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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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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子,弘時第一眼看還沒以為自己看錯了,待走近了才發現,他們真的在玩色子。

餘鶯兒外面的小坎肩脫在一旁,四阿哥只穿著裏面的單衣,腳上穿了一只鞋。

餘鶯兒看到弘時來了,便起來行禮。四阿哥瞥了他一眼,對著餘鶯兒道:“快點,大還是小。”

弘時好奇道:“你們,怎麽這個樣子。”

若不是他實在了解四阿哥有多麽反感餘鶯兒,他都要以為這倆人是不是有什麽茍且之事了。

餘鶯兒就一笑,四阿哥也跟著笑:“脫衣色子,三哥沒聽說過嗎?”

弘時臉一僵,先看了眼外面,見多誠戰戰兢兢地在守著門,才低聲對四阿哥道:“真是胡鬧。”

弘時將小坎肩遞給餘鶯兒,餘鶯兒穿好了,給弘時上了茶,給四阿哥換了茶,這才出去了。

“你竟贏不了她嗎?”弘時有些不敢置信。

四阿哥哼哼唧唧道:“我今天,不在狀態,不然她現在都該在院子裏裸()奔了。”

弘時好聲好氣道:“別生氣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小七沒事?”四阿哥冷著臉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不在乎這個弟弟嗎?”

“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

四阿哥依舊冷著臉,他隨手把外衣套上,弘時要去搭把手,被他擋開了。

弘時就嘿嘿的笑,四阿哥也不吃晚膳,往床上一倒,再不看弘時一眼。

弘時跟著走到床前,摸了摸他的後頸,道:“出了一身汗,洗個澡再睡吧。”

“不洗,不熱。”

弘時就讓多誠進來,用濕毛巾給四阿哥擦了身,泡了腳。多誠又把四阿哥的辮子散開了,側著身子給他通頭。

弘時就在一邊,時不時指點幾句,嫌多誠慢了重了的,待忙和完,多誠出了一身的汗。

四阿哥一直等到弘時走了,才翻過身,仰躺在床上。

他嘆了口氣,不知道弘時能這樣順著自己到何時。

他是不可能,如同其他人那樣,對著弘時卑躬屈膝、畢恭畢敬的。

他一時跪了,下半輩子,就都要跪了,他不甘,也不願。他是要和三哥做一輩子兄弟的,就要一直保持和三哥在差不多的位置上。人前他會做個恭敬的臣弟,但是人後,他只想當一個四弟。

若哪天,弘時真的怒了他的不知禮數,他就再也不進宮,也不見弘時了。

他要的,是他的三哥,而不是皇兄,更不是皇上。

三哥一開始,也會是這樣想。三哥是那樣的渴望兄弟親情,他願意陪著自己,胡鬧到何時呢?

會不會有一天,他也會變成皇阿瑪那個樣子呢?

四阿哥在床上慢慢地蜷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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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的七公主終於得了賜名,豐洲,這個名字起得怪,安陵容還要樂滋滋地去謝恩。

幾位年長公主的婚事都已經有了著落,恭順是被先帝說過要留在京裏的,其他的公主,出嫁後也可以住在圓明園的行宮裏。

雖說主要的主子們都在圓明園避暑,可因著就要選秀了,宮裏的氣氛,還是熱鬧了起來。

弘時是個比雍正還節儉的皇帝,後宮的女人們也都只能跟著節儉起來,尤其是那些已經守了寡的。甄嬛讓人把庫裏的絲綢金線都翻了出來,挑了幾匹顏色柔和的讓人做了新衣服,給安陵容和淳太嬪那各送了兩件。

沈眉莊還是穿著好幾年前的衣服,她不愛做新衣服,總愛穿舊衣。

安陵容摸著繡著桃花的衣服,在身上比劃了會,嘆了口氣。

都是死了丈夫、生了兩個孩子的太妃了,再不能穿這種嬌嫩的樣式了。她今年,也才二十七歲啊……

安陵容換了身寶藍色的衣服,意興闌珊地在院子裏溜達著。

安陵容想著儲秀宮裏那些十四五歲的少女們,越發覺得自己老了。

甄嬛在幫著皇後管理公務,沈眉莊在太後那裏侍疾,淳太嬪睡懶覺還沒起,安陵容孤零零在院子裏轉了兩圈,便去了隔壁尋欣太嬪說話去了。

走到半路,安陵容停了下來。

她還那麽年輕,就已經過上了這樣枯燥重覆,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了。

十年,二十年,她要怎樣熬下去呢?

