義憤填膺:“孩子多小?你這麽省,你是要讓她餓死還是凍死?宋家先夫人難產亡故,同王妃一日的母女緣都沒有,那麽小的孩子,你完全可以當成親生的,你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娘,你何苦呢?”

想想有些人家生不出孩子的主母,為了從妾室手裏搶來孩子,去母留子,費多大功夫?她明明有天賜的機會,可以有兩個孩子傍身,卻偏偏將事情做得這般歹毒。

“怕是貪心錢財,一個別人生的孩子,哪有錢財握在手裏來的踏實?這後娘當得,可真是狠呢。”

眾人嘴上都在罵著孫氏,但心裏卻跟著連宋俊也罵了。一個個的眼睛都往宋俊身上瞥,眼裏大多都藏著鄙夷。這是個什麽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叫親生女兒受了八年的苦,卻渾然不知?

遇上這種眼明心瞎的父親,當真是琰郡王妃的不幸。

方才斥責宋尋月不孝的那名夫人,此時也不說話了。只心下暗罵自己嘴快,難怪琰郡王妃要和爹撇清幹系,這種爹,喚她也不想要!這張嘴啊,說話那麽急幹什麽?

待朱彤全部說完,宋尋月輕嘆一聲,道:“我當年在家中就是這般處境,家中下人們,除了我的貼身婢女星兒,還有廚房的餘伯肯偷偷幫幫我,其餘人,各個都看著孫氏臉色行事,我豈有能耐逼迫宋瑤月換親?又豈有能耐挾持孫氏,以命相挾?若大家夥還不信,大可隨我走一趟宋家,看看我住的院子,再看看我妹妹的居所,事實如此,若有心,證據絕不會少。”

眾人聞言,深以為然,提刑夫人笑道:“如此看來,琰郡王妃的證據,當真是極有說服力。卻不知這位顧夫人,這般理直氣壯,言辭犀利的搬出換親一事,可有什麽證據嗎?”

宋瑤月聞言心顫,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沒有證據,她哪來的證據?當時換親,就怕留下證據,她做得很是幹凈!

宋瑤月眼珠在眼眶在中亂轉,急忙想法子,半晌後,她忽地道:“我娘親同儀妃娘娘關系親近,實為至交!儀妃娘娘一直想要我做兒媳,若無宋尋月換親,嫁去王府的,怎麽可能會是宋尋月?”

這時,忽地有位夫人道:“我也同儀妃娘娘有些交情,前兩日去宮裏瞧娘娘,她說宋家夫人,為人陰狠,慣會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不堪為友。哎呀……”

那夫人尋摸著看向宋瑤月,疑惑道:“我同娘娘交情不深,都聽到了這種話,眼可見娘娘厭極了宋夫人,又怎麽會想讓你做兒媳?”

宋瑤月聞言一怔,她尚不知儀妃同孫氏決裂一事,忙反駁道:“不可能的!我娘和儀妃娘娘關系極好,宛如親姐妹!”

“行了……”這時又有位夫人道:“儀妃娘娘退回孫氏所贈一切禮品,這風聲早就傳開了。”

宋瑤月驚駭不已,怎會如此?

這一瞬間,宋瑤月只覺天旋地轉,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虛幻不實的幻境,她偷偷覷一眼宋尋月,又覷一眼謝堯臣,又覷一眼父親……眼神宛如做賊般,從好些人面上掃過,他們莫不是謝堯臣提前安排的人?莫不是故意這麽說的?

宋瑤月強自冷靜下來,似是想到什麽,忽地又理直氣壯起來:“你們也不想想,我娘親既然苛待宋尋月,又怎麽會給她找琰郡王府這麽好的親事?宋尋月這婚事,根本就是來路不正!”

“呵。”謝堯臣冷嗤一聲,沈聲道:“當初本王母妃為本王擇親,選了好些適齡的姑娘,宋家亦在其列。本王便特意在一些宴會上留意過,唯獨王妃樣貌出眾,本王對王妃一見傾心,便定下了同宋家的婚事。從一開始,本王要娶的人就是宋尋月,內務府問名呈上去的名字,也是宋尋月,皇家宗譜上,和本王名字挨著的,還是宋尋月,你說換親?還是成親當日?當真就敢這般信口胡扯嗎?”

