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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9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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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絕嗎?

所以我只能把希望寄托於舅舅的調查,而今天是我的生日,也到了我們約定見面的日子了。

我並不喜歡過生日,甚至有些反感過生日。

因為在六年前的今天,我的父母因為我的生日而雙雙殞命,而我也搭上了我的一條腿,在那之後,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曾與死亡短暫擦身而過的我,對自己的性命早就看得很淡了,所以在得知叔叔想要我死的事實時,我並沒有感覺多悲傷,只是覺得困惑,和憤怒罷了。

如果一早就不打算讓我活下來,為什麽又要把我從那個絕境中帶出來?

還不如,就那麽讓我死了。

至少爺爺是無辜的。

聽到外頭的傳話,我取來拐杖,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再把之前吐出來的藥用手帕包了起來,別在今天穿的和服腰帶內側裏。

我一般不喜歡打扮成這樣,但是今天不得不這麽做。

沒太久,在女仆的攙扶下,我到了會客室,這次同舅舅來的,還有沒見過幾次面的外公。

我一一問候過便在兩人的對面落了座。

今天的會客有些不同以往,大概是叔叔還不大放心,還插了兩個眼線進來,而我就像個被擺布的傀儡,由始至終任由她們擺布。

舅舅默不作聲地喝著女仆沖泡好的茶,一旁的外公滴水不進,瞧著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關於外公我並沒有過多接觸,只是從媽媽的回憶中了解了一部分,當年媽媽和家裏決裂,性格暴躁的外公大發雷霆,一氣之下也說了絕不和女兒再往來的的話,最後卻在媽媽的葬禮上哭得像個孩子。

而我是在被接到結城家之後的第二年,外公才露的面,和瘦小的爺爺不一樣,外公壯實得像頭巨熊,性格也是很豪爽外向,在他們面前我一直都很唯唯諾諾,盡可能地聽話乖巧,可外公似乎不太喜歡這樣,和爺爺一樣總是用瞧不起人的口吻,說我像極了我那同樣人微言輕的窩囊爸爸。

不過在聽說爺爺有意給我上繼承人的課程後,他便一拍桌子,說什麽也要讓舅舅來一塊教導我,那之後也就開始了我備受折磨的五年學習歷程。

雖然很怕外公和爺爺,但他們也是真心對我好的,而我能夠依賴的,也就只有他們了。

從我落座,外公就一直看著我,最後猛男回首,捏著個小手帕背過身去偷偷抹淚,我有些手足無措,舅舅吸了吸鼻子,紅著眼說道:“你和你媽媽長得越來越像了。”

我摸了摸臉,無聲地笑了笑。

整理好情緒後,外公清清嗓子,又坐了回去,還把那方藍色的小手帕輕輕疊好,慎重地塞回了懷中,還拍了拍,很是不舍。

舅舅看了眼,湊過來小聲道:“那是葉琳娜親手繡的手帕,已經帶在身上二十多年了。”

葉琳娜是我的媽媽,已經有太久了,幾乎沒有人再在我的面前提到過這個名字,感覺挺微妙的。

“這個是我送你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上面是你媽媽留給你的,還有這個……”剛想把外公的那一份拿過來,外公卻先一步把盒子推了過來,面上有些傲嬌。

“給你的,第二十份禮物。”

我看著面前的三份禮物,忽然眼眶有些熱,我吸了吸鼻子,感動地撫摸著禮盒,外公的那一份最大,也讓我想起了至今還留在醫院的那份五條悟送我的裙子和鞋子。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我笑著問道。

“打開吧。”

看著一直忍不住偷偷看我的外公,我忽然有些遺憾,如果要是早些年能想通這些的話,擦擦眼睛看看身邊的人,我估計也不會變成這樣。

我的身邊也有真心愛我,呵護我的人。

我到底還是信錯人了,又或者說,其實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媽媽的禮物我打算等最後一個拆,我先拆了外公的那份,迫於他強烈的氣場。

是一只粉色的兔子玩偶,漂亮的祖母綠寶石眼睛深深吸引了我,這兔子我是有印象的,而且我這的房間裏還擺著幾只。

想到這,我的手忍不住顫抖,我壓下滿心的感動,擡起頭來看著外公,忍不住又想哭了:“這是外公您親手做的嗎?”