甄嬛和沈眉莊是有本事,可是皇後羽翼漸豐,也用不了她們幾年了。

等到甄嬛和沈眉莊手裏沒權了,她們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安陵容茫然地想著,不經意一扭頭,看到了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的人。

餘鶯兒正從旁邊的夾道走過來,見著安陵容,也不行禮,沖她一笑,就拐進了另一條路。

安陵容僵著身子站在原地,若不是看到寶娟也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她險些要以為自己看錯了!

真是大白天見鬼了!

四阿哥嫌弘時給他新做的弓不好使,非讓餘鶯兒大熱天的回紫禁城,將他屋裏掛著的弓拿去圓明園。

餘鶯兒一邊擦汗,一邊琢磨著要尋個人出氣,就碰見了倒黴催的安陵容。

見著安陵容,就想起了甄嬛。

本來應該當上太後風光無限的甄嬛,如今只能當個太妃,還是被皇後利用完就扔的那種。等皇後處理宮務上了手,甄嬛便也要跟著安陵容般,在後宮熬著等死了。

餘鶯兒低頭一笑,反正只要找到個比她還悲慘的,她就痛快了。

拿了弓,餘鶯兒也不急著走,她打量著手裏沈甸甸的弓,心裏也生出了一絲安陵容剛才生出的茫然來。

她這樣子,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活著就是這樣嗎?一眼看不到頭的人生,重覆無趣的人生。為什麽那麽多人,還那麽怕死呢?在餘鶯兒看來,這樣活著,反而更可怕。

是因為,沒有人陪著嗎……

餘鶯兒怔了半天,才走了出去,上了回圓明園的車。

顛簸的路上,餘鶯兒將車簾掀起,心裏是明知見不著的,剪秋又不知道她的行蹤,怎麽可能會正好出現在路邊呢。她看著車外一晃而過的風景,想著,出宮,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呢。

甄嬛聽說安陵容病了,吃了飯就帶著靈犀過去瞧她了。

“好好地,怎麽你又病了呢。”甄嬛仔細瞧了瞧安陵容的臉色,笑道。

安陵容勉強也笑了,道:“姐姐的意思是,還有誰也病了嗎?”

甄嬛看了靈犀一眼,靈犀識趣地帶著弟弟妹妹們去了外面,她才悄聲對安陵容道:“四福晉也病了呢,皇後剛傳了話來,讓太醫院再撥個太醫過去瞧她呢。”

弘時和四阿哥親近,皇後便也和四福晉親近,幾乎是日日都要宣四福晉過去說話的。

安陵容握著甄嬛的手,道:“姐姐如今,倒混成了給皇後打下手的了呢。”

甄嬛淡淡一笑的,道:“難不成我也要學了端太妃、敬太妃那樣,裝病躲了去?”

“哼,她是皇後,但也只是個晚輩。”安陵容嘲道。

晚輩又如何,長輩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甄嬛當年寵冠六宮、代掌鳳印,也都已經是過去時了。

如今的她們,都要在皇後的眼皮子底下,戰戰兢兢地討生活了。

兩人想到這點,都忍不住消沈了會。

“姐姐有想過以後嗎?”安陵容輕聲問道。

“咱們這樣的,還有什麽以後呢。”甄嬛半真半假道。

安陵容聽了出來,眼睛一亮,湊過去道:“我就知道,姐姐是有主意的人!”

