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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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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綁匪的所作所為實在令嚴圓圓摸不著頭腦。他們把她綁來結果什麽也不做不說,只帶著她一直趕路。平日裏好吃好喝供著,卻不說自己抓她到底為什麽。

但他的醫術也的確十分了得。車馬走走停停行了幾日,好容易在一個帶著邊塞風情的小城落腳時,她的傷痊愈大半,已能下車走路了。

嚴圓圓臉上被他易容過,一張臉整得連親媽都認不出。這段日子整天關在馬車裏不讓走動,終於到了客棧讓她下來,只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

能走路後,負責照顧她的侍女碧影就整天跟在她身邊。雖人跟著她,一顆心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這日在客棧落腳,見有赤足戴金鈴鐺的女子沖領頭那個漫不經心的男子走過去時,她立馬不高興地撅起嘴,旁邊有侍衛與她玩笑說了句:“碧影姑娘別擔心,公子不會喜歡那種女子。”

沒料對方不知是被揭穿了臉皮薄還是怎麽,臉一紅恨恨地瞪了那侍衛一眼,扔下一句:“要你管!”

扭頭跑到她家公子旁邊跟異族女子爭風吃醋去了。

嚴圓圓默不作聲在邊上喝茶。這茶葉又糙又苦,喝在嘴裏還不如嘗點涼白開。她後腦上的傷除了靜養已無大礙,身邊除了碧影還有好幾雙眼睛盯著她。雖在心裏尋思如何跑路,面上卻不動聲色,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這些人雖絲毫沒有做劫匪的自覺,但一路行來十分謹慎。她路上沒聽見貴妃失蹤的消息,只聽人說她“墜馬昏迷還在休養”。這樣一來她若是找不到認得自己的人,倒是不好貿貿然去衙門大喊“本宮是貴妃”之類的蠢話。

嚴圓圓不知有多少次機會在無人註意時溜走,但身子每每一動,異於常人的五感便告訴她有人正暗自盯著她——於是她腳下一轉,若無其事地就變成去別的地方做些什麽。如此反覆幾回,也明白對方是有意試探。

畢竟是關乎腦袋的事情,不管她表現得多麽可靠完全不想逃跑,也無法讓他們放下警惕。

正想著,那些人辦好了入住事宜朝這裏過來。旁人都叫他“穆公子”,她也跟著叫一聲。穆公子身邊跟著剛擠走異族女子的碧影,正與他嘰嘰喳喳小麻雀般說著什麽,他卻目不斜視徑自走到她身邊笑:“你廂房就在我隔壁,若是夜間睡不著,不如來找我賞賞月亮談談心?”

這劫匪空長著張看得過眼的臉,性格卻十分惡劣。此話一出,嚴圓圓霎時間被四面八方投來的註目戳成了篩子。只她這兩日越發神經粗壯,放下杯子面不改色地回視:“不必了,夜間若看見你這張臉,我怕自己做噩夢,一宿都睡不好。”

“……”男子被她堵回去也毫不生氣,讓小二在前面開路,笑瞇瞇地上樓休息。反倒碧影不甘心地看看公子又瞪她一眼,才不甘不願地跟來她身邊。

嚴圓圓挺想說你不願意就跟著他去,反正她不在意。抿了抿唇也上了樓。

這裏已近邊塞,客棧廂房較為簡陋,他掃了一眼便嫌棄地皺眉,轉而湊到隔壁看她們收拾房間。

一行人趕了這麽久路,嚴圓圓本就累得厲害,對方一來碧影立馬和打了雞血似的前前後後一通整理,她樂得不出手,坐在椅子上打盹。眼睛閉著方瞇了一會兒,立刻察覺有人悄無聲息地湊近,她二話不說立馬換了個地方,他頓時笑了起來:“你為何那麽緊張?”

她已清楚對方的性格,壓根不理,只對碧影說:“你去幫公子收拾廂房,那些人粗手粗腳肯定不及你細心。我先小睡片刻,待會用膳再叫我。”

碧影十分驚喜,美目盈盈朝他身上一掃,立刻領命去了隔壁。男子見她這般也不糾纏,朝她笑了一下便跟著過去。嚴圓圓跟著把門栓一扣好容易坐在凳子上舒了口氣,腦中又響起了系統提示休眠結束的機械音。

也是奇怪,這幾日她總是聽見這個聲音,卻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做出選擇。仿佛每每到了要選的時候後腦便忽然一痛,醒後便忘了自己之前在想什麽。

嚴圓圓想不通自己為何遲遲沒有做出選擇,但還未回到宮中,她潛意識裏不願在這種情況下決定此事,於是一直拖到現在。

他們住的這間客棧在鬧市繁華區,她發了會兒呆,聽外頭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十分熱鬧,忍不住豎耳聽了片刻——然而聽著聽著,卻忽然眉頭一皺,走到了窗邊。

外頭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小巷盡頭是大街,許多小攤販在那兒叫賣。這裏臨近邊陲,除了景朝人外還有許多異族男女來來去去。餛飩小吃熱騰騰地端出來一碗又一碗,有人拿著糖葫蘆串穿梭吆喝,做糖人的攤販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卻有許多人去他那裏看。