第二十個禮物,第二十只來自外公親手制作的兔子玩偶,每一年都是兔子,雖然每一年都不一樣的裙子,但是眼睛都是綠色的。

他高大的身形顫了一下,隨後默聲點了點頭。

我把兔子從盒子裏小心拿了起來,抱在了懷裏,朝外公瞇眼一笑:“我和安可20.0長得像嗎?”

此情此景,外公更加耐不住,身高近兩米的猛男毅然起身,走到我的身邊,單膝跪地張開雙臂把我抱了起來,但很克制的控制了力道,並沒有讓我感到難受。

接著就像抱小孩一樣,他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舉得高高的,我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摔下來,反而是因為能夠處於這樣的高度而感到興奮,加上架著的地方很癢,我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

“美美永遠是我的美美。”

外公眼裏含著熱淚,我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他的絡腮胡,曾經讓我感覺到像熊一樣可怕的人此刻卻用那樣溫柔又寵溺的眼神看著我,我真的很幸福。

“最喜歡你了,外公。”我笑著撐開手。

我看著底下的外公瞳孔地震了一會,歪著腦袋,咧嘴笑得眼睛彎彎。

外公忍不住把我拉近了些,而我也收攏雙臂,像個小孩一般緊緊抱著外公的腦袋,把自己的頭輕輕壓在他的頭上。

“我愛你,外公。”我貼在他的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很後悔自己過去的懦弱,所以我會變得勇敢,讓您和爺爺都為我驕傲。”

說完,感覺底下的人身形顫抖著,我撫摸著外公的腦袋,對在一旁感動得也在抹淚的舅舅燦爛一笑,笑著笑著,眼淚也掉了。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原來我這麽愛哭,淚腺這麽發達都是遺傳了外公呀,不只是我,舅舅也很愛哭呢。

……

外公這次來本想著就算用強的也要把我帶走,可現在爺爺身邊還需要我,我們便做了個約定。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裏,我要救出爺爺。

回到房間內,我把禮物都拿了出來,包括媽媽的那一份,就在我要拆開禮物的時候,外頭響起了敲門聲,我連忙把裏頭舅舅偷偷放的聯系用的手機還有文件都藏了起來,今天穿的和服就是為了方便把東西藏起來。

不意外的,滿臉笑容的叔叔走了進來,看到我桌上的三個盒子,臉上笑意更深。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給你準備了個禮物。”說著,便把一個絲絨的盒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雖然心裏抵觸,但我還是裝作很開心的樣子拍了拍手:“我可以拆開看看嗎,叔叔?”

“當然。”

然後我便打開了他的禮物。

最新款式的蒂芙尼手鏈,是送年輕女孩的好選擇,但他並不知道,他的兒子也曾送了一樣的東西給我。

我笑著在他面前帶上了那條對於我來說毫無吸引力的手鏈。

我當然知道他是想來看看媽媽都給我留了什麽東西。

雖然很反感他就這樣介入,但我還是得在他面前拆開媽媽給我的禮物。

打開盒子,入目的是一封白色的信件,然後底下是一串漂亮的項鏈,媽媽的手很巧,不再跳舞後,常常會自己動手做些小玩意,在我小的時候就會給我做各種各樣的頭繩,或者是編織的手串之類的小玩意,那時候我身邊的同學們都很羨慕。

我還以為在我十四歲那年收到的手串會是最後一份媽媽的禮物。

沒想到……

我忍不住抹了抹淚,拆開那封信,率先入眼的是媽媽那清秀的字。

“致媽媽最可愛的安可——”