甄嬛笑道:“我瞧著,如今的這位皇上,似是不喜歡在紫禁城呆著。聖祖爺和先帝晚年的時候,一個常住避暑山莊,一個常住圓明園,這也是有先例的。皇後是要跟著皇上走的,他們都不在宮裏,咱們過得可能清貧了些,但也更舒坦,不是嗎?”

安陵容低頭想了想,喪氣道:“橫豎都是個冷竈,怎麽都燒不熱的。”

甄嬛搖頭:“還記得最開始在碎玉軒的日子嗎?咱們再潦倒,也潦倒不到那個地步吧,你我可都是有子女的人了。我現在,倒常想起那個時候,真是懷念呢。”

安陵容也陷入了回憶,好半天,她才點了點頭。

她今年看見餘鶯兒,依舊是宮女的打扮。敢繼續用餘鶯兒的,除了皇上,沒有第二個人。餘鶯兒,真是好本事啊。

安陵容心裏又羨又妒,明明是身份比她低微十倍的奴才,也曾經在鐘粹宮熬了那些年,可是餘鶯兒終究是熬出頭了,她呢?

甄嬛看著安陵容的樣子,心裏知道她還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

皇後久不在紫禁城,就需要一個管事的心腹留在紫禁城裏,她在圓明園呆得才能放心。

皇後身邊沒有這樣的能人,就是有,甄嬛也有把握把那人給比下去。她又是只有公主的太妃,皇後對她只有放心的份。

之前,她幫著先皇管事,如今,她幫著皇後管事。對於甄嬛來說,這沒什麽不一樣的。像安陵容那樣抱怨這抱怨那有什麽用呢,還不如想著怎麽把有利之處發揮到無限大。

弘時在圓明園一直呆到了十月,才回了京。

皇後和幾位太妃一同主持了弘時登基後的第一次選秀,儲秀宮裏的秀女們被關在宮裏了幾個月,一個個都老實得不了了。她們進儲秀宮的第三天,就有個挑事的秀女被姑姑罰跪在院子裏,大熱的日頭下,足足跪了兩個時辰。那個秀女當天晚上就病了,第二天給挪了出去,直接送回了她家裏,那真是什麽臉面都沒了。

皇後長得並不美麗,也就勉強算得清秀而已。安陵容冷眼看著下面的秀女們,比皇後長得美貌的比比皆是,比皇後長得還不如的,那才是稀奇呢,竟然沒在剛開始的采選裏就被刷下去。

怪不得皇上也不怎麽去皇後那裏,安陵容分神想著。

甄嬛等人都謹慎的不敢發表意見,倒是皇後自己很大度,選了四個容貌出眾,家世也不錯的秀女為貴人。

甄嬛做主,給慎貝勒和四阿哥各選了兩個格格。其他也有宗親提前過來遞話求指親的,都由皇後或者甄嬛做主允了。

回了宮,安陵容奇道:“皇後看著倒是大度。”

“大度什麽,一上來就是貴人,除非有孕生子,否則是不可能隨意晉位的了。”沈眉莊冷笑。多少女人在貴人位上熬到死,也就是個貴人呢。

甄嬛不讚同地看了沈眉莊一眼,道:“慎言。”

沈眉莊哼了一聲,見安陵容和淳太嬪面露不解,道:“你當為何太後一直病著?這可不僅僅是皇上的意思呢。皇後可比咱們更不希望太後好起來呢。”

當年皇後還是三福晉的時候,可沒少吃太後的排揎。太後非常不喜這個兒媳婦,變著法子想把自己侄女再塞個進親王府。

沈眉莊日日都要去景仁宮,她在這事上,看得比其他人明白多了。

安陵容惶惶道:“這若又是個……,咱們的日子該不好過了。”

“她也算計不到咱們頭上,你怕什麽。”淳太嬪笑嘻嘻道。

安陵容一想,也對,拍著胸口道:“我還是沒轉過來呢,總還以為還是以前呢。嘿嘿。”