宋尋月聞言看向謝堯臣,信口胡扯的是你吧?還一見傾心……

宋瑤月詫異看向謝堯臣,震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不可能的,前世分明遞的就是她的名字,怎麽可能會是宋尋月呢?

一定是謝堯臣做了手腳!一定是!他喜歡上了姐姐,為了姐姐,他私底下做了手腳!讓他們的婚事名正言順了!

若是如此,她豈非成了攀咬?換親的事實豈非成了她故意捏造?

人群中傳來嘲諷的聲音:“這顧夫人莫不是瘋魔了?為了攀高枝,連換親這種故事都敢編出來?”

“我看她就是嫉妒姐姐,成日幻想著自己若做了王妃會如何,這想著想著,就生出貪心來,捏造出這種罪名,以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抹黑皇家,抹黑自己姐姐和王爺,再叫將自己接去王府裏,過人上人的日子。”

“她這腦子什麽做的?以為編造個罪名,就能嫁入皇家了嗎?怕不是真的得了瘋病?”

“我看著像,正常人,誰會做出這般愚蠢的事來。”

眾人的話如詛咒般傳入宋瑤月耳中,她忽地厲聲道:“我沒有瘋!我說的都是事實!我才是琰郡王妃!”

宋瑤月慌忙到父親身邊,一把扣住宋俊手腕,祈求道:“爹!你最疼了是不是?你說句話啊,換親的事你最清楚,確實是換親了是不是?我才是琰郡王妃!那顧希文是宋尋月的夫君!女兒沒有撒謊!你一定要證明我的清白,爹!你說句話啊!”

宋俊嘆息閉目,誠然,一句話也不願說!

這對母女,蒙騙誆騙他這麽些年!今日甚至自作主張,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發換親,全然沒將他和宋家的顏面放在眼裏!他們眼裏只有自己的利益!

琰郡王提議私下聊,他們還不願意。這下好了,不僅孫氏苛待繼女一事暴露於眾,他被妻子暗害,不能成孕的醜事也被廣而告之,宋家的醜事已在天下人眼皮子底下了!明日起,他就是滿京城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旁人會怎麽議論他?說他愚蠢,不識身邊人歹毒狠辣?說他眼明心瞎,對子女生而不養?還是說他為人軟弱,任夫人欺哄拿捏?

將事情發展到這等地步,她這次女,竟還有臉求他幫她說話?

最要緊的是,琰郡王眼瞧著為了長女,將換親一事拾掇的幹幹凈凈,他現在作證,是打琰郡王的臉嗎?他會得罪皇家?

誤解長女整整八年,到頭來,真正心術不正,心思歹毒的人,是他的夫人,還有次女宋瑤月!呵,可笑至極!

宋俊深吸一口氣,沈聲道:“琰郡王當初來府上提親,要娶的人,是長女宋尋月。”

話音落,宋瑤月一把松開了宋俊的手,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宋尋月則低眉輕笑,瞧吧,這就是她爹,永遠做對他最有利的選擇,之前怎麽對待她,現在就會怎麽對待宋瑤月,夫妻情分,父女情分,在他眼裏,算得了什麽?

事已至此,謝堯臣站起身,朝宋尋月伸出手去,將宋尋月扶了起來,隨後對宋俊道:“顧夫人已是出嫁的姑娘,宋大人,將她送回顧家便是。”他會按照答應顧希文的,派人看管宋瑤月,直到他返家。

說罷,謝堯臣接著道:“一切已分辨明白,我們夫妻便不多留了。宋大人,我們會盡快清算你撫養王妃所用銀錢,會盡皆送來府上,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謝堯臣攬過宋尋月的肩,一同轉身離去。

宋尋月走得亦是決絕,甚至沒有再看宋俊一眼,宋俊望著長女離去的背影,心間忽地一陣刺痛。早知事情會到這種地步,當初答應她的要求就好了,至少,暴露於眾人前的,也就只有一樁事,興許他還能落個為女兒出頭的美名,還能有肯贍養他的女兒,貴為王爺的女婿,現在……呵,宋俊苦笑,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宋俊眼底閃過一絲疲憊,看向身邊的小廝,又看了看孫氏,示意帶走送官。

小廝們即刻上前,很快便拖走了孫氏。

那一瞬,哭嚎聲、求饒聲、咒罵聲不絕於耳,直到孫氏人都看不見了,隱約還能聽到聲音……

在座的人都知道,這位宋夫人,可要受大罪了,但這種人,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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