安可,是媽媽給我起的小名,我給兔子們起的名字也叫這個。

“我是你十五歲時候的媽咪哦,不對,是媽咪現在十五歲啦,真是不好意思,寫這封信的時候也沒有想太多,正巧是我的母親(你的外婆)的生日,但是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一直都遺很遺憾沒能留下和母親的記憶……所以也就有了這封信。”

“我想讓我的孩子知道她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ps如果是兒子就不要往下讀啦,因為媽媽只能幻想到自己生了個女兒嘻嘻~)。”

這樣調皮的口吻,是媽媽沒錯了。

我還想往下讀,餘光卻看到了叔叔的期盼眼神,我壓下心中的不耐,解釋道:“這是媽媽十五歲的時候寫給二十歲的我的信。”

叔叔一楞,而後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是葉琳娜會做的事。”

他的每一次觸碰,甚至那假意虛偽的樣子都讓我感到抗拒,而聽著他喊我母親的名字,只會讓我更加惡心。

我下意識想要拒絕,不想把這封來自少女時代的母親的信交到這個人手上。

他看著我,我想就此裝傻,但撞入他眼中的那抹威脅的一剎那,我知道我無法拒絕。

我把信遞了過去,他則是輕輕地打開了那封信,像是對待一份珍寶般慎重小心,而我只能忍住滿心的不悅,一邊極力平覆我此刻的心情。

他看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地看著,時而笑,時而搖頭,最後心滿意足地把信折了回去,放進信封裏打算還給我,可就在我伸手去接的時候,他又遲疑了。

“這信,你打算怎麽處理?”

這架勢是不打算還我了?

我心有不滿,但還是笑著回答:“我打算把它和爸爸留下來的東西放在一起。”

聞言,我敏銳地看到了他露出的一絲不快,但很快他又掩飾了過去,做慣了一輩子戲的人,從不外洩自己的情緒。

“能把信……稍微借我幾天嗎?”

我有些恍惚,看著他滿臉的討好,想要說不,可現在寄人籬下的我連說不的資格都沒有。

只是一會,我便學著他的樣子,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內心。

“好。”

隨後我笑著送他離開我的房間,我一直看著他手裏的那封信,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我藏在袖子裏握緊的拳頭這才松開。

我會把信拿回來的,但現在,為了支開叔叔,我只能這麽做。

確定沒有人來,我這才把舅舅的東西打開,舅舅的禮物也是手工制作的,一個精巧的圓柱形木雕,上頭雕著繁覆漂亮的花紋,外公一家都很擅長手工活,而我卻笨手笨腳的。

我隨意擺弄了一下,不小心按到了位於底部的一個凹槽,才發現那裏有一個很小巧的按鈕,我懷著好奇的心理按了下去。

哢嚓一聲。

木雕的一頭滑了下去,露出了內部暗藏的刀片來。

刀光寒冷有些晃眼,我定定地端詳著那柄趁手小巧的短刀,是為了給我防身用的嗎?

往年我生日舅舅都會送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大多是在俄羅斯常見的而日本不常見的小玩意,突然送把刀給我,倒是讓我挺意外的。

不過想也是,我的處境他已經知道了,而外公一上來便抱著我哭,想必也是舅舅告訴他實情了,我沒敢說自己的身體情況,就是怕他們太擔心。

接著,我把剛剛藏起來的東西拿了出來,那份文件被用牛皮紙小心地紮了起來,考慮到我要藏起來,他特地用了小號的紙,手機也換成了最小號的那種非智能手機。

另外,我也將吐出來的藥物,在抱著外公的時候,偷偷地把東西塞給了過去,現在他們估計已經把東西送去化驗了。

我打開那份文件,上頭也相應地用小號的字體記錄了關於叔叔的調查情況。

不出意外,有關他過去的情報少之甚少,單從那日他對爺爺說的話,不難猜他對自己的過去很是介懷,而這樣的人一旦擁有了能力,絕對會不遺餘力地抹去自己的過去。

但就算做得再幹凈,生活過的地方也無法完全銷毀掉,只要有耐心還是能夠找到蛛絲馬跡的。

河野真琴,叔叔的母親,爺爺口中的那個蛇蠍女人,雖然這些年藏得深,但還是被舅舅找出來了。

本就能夠為了利益而舍棄孩子的人,只是稍微給點甜頭便可以出賣第二次。

舅舅應該沒有花費太大功夫便從那個女人的口中套出了當年的真相。

接下來的內容,我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生怕漏過任何一個細節,而其中所包含的那所謂的真相,讓我的一顆心,直接沈入了底。