“安姐姐這還當自己是年輕小姑娘呢。”淳太嬪打趣,被安陵容追著撕嘴巴,兩人滿屋跑,把滿臉寒霜的沈眉莊和若有所思的甄嬛都給逗笑了。

等出了安慶宮,沈眉莊對甄嬛道:“若是皇後吩咐你做些什麽,你可小心些。我看,這也不是個大度和善的人。”

甄嬛點頭:“我心裏有數,眉姐姐。怎麽我也比她在這宮裏多呆了十幾年呢。”

沈眉莊拍拍她的胳膊,道:“不可自負,若論手段智謀,太後不及你,可若論陰狠毒辣,你遠遠不及她。你可是在太後那裏栽過跟頭的,別又在這小丫頭手裏,再栽一次。”

甄嬛正色道:“是,我知道,眉姐姐。你現在也要小心些。太後這一病,萬一再起不來,別連累你去做了替罪羊。”

沈眉莊笑著點頭,嘆道:“本以為當了太妃,就該遠離這是非了。可是現在才發現,只要活著,你就永遠遠離不了這些爭鬥。”

“總是,你我還有彼此。”甄嬛握著沈眉莊的手,看了身後一眼,又補了句,“還有陵容和淳兒。”

“陵容是有些小性子,都十幾年了,也沒什麽長進,你也多擔待些,誰讓咱們倆是做姐姐的人呢。”沈眉莊溫聲道。

甄嬛一抿嘴,道:“我知道。”

“小九,也到了去上書房的年紀了。皇上至今也沒有明話下來,八阿哥就那樣一直病著,我看,他一時也想不起來這事。這樣也好,若是只有小九一個去了阿哥所,咱們豈不是要擔心死。”沈眉莊道。

甄嬛忍不住想起了不知在何處的七阿哥,沈眉莊也是,她們倆對視了一眼,難掩眼中的傷感和唏噓之情。

☆、第 84 章

? 莊親王府中,郭絡羅氏和剪秋支了個羊肉鍋,涮著菜葉和面餅吃。

世子福晉有喜了,郭絡羅氏免了她請安,讓她在屋裏安胎。弘普身上有差事,常常跟著四阿哥四處跑,回府住的日子不多。世子福晉提了一次要給弘普準備個格格的事,郭絡羅氏和弘普都沒吭聲,世子福晉便也裝死了。

雍正的提前駕崩打了郭絡羅氏一個措手不及,弘皓的婚事和差事就都暫時擱置了,直到今年六月,弘普在四阿哥跟前辦了個好差,允祿才敢上折子和新皇提了提這事。

弘時一直沒有明確的態度,允祿以為這事要黃了,誰知十月份選秀的時候,皇後不聲不響地給弘皓選了個正妻,皇上也下了旨,封了弘皓為輔國將軍。

莊親王府因著接連的喜事,熱鬧了起來。郭絡羅氏懶得管這些事,一律交給了兩個側福晉去辦。弘皓的未來夫人(輔國將軍的媳婦不能稱福晉只能稱夫人)是佟佳氏的一個旁支,佟佳氏早幾年就不怎麽風光了,那個旁支也不知旁到什麽地方去了。郭絡羅氏還屈尊紆貴親自去登了一次門,和未來親家換了庚帖,送了定禮。

李氏感激得不得了,郭絡羅氏給她未來兒媳婦面子,就是給她兒子面子。就是佟佳氏進了門,府裏的人,也不敢隨意怠慢了這位新的少夫人。

郭絡羅氏自然不是為了給弘皓、李氏面子,她主要是想親自去瞧瞧,未來要進門的便宜兒媳婦到底是個什麽人。觀其父母才能知其本性,那家子一家老實人,那是真老實,佟佳姑娘更是一直羞得不敢擡頭,人是扭捏了些,但總比那些個嘚瑟得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的人強。