穆公子耳目靈敏,她怕對方發現不對,只把窗沿支開一小半,故作好奇地張望窗外。

做拉面的邊拉面條邊秀肌肉,旁邊有人敲梆子吸引路人註意。她凝神聽了片刻,依稀聽見裏頭夾雜著一段曲調熟悉的笛聲。吹奏者仿佛技藝不夠,同樣一支曲子他過幾個小節便要停下來喘口氣,緩過來又開始吹奏。

嚴圓圓忍不住跟著對方的演奏打拍子,數出來一個二一個三,一長段之後又是一個七,之後便反覆重覆這個主旋律。偶爾斷在別的地方,卻大錯不錯,過了一會兒便停下了。

二是醜時,三是三刻。她心裏隱約有個猜測,卻不敢相信。前幾日路過賀州在一戶山民家住宿,那裏她曾經跟著皇帝南巡經過,知道那處的官員是他鐵桿親信。雖穆公子那邊的人看她很嚴,洗澡時假借自己沒帶衣服,還是忍不住用水對那戶人家的婦女寫了幾個字,叫她抄錄下來交給衙門的人看。

山野村民見到縣令,對方恰好重視這件事報給上司上達天聽的可能性有多大,她自己也清楚。嚴圓圓壓根沒想過會成功,可這支曲子和傳達信息的方法,若不是有人無意為之,那的確是她從前有回被人擄走,回宮後與皇帝商討約定的。

如果真的是他……

她心口砰砰亂跳又不敢置信。這一路上穆公子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不管遇上任何事情都能安然度過,他們走了這麽久都快要出大景國界,結果就在這時她卻看見了回去的希望?

可會不會又是一波試探?

她按捺住心內亂蹦的情緒,表情自然地關上窗打了個呵欠,回到床邊脫了外裳躺下。

不論如何,到了夜間就知道了。

……

原以為自己睡不著,但想到晚間可能有事發生,反倒好好睡了一覺。晚膳胃口大開吃得十分滿足,見其他人看她反倒慢條斯理問:“看我做什麽?不許我亂走還不許我吃多點兒?公子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自然不會。”男子被她點名微微一楞,唇角微勾方要說話,她把碗一放:“我吃飽了,諸位慢用。”

直接起身回了房。

她與其他人身份不同,平日裏這般獨來獨往也能理解。有人在外頭盯著也不怕她跑了,其餘人喝酒吃肉談笑風生,唯有他一人瞇起眼盯著對方背影望了許久,才低頭慢慢地抿了口酒。

景朝沒有宵禁,但晚間若無事可做,一般亥時便睡了。

穆公子一行人明早還要趕路,平時也頗為自持,酒足飯飽各自回房休息。嚴圓圓左邊是穆公子的房間,右邊是碧影。她做戲做足只著中衣,到了時間便如往常般吹燈躺下,閉上眼後還努力調整呼吸使自己看起來確是熟睡。

這小城魚龍混雜,到了夜間反倒熱鬧,外頭不時傳來談笑聲。她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模模糊糊差點真瞇過去,突然感覺窗欞被人輕輕一動——偏偏與此同時,門外忽然有人叩了叩門。

她立刻驚醒,卻不知自己是該回應門外還是繼續裝睡。窗外同樣沈寂下來,屋外那人卻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沒睡,若你不想我將其他人吵醒,還是開門罷。”

“……”又是他?大半夜過來做什麽?

嚴圓圓假意輕咳一聲,做出翻身醒轉,聽見聲音迷迷糊糊問的模樣:“誰啊?這麽晚敲門,有什麽事不能明天說麽?擾人清夢要下地獄的。”

“無事便不能找你麽?你我好歹一路相攜走了這麽遠,我見今日月色好,想與你賞月談心不可麽?”

男子話裏玩笑意味十足。客棧隔音效果一般,她懷疑自己都聽到了隔壁碧影的磨牙聲,不然怎會脊背一涼雞皮疙瘩一炸。

“我不覺得跟你有什麽‘心’可談。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閣下還是別做蠢事,畢竟你我不是一路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開這種玩笑?我困得很,你要是‘精力旺盛’其他房間可自由來去,相信其他人都會當自己聽不見,不會打擾閣下。”

她說話毫不留情,對方在外頭立了片刻,只問她一句“你真不願與我一起”,得到否定答案後竟也沒再為難,笑笑徑自走了。

嚴圓圓好容易舒了口氣,豎著耳朵聽見對方重新回房。又不知等了多久,窗欞處才重新傳來響動,來人自窗外動作輕巧地落到地上。

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借著月色小心地回頭打量。怕自己會錯了意,這只是個無名小賊,又怕來的是另外哪路人馬要抓她做人質。

誰料她借著月光方一回頭,還沒看清對方是誰,明明關得好好的門扇忽然被人輕松打開——烏發青衫的翩翩公子眉目帶笑,站在燈下一派風流寫意:“難怪不與我賞月,原來另有人約了你。早說嘛,你們應當不介意我也一起吧?”

“……”

這貨武藝高強神通廣大她也麻木了,嚴圓圓兩眼一閉正覺吾命休矣今日又要坑爹,沒想到窗邊那人不知怎麽,竟對著門邊那人情緒莫辨地憋出一句:“是你?”

那聲音如同晴天霹靂擊得她虎軀一震,她竟不敢回頭看一眼那是誰——

只怕自己一回頭便發現……

這又是一場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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