看到後面,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荒唐,實在荒唐。

我從未想過事情的真相竟會如此。

就好像戲劇一般荒誕不經,這可能嗎?現實裏真的可能會有這麽可笑的事情嗎?

我反覆地確認文件上的內容,每一次看,都覺得心臟要停止。

最後,我放下了那份文件。

看向了窗臺上的那把剪刀。

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疼愛我的叔叔,是不存在的,我根本沒有什麽叔叔,也沒有所謂的堂兄。

那個人,並不是結城家的孩子,當年,是患了譫妄癥的河野真琴,來到了結城家,聲稱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了當時的家主,也就是我爺爺的孩子。

所以,爺爺才會懊惱,自己一時心軟收留的孩子竟然是個企圖吞並整個家族產業,甚至不惜設計殘害他人的魔鬼。

那個口蜜腹劍的惡魔,用自己的演技騙過了所有人,離間了爺爺和爸爸,即便爸爸凈身出戶也不依不撓,先是策劃了我生日的那場事故並偽裝成意外,殺死了我的雙親。

而僥幸活下來的我則是成了他籠絡人心的棋子,人前他百般對我好,其實暗地裏卻給我餵下了無數顆慢性毒藥,無數次,以溫柔的嘴臉看著我飽受身體和心理上病痛的折磨。

那過分真實的夢,並不單單是我的噩夢,更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我再次看向窗臺上的那把剪刀。

我其實早就死了。

那不是夢。

我所看到那一幕幕殘忍又悲哀絕望的畫面,都是確切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而事情的最後,我用那把放在窗臺上的剪刀——

自殺了。

……

看著那把剪刀,仿佛有種奇特的力量在吸引著我,我放下了手裏的文件,慢慢地挪到了窗臺前,取下了那把剪刀。

奇怪的是,我感覺不到一絲可怕,內心平靜得出奇。

我端詳著這把紅色的剪刀,我還能想起當時用它劃破脈搏時的感覺,尖銳又刺骨的疼痛,然後熱烈的紅色血液從傷口處汩汩湧出。

月光下,那紅色真的有種別樣的美。

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是還在獄門疆裏的時候,情感完全飽和不受控制的時候那樣。

這麽想著,我舉起了剪刀,伸出左手來,將剪刀的尖頭抵上了凸起的血管處,如同冰粒劃過皮膚般的感覺從手腕的內側傳來——

唰。

風忽然變大了些,帶著些許熟悉的氣味從外頭卷了進來,揚起了我的長發。

這個味道。

我有些恍惚,擡起頭來,面前忽然多了一張臉。

熟悉的銀色碎發、熟悉的蒼藍色眼睛、熟悉的肆意張揚的笑容……

他的視線先是落在了我手腕上的那把剪刀上,隨後再落到我的臉上,只見他嘴角的那抹笑容越發燦爛。

“哎呀哎呀,看來我來得時機剛剛好呢。”聲音響起的一瞬,我的眼眶忽然一熱,面前的人也糊做了一團。

接著,臉上傳來熟悉的觸感,他正輕柔地抹去我眼角滾落的淚。

“抱歉,我來晚了。”

他身手撐在窗臺上,額頭抵著我的,一雙眼一瞬不眨地望著我,表情難得正經了起來。

“接下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終於上線,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一直覺得,日本人式告白,差不多就是“由我來保護你”/“陪伴你”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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