郭絡羅氏也是怕了,她之前是真的看走了眼。誰能知道,溫和寬厚的三福晉當了皇後會是那個樣子,四福晉倒是越來越老實了,倆妯娌因著身份的不同,心境也越發的不一樣了。

世子福晉沒進門前看著也是好的,可是進門後,她也沒少鬧騰,不過就是看弘普不是自己親生的,李氏又是個好說話的罷了。

真的一直守住了本心的,就是換了位置環境也沒變的,也就是弘普、李氏和剪秋了。

就是皇上,也漸漸有了皇帝的樣子,身上也難看出,還是阿哥時,那帶著點畏縮和單蠢的氣質了。

四阿哥倒漸漸沒了當年意圖奪嫡意氣風華的小嘚瑟樣了,用剪秋的話說,越來越有傲嬌受的傾向了。在郭絡羅氏看來,這都是讓弘時給慣的,只要四阿哥不篡位,那真是天上的月亮都要給摘下來送弟弟了。

“其實,這大概也是四阿哥無言的抗爭吧。之前他想進軍機處來著,皇上沒答應,他才鬧得那麽歡。”剪秋說著從蘇培盛那裏打探來的消息。

“人都那樣了,皇上還防什麽防啊。”郭絡羅氏冷笑道。

“哎,怕四阿哥的野心死灰覆燃吧,所以讓他遠離權力,希望他能修身養性?”剪秋猜測道。

“那就是個愛權的事精,不讓他攬權,就好比不讓癮君子吸毒一樣,我看四阿哥忍不了多久了。”郭絡羅氏道。

“哦對了,蘇培盛還說了,太後說想念娘家,想見娘家嫂子侄女。”剪秋笑了下,“她真是怎麽也打消不了給三阿哥塞人的念頭呢。”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酷似瑛貴人的小姑娘,是太後暗地裏送過去的呢。

若是三阿哥喜歡了,那更好;若不是不喜歡,也是警告三阿哥一下,讓三阿哥知道,他有把柄在太後的手裏呢。

對於太後的腦回路,剪秋已經見怪不怪了。手裏一堆王炸,非要一個一個的單出,最後逼得整個後宮都反目。

皇後若不是當年被她搓捏得狠了,也不會短短幾年就起了這麽大的變化。

宮裏新晉的四個貴人,並沒得什麽封號,只是隨著姓喊著。弘時對她們的寵愛也淡淡的,並看不出特別偏愛哪一位。

皇後見狀,也松了口氣,長春宮裏外的人這幾日走路都跟著輕快了許多。

這日,皇後才午睡起來,就聽了一個消息。

弘時今天去太後那裏請安的時候,見著了齊妃娘家的一個遠房侄女,說話間太後就封了那人為嬪,三日後就要入住延禧宮了。弘時已經吩咐蘇培盛親自領著人去收拾屋子了,然後才讓小喜子過來皇後這裏通知一聲。

細說起來,弘時小時候,還見過那個表妹呢,那時候齊妃還算得寵,這個女孩還在齊妃屋裏養了半年。齊妃是想著再生個女兒的,只可惜,沒多久年世蘭入府,她也就跟著失了寵。

皇後閉上眼,好半響才吐出一口氣,還是大意了啊,誰想著太後這麽能屈身,竟然連這樣一個人都給翻出來了。

她本來還想留太後一條命的,如今看來,是自己太天真了。一山容不得二虎,太後明顯是不甘心頤養天年的。

皇後眼睛一暗,輕聲囑咐了身邊的人一句:“給我阿瑪帶句話,讓他細細的去查,太後有沒有什麽致命的把柄。”

弘時回了乾清宮,一個人坐了半天,才吩咐人擺膳。

他一時頭腦發熱,擅自封了個嬪,皇後那是暫時是不想去的,幾個貴人處也不願去,四弟又去了熱河,今晚是只能一個人用晚膳了。

那個表妹,六親死絕,被鄰裏拉扯大,著實不容易。弘時不願額娘家裏最後一個親人就這麽在宮外蹉跎下去,才起了把人養在宮裏的念頭。

只是現在一個人,腦子慢慢冷靜下來,弘時也覺出自己這個主意的不妥之處了。可惜,被太後話趕話得下了明旨,更改不得了。

哎,四弟回來,又要罵自己了。弘時憂傷地想著,只覺得這晚膳越吃越不是滋味。

四阿哥回京,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四阿哥不喜歡圓明園,那裏的一草一木,都記載著他陰暗的童年。尤其是現在,那裏還多了兩個意圖和他爭寵的小阿哥,他更加不願意待在那了。

熱河行宮當年是聖祖爺下令營建的,這次他特地求了旨意,帶著弘普去了熱河行宮,四處觀看,琢磨著該如何擴建此處,留作以後和弘時長住的地方。

餘鶯兒也跟著去了,她琢磨著要讓四阿哥帶她出宮去王府服侍,對著四阿哥也盡心盡力了不少,讓四阿哥不住的懷疑,她是不是再打什麽鬼主意。

餘鶯兒這樣的女人太過危險,不能把她放在三哥身邊,還是一直帶在自己身邊小心盯著為好。四阿哥如是想,就這麽入了餘鶯兒的套。

回京後,四阿哥先進宮回稟這一趟的收獲,就讓弘普先把餘鶯兒送回貝勒府,預備著先斬後奏,逼得弘時不得不放人。

弘普應了,心裏暗暗叫苦。幸好餘鶯兒配合得很,老老實實就上了車。

半路上,弘普見著了剛從宮裏回來的郭絡羅氏一行人,便停了馬過去請安。

郭絡羅氏瞧了眼他身後的馬車,笑道:“四貝勒這是在熱河納了個新人嗎,還叫你先送回去,也不怕四福晉扒了你的皮呀。”

弘普就賠笑不語,餘鶯兒掀了車簾,沖著郭絡羅氏一笑。

郭絡羅氏一怔,她旁邊的采桑皺了皺眉,心道這好大膽的奴才。

能露出這樣壞笑的人,除了她那弟弟,這個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

這還是穿來這麽久,她第一次見到弟弟。

郭絡羅氏忍不住也笑了下,餘鶯兒又細細看了她一眼,才放下車簾,坐了回去。

郭絡羅氏事後無數次想到這次見面,是否是老天爺也知道可憐她們姐弟,所以才開恩,讓她見了弟弟一次。因為這一次後,便再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剪秋總念叨著,把餘鶯兒偷渡出宮。郭絡羅氏每次都打擊她那天真的想法,可心底裏,也是在盼著的。

盼著弟弟能出宮,能和她團聚。再不濟,也讓她能見弟弟一次。

郭絡羅氏閉上眼,掩飾住自己已經紅了的眼圈。

弘普帶著人往後面走去,那是和郭絡羅氏的馬車,完全不一樣的方向。兩輛馬車咕嚕嚕地動了起來,它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郭絡羅氏回了府沒多久,徐嬤嬤就稟告了一個消息。

莫言死了。

她掉進了水裏,淹死了。

郭絡羅氏怔了會,才皺眉道:“怎麽回事?”

徐嬤嬤臉色蒼白道:“怕是,得罪了什麽人。王妃,咱們還是別追查下去了。”

那個時候,郭絡羅氏不知道,莫言的死,最終導致了什麽。所以她也只是微微一點頭,甄嬛都是太妃了,這一條線,也用不著再跟進了。

倒是四阿哥,是越來越不好籠絡了。就先讓弘普在他跟前混著吧,她老啦,也到了該享福的年紀了。

郭絡羅氏如是想著,完全忽略了自己從穿來後就一直在享福的事實。

☆、第 85 章

? 餘鶯兒就直接被分到了四阿哥的外書房,到了晚上,多誠也把她在乾清宮的那些衣服首飾給帶了過來。

餘鶯兒隨意指了個小侍女,讓她去給自己收拾屋子。那可憐的孩子迷迷糊糊去了,收拾到一半才問自己,啊咧我這麽聽話做什麽?

餘鶯兒很快就適應了四貝勒府的生活,成了外書房的一霸。多誠常跟著四阿哥進宮,被餘鶯兒欺負慣了,也不覺得什麽。倒是多信很是憤憤不平,一直想要別餘鶯兒的威風。

這日,餘鶯兒正琢磨著如何尋個機會去見剪秋的時候,就看到四阿哥一臉便秘地進了屋。

四阿哥不爽了,有煩心事了,她表現的機會來了。餘鶯兒幾步晃到了四阿哥跟前,硬是把多誠多信給擠到了一邊去。多信眼珠子都要瞪掉了,還是多誠拉了他一下,把人給拉出了屋。四阿哥明顯心情不好,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更不能在這個時候鬥嘴鬧起來。

四阿哥在屋裏坐了半天,才問餘鶯兒道:“你知道,純元皇後的事嗎?”

餘鶯兒用水寫到:什麽事

四阿哥猶豫了下,才道:“皇後她,在追查純元皇後的死因。”

餘鶯兒平靜地看著四阿哥,手心冰涼有汗,強迫著沒有露出什麽破綻來。

四阿哥在皇後那設了個釘子,是早在弘時大婚前就埋下的。餘鶯兒一直知道,四阿哥也沒有瞞她。當時餘鶯兒心裏還吐槽,四阿哥自己媳婦那都不知道埋釘子,凈往兄弟嫂子那埋。現在,她只慶幸,四阿哥這個釘子埋的真好!

餘鶯兒繼續寫:我入宮晚,知道的不多。純元皇後不是難產死的嗎

四阿哥就不吭聲了,他看樣子,已經完全沈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

皇後在查太後,她要扳倒太後,讓太後從此再無起覆的可能。

太後算計齊妃,終究只是年世蘭的一面之詞,弘時也只能猜測,不敢確認。但純元皇後的死,卻是有跡可循的。

純元皇後自有孕後,就一直是太後照顧,所有的吃食補藥,都是有留底的。更不要說,剪秋這麽個大活人可以做人證了。

餘鶯兒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她身子往後靠了靠,倚著書櫃,撐著自己無力的身體。

她努力保持清醒,盯著四阿哥的臉色眼神,想要看清他的意思。

四阿哥要麽就是要助皇後扳倒太後,要麽就是要助太後好牽制皇後,無論是哪個想法,剪秋都只有一個死。

除非,除非太後死了,讓四阿哥沒得選。

想到這,餘鶯兒突然松了口氣。

有辦法,既然有辦法,那就不用擔心了。

日光西斜,屋裏暗了起來,餘鶯兒沒去點燈,四阿哥也不吭聲,外面的多誠多信,就更不敢進來了。

昏暗、安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了一個粗糲、沙啞的聲音,將四阿哥從沈思中驚醒。

“若是太後死了,你便不用頭疼了吧。”

四阿哥站了起來,瞪著餘鶯兒。

餘鶯兒背對著窗,整個人都在陰影裏。她柔柔一笑,重覆道:“若是太後死了,你便不用頭疼了吧。”

四阿哥沒有問她為什麽能說話,這樣一個女人,留的後手太多,就算被毒啞了後還能說話,也一點不稀奇。

太後可以死,但不能是被皇後揭發而死,那樣皇後那邊的砝碼,就太重了。

太後太多事了,不但皇後煩她,四阿哥也很煩她。端太妃、熹太妃雖說聰慧,但都是會審時度勢之人,不似太後,總要在弘時跟前刷存在感。

四阿哥只震驚了一會,才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不會問餘鶯兒準備怎麽除掉太後,這樣才能在事發的時候,保證自己能流露出真實的震驚。

餘鶯兒又是一笑,幽靈般飄了出去。

太後身邊,都是弘時和皇後的人,還有甄嬛的眼線。皇後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出手,她沒時間慢慢的耗死太後。而且下毒的路是走不通的,只能如同葉瀾依一般,刺殺了。

這,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自己,誆了葉瀾依去送死的下場呢?

餘鶯兒這麽想著,卻不覺得怕。她只是可惜,拼了命地吃藥想要把嗓子給養好,卻至今都沒能尋到機會,去嚇一嚇剪秋,給她個驚喜。

幾日後,四阿哥入宮,和弘時一起去景仁宮給太後例行請安。

四阿哥路上說,不想當貝勒,要當郡王,還要弘時給賜個風光的封號。弘時被四阿哥的話吸引了註意力,等到了景仁宮,才發現餘鶯兒竟也跟著來了。

蘇培盛是早見著了,他覺出了不對,故意留在了乾清宮,讓小喜子去伺候弘時了。

蘇培盛在屋裏越想越心慌,餘鶯兒走前,把一串石榴石的項鏈給了他。這是餘鶯兒帶了好多年的,只是一直放在衣服裏,也沒人瞧見過。

蘇培盛輕輕捏著荷包裏的項鏈,另一只手握緊了拂塵,盯著小太監們打掃著書房。

沒半個時辰,景仁宮那裏就有消息傳過來了。

太後病重,景仁宮被封了起來,許進不許出了。弘時和四阿哥一臉慘白地回來了,他們一言不發地進了偏殿,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了。蘇培盛沒看到餘鶯兒的身影,心裏就是一沈。

這以後,宮裏的人,四貝勒府的人,就再沒提起過這個人,仿佛餘鶯兒這個女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般。

四阿哥進了屋就跪下了,他抱著弘時的大腿道:“三,三哥,不是我,不是我啊!”

弘時喘著粗氣,硬是把腿軟的四阿哥架到了座上。

“我知道,你別怕,別怕啊!”

就看四阿哥在皇阿瑪死後那樣子,弘時就沒想過這會是四阿哥的意思。弘時還想著,許是當年四阿哥親眼見著了奶嬤嬤的慘死,所以格外的怕死人。先不說他沒害太後的理由,就是害,也不會讓人當著自己的面殺人。

四阿哥哆哆嗦嗦地抱著弘時,他是真的被嚇到了。

餘鶯兒的瘋狂,幸而他以後再不用見識了。

四阿哥後怕地摸了摸脖子,弘時見了,握著他的手,心裏不住地想餘鶯兒最後的話。

餘鶯兒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擰斷了太後的脖子。

沒人敢動,所有人都呆住了。

弘時只問了一句:“為什麽?”

他只是無意間的自言自語,沒想到早就被毒啞了的餘鶯兒,竟然啞聲回了他:“活著沒意思。”

這句話說完,餘鶯兒就咬舌自盡了。

餘鶯兒一死,再無法問出幕後主使人了。弘時也想不出,除了他和四弟,還有誰能指使得動餘鶯兒。

他也後怕,幸好,幸好餘鶯兒殺的是太後,而不是他們兄弟倆。

餘鶯兒瘋狂的舉動,倒是徹底洗脫了四阿哥的嫌疑,四阿哥慶幸之餘,又大病了一場,盡心盡力地扮演者受害人的角色。

蘇培盛在宮裏三天沒回來,剪秋知道,宮裏必定是出了大事了。

三天後,蘇培盛進了門,就見到一臉焦急的剪秋。他將荷包遞給剪秋,輕聲道:“她死了。”

剪秋楞了,蘇培盛越過她,進了屋。

蘇培盛在屋裏坐了好半天,才開了窗,看依舊站在院子裏的剪秋。剪秋背對著他站著,依舊是他離開時的那個姿勢。

早就知道這一天的,不是嗎。

剪秋慢慢地走回屋,將那荷包裏的東西,倒在了手心。

紅色的石榴石光潤圓滑,仿佛被人摩挲得久了般。

幾日後,在郭絡羅氏的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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